維克多夜晚回到家以后，發現全家都正等著自己。作為“別人家的孩子”，自己和父親商量著有關參戰的事兒，父親是鼎力支持。一旁來歡迎的親戚鄰居也連連稱贊，視他為榜樣。



　　“維克多，你就帶上我吧，哥們求你了！”

　　結果一大早起床，鄰居家的一個沾親帶故的小伙子羅爾，就成了維克多的跟屁蟲，想說服維克多去軍隊時帶上自己，

　　在他看來，維克多多讀了幾年書去了軍隊就可以當上軍官，立下軍功分到土地，這威風的事情很是輕松，自己怎能缺席？

　　“想都別想！”維克多則一口回絕了他：

　　“你以為軍隊是我開的，想帶誰去就帶誰去？我給你說，就算我有本事帶你去了軍隊，被人告發到有關部門就完了，你我都要受重罰！”

　　維克多不是嚇唬他，羅馬尼亞是對武官狠，對文官松。當上文官的人里，縱然有一些人才，但是搞貪腐、圖謀特權的吸血蟲也數不勝數，羅馬尼亞政府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搞出“政治獻金”、“引薦信”之類的東西來。而且一人做官，往往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家人多多少少也可以沾些好處。

　　但是普通文官如此，并不代表軍官就一樣了，如果說羅馬尼亞對文官松、對百姓狠，那么對軍官則比對百信更狠，簡直像防賊一樣防著……

　　比如說每日伙食，不同級別的軍官的每天不同的標準的伙食，每個月還會按量核對，要是查出有人貪腐掉，便要受罰。至于公款吃喝旅游，和“公車私用”，這些都是明令禁止的！

　　畢竟軍隊里都是精貴的戰馬，放到民間都是不得多得的寶貝，所以罰款很重，一次罰款都快都夠買匹劣馬了，公車私用的代價竟如此之重，所以軍官們大多不敢犯禁。

　　有事可以看到軍官們有時累得半死牽著馬走路，卻也不敢輕易動用，看著有點滑稽，但維克多卻心中在拍手稱快。羅馬尼亞對軍隊廉政的重視，比起后世，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你說就要打仗了，那到時候肯定會擴軍，那我就可以……”

　　他一把拉過羅爾道：“開戰這種事情，半點消息都沒有呢，何況你也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怕不是體檢海選就被刷掉了，不要亂講開戰的事兒了！”

　　“唉，好吧，我知道了……”羅爾雖然有些氣餒，但也沒有太多在乎，于是又搓著手興奮道：“維克多，你若是立下大的戰功，那可是我們村出的最大的功臣了吧！”

　　“有這個可能。”

　　正是因為這個理由，昨日維克多說明此事時，父親就一口答應了下來，還絮絮叨叨地說要去教堂拜拜，感謝上帝保佑……畢竟家里面好不容易培養出了自己這個高級知識分子，能得到賞識、立下軍功，甚至當上功臣那就再好不過了！

　　維克多則讓羅爾該干嗎去干嗎，他則往野山那邊走去。

　　村里面，家家戶戶做飯都靠燒柴火，庭院的屋檐下就經常屯著不少柴火樹葉，作為做飯時的燃料，維克多的家里也一樣。

　　廚房的后門一般就通向庭院，邁過門檻就能看見囤積的木柴，還有一小片菜地，燒飯后產生的草木灰可以直接灑到菜地里做肥料。

　　平日里這塊會種上各種果蔬，像是番茄、洋蔥和胡蘿卜這種羅馬尼亞的主要蔬菜。可惜這會兒菜地里光禿禿的，只有幾顆雜艱難的雜草冒著尖尖汲取著養分。

　　至于菜地旁邊則是則是一口水井，右邊是小小的谷倉，兩米多高，十平方左右的小土屋，里面存儲著一家人整個冬天要吃的谷子，還有來年的種子。



　　而再往前走兩步就到了屋前的院子，維克多聽到吵雜的喊叫聲，正是從路邊傳來的，農民搬運谷物的聲音……

　　小麥是羅馬尼亞最重要的谷物，磨成面粉后可以制作面包、餅干等食物，發酵后還可以用來釀酒、制作酒精。

　　小麥生長周期是八個月，在羅馬尼亞一般一年一熟或一年兩熟。而現在，羅馬尼亞的農村還使用最傳統的人力收割小麥，機械化在羅馬尼亞還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

　　谷物從地里收回來時，小麥和麥桿還是沒有分離，相互混雜在一起的。農民們會用專門壓麥子的石滾碾壓，分離出小麥和麥桿，而后小麥則會裝袋，是最重要的收入來源。麥稈可以帶回家燒火。從收割到脫粒，這個過程耗時費力，再由脫粒后運輸回家，這個過程又免不得路上顛簸，糧食多多少少就會損耗，非常辛苦。

　　這樣簡樸又單調的生活，常常被詩人夸贊，說是農民對生活的尊重和對土地的熱愛。但實際上這個過程遠不是那般詩情畫意，運輸的辛苦，是后世直接買糧食下鍋甚至一通外賣的現代人難以想象的……

