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指日可待
維克多那天對米斯特里說的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縱然米斯特里未來是載入史冊的大人物，但此時的他依然是沒出過遠門的普通百姓，心里除了自己和兄長之外，只有淡淡的國別觀，但天下觀尚未形成。
所以維克多這一番關于“國家一統(tǒng)，文化一統(tǒng)”的言論，對米斯特里造成了一定的沖擊，好在他很是聰慧，很快就消化了這番見解，同時隨即對維克多此人產(chǎn)生了更大的疑惑。
“這是一個羅馬尼亞治安官該有的見識么？”
不僅如此，米斯特里還觀察到了維克多一些不尋常之處。維克多帶來的幾個羅馬尼亞士兵，曾驕傲地將身上的新衣裳展示給米斯特里看，說這是新做的夏裝。
羅馬尼亞新兵服役加訓的時候，天氣還很寒冷，所以大家上路時，基本都只帶了兩件長袖。如今幾個月過去，氣候日漸炎熱，厚重的軍裝便穿不住了，他們手里的錢也花得七七八八，不夠買衣裳，不少士兵頓時想要違反軍法，私自將長衣軍服改成短衣。
這時候，還是維克多為大家?guī)土嗣Γ贸鲈谕郀柤{繳獲和康斯坦丁主將分發(fā)給他的錢，讓城里的工廠和裁縫為眾人做了夏裝。
米斯特里若有所思：“雖然羅馬尼亞軍隊官兵等級區(qū)別嚴格，軍官沒法與士兵同吃同住，但如此破費，就會讓士兵們感到心服口服了。”
這種收買人心的手段簡單但很有效，營內士兵們都十分感激維克多，甘愿服從那些軍法之外，維克多額外定下的令行禁止。比如不亂喝生水……
米斯特里剛來軍營的當天，就被這種生活習慣驚到了。那一日，他忙活完工作口渴時，直接拿著個瓢，打算在水缸里舀水喝，結果就被飲水的炊事班隊長訓斥了一頓，搶了他手里的瓢，將一碗剛從鍋里倒出來的溫開水遞給了米斯特里。
“維克多說過，駐扎期間，軍營里不準飲用生水！”米斯特里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這是為什么，因為像他這樣的苦出身，平日里都是隨便喝的。
無論是河水、泉水、井水，甚至是雨水，俯下身子，雙手一捧，嘴巴一張，就能解決口渴問題。而且燒開水的成本很貴，只有那些富家子弟到了飯后，休閑娛樂時，才會在家里把水燒開泡茶喝。
一開始，他將此理解為維克多家鄉(xiāng)帶來的風俗。然而等他在德魯爾那兒打聽后，才得知原來全羅馬尼亞根本就沒有這種習慣，而是維克多的“怪癖”。
“長官下令，我們只管嚴格遵守，認真執(zhí)行。哪用管亂七八糟的原因？”一些士兵憨厚樸實、而且對上級命令都是本能地執(zhí)行即可。不像米斯特里那么好奇，很少問“為什么”，有命令就聽著，這是他們在羅馬尼亞多年來軍旅生活馴化出的性格。
米斯特里就不一樣了，他凡事都想找出原因，于是在漸漸熟悉后，有一次，他終于實在點是忍不住問了維克多這個問題。
廚房里，維克多看著面前那口用來燒水的鍋，看著里面的清水漸漸沸騰，淡淡地回答道：“你是本地人，喝慣了本地河水、井水，自然沒事。但士兵們都來自百里之外，兩地水土大為不同，喝生水多了，難免會腸胃不適，染上病癥。
將水燒開再飲用就好多了，春夏之交，本就是傳染病高發(fā)季節(jié)，許多人都換上瘧疾了，但是我軍營地內卻沒有一個人染病，這就是喝開水的好處。”
米斯特里想了想，還真有點道理。古往今來，的確有很多次大軍出動，結果在異地駐扎時，突染疫病，導致潰敗。
眼前的小營地還好解決，若是成千上萬、十余萬的軍隊聚攏在一起，水源肯定容易遭到污染，或是敵軍投入牲畜尸體，或是自己人吃馬嚼的糞便不慎流入，那種水不經(jīng)處理喝下去，就要命了……
“論維克多，有沖鋒陷陣的勇氣，有注重官兵紀律的嚴謹，還有愛護士兵的寬厚，這位治安官，不像是從羅馬尼亞東北出來的普通地主子弟啊……卻像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
米斯特里揣摩維克多為人的同時，手頭的工作也不能放松，就在七月末、八月初的兩天，維克多突然將三份從布加勒斯特、索菲亞、瓦爾納傳來的公文同時放到他面前。
“將這三份公報，全部譯成保加利亞字，抄在木板上，張貼在城里。”
陳平微微一驚，往常可不會同時送來這么多需要公告全城百姓的公報，連忙接過一看，光是第一欄頭條便讓他大為驚訝。
“阿德里安易主……反保聯(lián)軍大獲全勝，多國代表達成和平協(xié)議？！”
……
“孤立敵軍這招可真合適。”
阿德里安城西，奧斯曼軍營處，一名年輕的軍官站在門外，看著西面被層層包圍的阿德里安堡壘，發(fā)出了由衷的贊嘆。
這招正是凱末爾奉將領之命，來前線打探堡壘情報，順便偵查當?shù)氐匦螘r候干的。他從保加利亞離開的這一路上，出索菲亞，過東色雷斯，走君士坦丁堡。他到達首都時，正好看到數(shù)萬愛國群眾游走街頭，高喊參戰(zhàn)口號……
“人民空前團結，各個階層都愿意參戰(zhàn)收復失地了，所有的期望全靠我們的奧斯曼軍隊了。”護送凱末爾前行的一名馬車車夫如此感嘆，還絮絮叨叨地提及當時在首都游行時的見聞。
“兩年前，那時我還是個耕地的農(nóng)夫沒進過大城市，尼亞麥特帕夏率大軍經(jīng)過農(nóng)田門口，以騎兵為前鋒，嚴格保密軍隊行軍路線，結果那軍隊從小亞細亞到非洲，數(shù)萬大軍前行，大好的農(nóng)田和莊稼，都被踩死了。”
一邊說，這位老車夫還不斷搖頭，他對這次參戰(zhàn)的熱情不是很看好，認為盡管能收復故土，但恐怕奧斯曼大軍一到，大半農(nóng)田、城市都會被炮火摧殘，成了廢墟。這樣的廢墟，拿來有什么用？
但等車夫再到巴爾干抵達阿德里安城下時，就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湍流不息的河水竟聽話地順著奧斯曼軍隊的指導，又被導入新掘開的溝渠內，水流將阿德里安堡徹底圍繞，而且此舉只影響了阿德里安城，并未對周邊地區(qū)造成損害。這一切，都是這次計劃的“總設計師”凱末爾的功勞……
“真是個好計謀啊。”昂齊雷里滿心欽佩，同時捏著拳頭對帥帳內的父親艾米爾將軍道：“父親，如此一來，阿德里安城內恐怕已是斷絕聯(lián)系了，拿下此城指日可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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