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最后底牌
面對金生火的請求,李寧玉并沒有作任何的回應(yīng)。
金生火也不惱,而是繼續(xù)淡笑著說道:“實不相瞞,李上校,我的確是準備了后手,一張足以讓我起死回生的底牌,不過現(xiàn)在,我卻不想用了。”
“為什么?難道這世上金處長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么?”
“恰恰相反,這世上有太多我留戀的東西,所以我才必須去死。聽起來很矛盾是吧?但這就是現(xiàn)實!其實我早該想到的,自打我點出白小年身世的那一刻起,我的重要就勝過了所有人魂牽夢縈的老鬼,無論我是不是老鬼,都成了他龍川肥原心里頭的鬼,殺身外鬼可以緩,殺心頭鬼似乎不得不急啊!”
“金處長,四個小時之前,我親眼看到王田香的車開了回來,您當(dāng)時應(yīng)該就在車上,可直到現(xiàn)在,您才約我會面,又沒有受刑,所以我大膽推測,就在這四個小時的時間里,您已經(jīng)寫好了龍川肥原需要的自白書,自然也就不再威脅我了,對么?”
金生火聽了笑著將手搭在了李寧玉的肩膀上,壓低聲音對她說道:“你發(fā)出指令,等我一走出裘莊,就由你的哥哥向紅黨地下黨傳出假情報,再由那個日本人的間諜黃雀把老鬼的嫌疑死死地扣在我的頭上,對嗎?”
見李寧玉依舊用沉默作為回應(yīng),金生火便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毫不夸張地說,你們兄妹是我職業(yè)生涯中見過的最出色的間諜。”
“你錯了,金處長,真正出色的間諜,往往都是隱藏在幕后默默無名的。就像您剛剛說的,只能‘捕風(fēng)捉影,憑空推斷’,是抓不到任何確鑿的證據(jù)的。在我看來,若論做間諜的技術(shù)和手段,誰也不能超過金處長。”
“有技術(shù)怎么樣?有手段又怎么樣?到頭來,還不是人家手中說棄就棄的一顆棋子?”金生火自嘲道。
“金處長,都說您擅長結(jié)盟,想必一定深知這樣的道理:因利益結(jié)成的聯(lián)盟,往往是最牢靠,同時也是最脆弱的。只要結(jié)成了利益聯(lián)盟,就要時刻計較利益和風(fēng)險,以確保可靠或不可靠時,及時維護自身利益不受損失。”
“說的沒錯,不過除了利益,難道這世上還有比它更容易與他人結(jié)成聯(lián)盟的因素嗎?”
“當(dāng)然有!”李寧玉幾乎是脫口而出地說道,“就是信仰!只要有了共同的信仰,就可以將一個個相對弱小的個體相互團結(jié)起來,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團體,一個聯(lián)盟,甚至……”
“甚至一個國家,對么?信仰……呵呵……”金生火笑了笑,“李上校難道到現(xiàn)在還認為間諜的職業(yè)生命,就是所謂的信仰?”
“如果沒有這兩個字,跟腳下的草還有什么區(qū)別嗎?”
“……信仰,這兩個字聽起來多么高尚啊!李上校,不論你相不相信,我也曾經(jīng)有過,信過!可就是這兩個字,徹底毀了我的家庭,我的女兒,以及我生命中所有光明的東西。也許毀掉這一切的,不是什么狗屁的信仰,而是我金生火這個混蛋!聽說你們這些人所謂的信仰,就是要給所有人一份平等,幸福,有尊嚴的生活是嗎?”
“沒想到金處長對于紅黨的信仰竟然如此了解。”
“了解歸了解,但在我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信仰,簡直就是空想!完美不可能存在于這個社會,就像自然界沒有真空一樣。”
“說的沒錯,金處長,也許完美并不存在,但追求的道路,一定比起隨波逐流更有意義!”