　　維克多繞過谷倉，來到了前院后，他便看見，路上的漢子，穿著粗布陋服，艱難地抬拉著滿載沉重袋子的拖車，袋子里是今年豐收的小麥，他正正運往城里呢。

　　維克多按照記憶回憶了起來。這個漢子名叫彼得魯，是自己隔壁村子的人，自從搬到這里后就在種地，如今已過去快八年了。原本彼得魯剛搬過來時，還是意氣風發斗志昂揚的，可惜經過生活打磨，后來漸漸喪失了斗志。

　　雖然彼得魯這輩子成就不高，但好在他脾氣好，家庭美滿夫妻恩愛。而他那年僅六歲的小兒子，正蹲在拖車上，一邊打著哈欠，手里捏著根棍子，不時撥弄下拖車里的小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農村，小小年紀就必須為家分憂，很難有一個好覺。

　　“彼得魯大叔。”維克多走上前去，朝彼得魯問了聲好，說道：“我來幫忙。”說著他便接過了拖車的車把，拖車是木頭做的，車把在手，頗有一些重量。要運輸糧食，彼得魯不得不從早到晚用著人力拖車，畢竟想要用牛馬畜力也不便宜。

　　彼得魯捏著酸痛的胳膊在一旁壓實麥子，看著維克多說道：“維克多啊，剛從軍隊回來啊，軍隊日子過的如何啊？我倒也想讓大兒子參軍去的，可惜他不愿意。”



　　“哦？怎么說。”

　　昨天維克多將自己的打算跟家人鄰居說了以后，消息也傳達到他那兒了。彼得魯之前也想讓大兒子前去參軍的，但真不湊巧，大兒子去城里學了門技術之后，就找了個高級技工的活，再也看不上軍隊了。

　　“高級技工啊……”維克多一邊拉著車，一邊笑道：“還要勞煩大叔替我先給他打個招呼，就說我有東西要請教他。”

　　“我那臭小子成天就在那臟兮兮的機器搗鼓東西，維克多你可是軍官，軍隊和這有什么關系？”彼得魯抬起頭，不解地說道。

　　“我是有個圖紙要定制的，因為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空閑時候，現在放假了就想帶著圖紙一起去定制一個工具，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與其整日游手好閑惹事，不如干點有用的。”

　　這是黑夫心中隱隱產生的一個計劃，但現在還不能明說。彼得魯大叔點了點頭：“待我那臭小子下班回家了，我明日一定為你安排上。”

　　縣城里面有個小工廠，記得是一個兄弟倆集資修建的，專門生產農具的工廠，兩兄弟還發了財，廠子開的風生水起，規模也慢慢擴大，產品質量和產量也還不錯。既然彼得魯的兒子在那兒干活，甚至還是高級技工，有熟人就好辦事兒多了。

　　接下來，維克多和彼得魯二人無言，維克多和彼得魯大叔兩人輪流拖車，大概走了數個小時，待到外邊已經天色大亮時，二人才終于把一車的小麥運到城里，等到裝車卸貨時，維克多已經雙臂酸痛，累得不行了。他一個年輕壯漢都這樣，難怪年紀有些大的彼得魯總是胳膊酸腫。

　　“彼得魯大叔，平日你這么運糧食，要多長時間？”維克多擦了擦汗問道。

　　“從村里到縣城，要花上估計兩個小時吧。”彼得魯好不容易賣了筆錢，在清點數目。



　　即便用上了拖車，還是花了這么長時間，費時費力，而且要使用畜力運輸糧食，那牲畜的開銷也小不了。

　　維克多此時若有所思：“這年頭的生產力實在是太落后了，尤其是運輸和交通，簡直是阻止生產力的最大阻力之一。

　　平日農忙時，要在外忙活田耕。等到了豐收后，還要花費很大的功夫運輸。彼得魯干了一二十年農活，渾身就已經疼痛不已，胳膊都要快廢了，再過幾年怕是運不動大車，就輪到他那大兒子了。再過十年兄弟分家，是不是就輪到這小兒子了？一代代的農村青年就是這樣一點點地被打磨粗糙的啊……”

　　維克多嘆了口氣，別人家他暫時管不了，可陪伴自己一起生活的鄉親們，于情于理，可不能再讓她們受此苦活折磨了。

　　“該做什么呢？汽車？卡車？可以考慮，外國肯定已經早就有了，只是幾個國家離羅馬尼亞太遠。至于國產……那些玩意還需要內燃機技術，造價也不低，相當麻煩，

　　自己只是前世見過，勉強還有點印象，真要干自己絕對不會弄。就算找技工定做，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做不出來的，做出來也不一定能量產，有沒有更簡單點實際的東西，我童年絕對見過的……”

　　“是什么呢？”

　　維克多撓了撓腦袋，一時忘了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交通工具了。這時候，維克多已起步挪動空蕩蕩的拖車，走到了路邊，仔細看了看看拖車的結構，不投車體正架在輪軸上，車軸由橡膠輪胎的車輪和鐵制的車軸組成。

　　因為車輪是橡膠的，運輸可以省不少力，見到此物后，維克多不由猛地想起來了！

　　“三輪車，嗯，我要的就是前世常見的腳踏三輪車！”維克多興奮地擊掌道：“三輪車和自行車一樣，價格便宜、構造也簡單，快的話三兩天就能做出來，彼得魯的大兒子就是技工，應該有足夠的原材料，看來馬上就能造出來……”



　　說做就做，維克多回到家后，就拿出紙和筆就畫好了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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