“說得好,死在征程上的勇士我都欽佩,李上校,我希望你至死都能忠誠于你的信仰,不會清醒,更不會幻滅。”
“我會的。”
聽到這,金生火深深地看了李寧玉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我現(xiàn)在倒是真誠地希望,你的信仰可以徹底勝利。你的夢想,能夠早日實現(xiàn)。”
“金處長,您又在給我設(shè)圈套了,您怎么知道我的信仰就是您口中的信仰呢?”
“李上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剛剛所說都是出于真心,因為我的女兒,她既不是間諜,更不是漢奸,她只是被這個社會侮辱了的一個無辜的女人。可眼前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給她什么公道和尊嚴了,李上校,我希望你們信仰的那個烏托邦,能把我這個父親把這個時代欠她的,都補償給她!李上校,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
“用一個父親對女兒的虧欠作為籌碼來跟我談判,您果然還是那個我認識的金處長。”
“沒錯,我金某一聲精于算計和交易,我之所以放棄了最后一搏的機會,就是要奉送你一個人情,一個大人情,希望李上校能夠投桃報李,盡力保護我的女兒。這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算計,也是最后一次交易了。”
說著金生火便主動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能成交嗎?”
然而李寧玉卻并沒有跟金生火握手,斷然拒絕道:“我不做交易!但我答應(yīng)你,如果我能活著出去,一定會保護金小姐的。”
金生火聽了便是一喜,連忙說道:“紅黨可決不能食言!”
“兩個委托,我都答應(yīng)了。”
“兩個?”
“當(dāng)然是兩個,一、是保護金小姐;二、是要除掉龍川肥原,為你報仇!”
“李上校何出此言?”
“您剛才說,自己是龍川肥原心里的鬼,不就是要告訴我,除掉龍川肥原的關(guān)鍵所在嗎?不管真相是什么,都是他心里的草,鬼火燒不盡,對嗎,金處長?”
聽到這,金生火沉默半晌,終于釋懷地感嘆道:“只可惜我們相識不短,相知太晚,我放心了。李上校,我該告辭了。”
說到這,金生火抬頭看了一眼那嫣紅如火般的夕陽,自語道:“朝聞道,夕死可矣。多美的夕陽啊!”
說完,金生火便從容地轉(zhuǎn)身,毫無半點留戀地離開了。
然而就在金生火的背影即將遠去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了下來,猛地轉(zhuǎn)過身不顧身邊日本憲兵的阻攔,扯著嗓子高聲喊道:“李上校,我突然想起來民國十三年的時候,有一次機會,我是可以走出去的,當(dāng)時的中華書局找到我,要給我出一部書,說即便放在大學(xué)教授的教義里,都不會遜色,我高興了整整一個晚上。可到了天亮,我把那些初稿全都燒了,走不出去啊!青云之梯,走不出去了!記得剛?cè)胄械臅r候,前輩就贈了我一句話,我已經(jīng)忘了很久了,可是看到你,我卻又想起來了,悟出來了,有的話,是人一輩子都不能忘的,忘了,心就死了。寧移白首之心,不墮青云之志!”
……
晚飯過后,李寧玉的房間里。
“玉姐,金生火真是這么說的?”聽李寧玉述說了下午跟金生火見面的整個經(jīng)過之后,李墻便一邊摸著下巴一邊問道。
“嗯。”李寧玉點了點頭,“不過我最在意的,還是他最后說的那段話,總覺得另有深意。”
“嗯,我也這么覺得。民國十三年……機會……走出去……中華書局……會不會是想要暗示我們什么呢?”
“暗示么……”說到這,李寧玉的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對了,底牌!”
“什么底牌?”
“金生火原本的底牌啊!民國十三年,就是西元1924,而按照西方計時法,24點就是零點……”
“你是說,他的意思是要我們在趕在今晚零點之前去中華書局銷毀他最后一張底牌?”
“沒錯,而且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也很可能是我們唯一機會!可是……我們現(xiàn)在身陷囹圄,根本就沒辦法與外界聯(lián)系,又怎么能在零點之前趕到中華書局呢?”
“玉姐,你先別急,讓我想想。”說到這,李墻便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然而許久之后,卻突然冒出了一句仿佛毫不相干的話來,“玉姐,你說這個龍川肥原,為什么這么記著要金生火寫一份供認狀出來,為此甚至還答應(yīng)了他跟你見面的請求?這可一點都不像他一貫的行事風(fēng)格啊!”
盡管不清楚李墻為什么突然提起這茬,但李寧玉卻還是仔細思考了一番,推測道:“會不會是迫于某總壓力?”
此話一出,李墻立刻“啪”地打了一個響指,“沒錯,就是迫于某種壓力,讓他不得不盡快拿出一點成績出來。所以才那么急切地需要一份金生火的供認狀!而他這么做恰恰就說明了他來裘莊不光是為了查老鬼,一定還有其他的目的。”
“其他的目的,你是說……”
“沒錯,就是裘莊的寶藏!而且我敢百分百地肯定,這個龍川肥原的背后靠山,就是黑龍會!”說著,李墻便猛地站起身來,“玉姐,這件事就交給我好了!不過為了確保計劃萬無一失,還得請你配合我演一出戲。”
說著,李墻便壓低了聲音對李寧玉耳語了起來……
與此同時,西樓龍川肥原的房間里。
“大佐,以上,就是他們兩個見面之后的全部經(jīng)過了。”
然而聽了王田香的匯報之后,龍川肥原卻有些狐疑地問道:“是嗎?”
“當(dāng)……當(dāng)然是啊,大佐,整個過程卑職都看得一清二楚,絕對沒有任何遺漏!”
“只可惜不知道他們兩個談話的具體內(nèi)容,這個金處長真不愧是老牌間諜,連見面的地點都選在了一個完全沒辦法竊聽的地方。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
以王田香能力,自然搞不清楚龍川肥原到底是因為沒能得知兩人最后的談話內(nèi)容而感到可惜,還是為了殺掉金生火而感到可惜,現(xiàn)在的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對龍川肥原說道:“龍川大佐,既然那金生火都已經(jīng)寫了供詞,那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結(jié)案了?”
不想龍川肥原聽了卻陷入了沉思,不知過了多久才突然猛地睜開眼睛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當(dāng)然,就等大佐您一聲令下了。”
“好,那就……把槍決的時間推遲到明天早上六點鐘。”
“可是大佐,這種事情越拖可就……”
然而話沒說完,龍川肥原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我說推遲到明天早上六點,你沒聽到嗎?”
“是……是,卑職遵命……遵命!”
“回來!”王田香正準備告退離開,不想?yún)s被龍川肥原給叫住了,“立刻帶人去金生火家里,把能找到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給我?guī)Щ貋恚ㄋ呐畠海 ?br />
……
“連女兒都不放過,這個小鬼子心也太狠了吧?”從龍川肥原的房間里出來,王田香便忍不住狠狠地腹誹了一句。
然而話音未落,一只手就從走廊的拐角處突然伸了出來,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任憑那王田香如何掙扎,都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就在王田香以為自己的小命就這么交代了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噓!王處長,是我!”
直到這時,王田香才看清捂住自己嘴巴的不是別人,赫然竟是李墻!
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一臉后怕地說道:“明科長,怎么是你啊?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以為是紅黨摸進來了?”
“嗨呀,這時候你就別開這種玩笑了!誒不對呀,你是怎么跑到這來的?你不是應(yīng)該在東樓嗎?”
“王處長,你也說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意這些細節(jié)?看你這急急忙忙的,怎么,這么晚龍川大佐還給你派任務(wù)了啊?”
“可不是?不過明科長,咱熟歸熟,如果你要是想打聽任務(wù)的內(nèi)容,可別怪兄弟我無可奉告啊!”
“放心,我可沒興趣打聽那個,我只想讓你幫我個忙,當(dāng)然你也可以拒絕,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那龍川大佐現(xiàn)在要殺的,可是個將官啊!如果他真是老鬼,那自然死有余辜,可萬一他不是呢?王處長,兄弟我可是在替你著想啊,龍川肥原是日本人,如果上面一旦追究下來,你說這倒霉的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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