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主任，您也太厲害了吧？才兩天的工夫，就拿到那人的自新書了？”沈耕梅看著方天翼親手寫下的自新書一臉興奮地說道，“我這就拿到報社去，讓他們好好做做文章，先生要是知道了也一定會非常高興的，這下總算能堵住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的嘴了！”

　　說完，沈耕梅轉(zhuǎn)身就向外走，不想還沒走兩步，就被李墻給叫住了，“等一下，耕梅！”

　　“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覺得這自新書雖然是那家伙親筆所寫，但是現(xiàn)在就在這上面大做文章還為時尚早。正所謂論跡不論心，沒錯，他是寫了自新書，但實際上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那……您的意思是？”

　　而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聲“報告！”。

　　“進(jìn)來！”

　　話音未落，已經(jīng)改任整編科科長的趙鵬便推門走了進(jìn)來，“報告主任，刑場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那沈耕梅聽了便不由得一愣，“刑……刑場？主任你這是？”

　　然而李墻卻在這個時候賣起了關(guān)子，一臉神秘地說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走吧，我先過去。”

　　說完便帶著沈耕梅來到了后院，趙鵬則親自下到地下倉庫架著方天翼緊隨其后。

　　此時的后院已經(jīng)豎起了一個刑架，上面綁著一個渾身是傷，頭上還套著一只麻袋的犯人了。

　　“主任，那刑架上面綁著的是什么人啊？”

　　不等李墻開口，汪曼春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這是我前幾天親自帶隊，在一個地下交通站里抓到的紅黨分子。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但骨頭倒是蠻硬的。放心南造課長已經(jīng)對他徹底失去了耐心，你們可以隨意處置。”

　　話音未落，沈耕梅便立刻上前打了一個立正，恭聲說道：“卑職見過汪副主任！”

　　汪曼春聽了便不由得一愣，“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沈秘書啊？你怎么被調(diào)到這來了？”

　　“唐主任最近很忙，明副主任又得操辦婚事，所以先生就讓我過來幫這忙活一段時間。”

　　“這樣啊！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后，汪曼春才看了一眼被趙鵬架著的方天翼，漫不經(jīng)心地對李墻問道：“那就是你們剛抓的紅黨軍官？”

　　“是，曼春姐，你別看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據(jù)他自己交代，他可是那個什么狐突擊隊的隊長，手底下管著幾十號人呢！”

　　不想話音未落，汪曼春就冷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匪就是匪，竟然還厚著臉皮叫什么突擊隊，無非就是大大冷槍，鉆鉆樹林子而已，還真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只一句，就把那方天翼給氣得兩眼冒火，恨不得直接撲過去狠狠地扇她兩耳光，然而最終卻還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死死地盯著汪曼春，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恐怕汪曼春早就已經(jīng)被他給碎尸萬段了。

　　可即便如此，汪曼春卻非但沒有生氣，臉上反而浮現(xiàn)出了一絲笑容，“情緒不錯，要是能一直保持下去的話，或許就能過關(guān)了。”

　　話音未落，李墻便把一支長槍遞給了方天翼，隨即便親自架著他走到了刑架前說道：“來吧，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要跟過去一刀兩斷，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和誠意好了。”

　　方天翼則一臉輕蔑地回懟道：“都什么年代了，還搞山賊流寇入伙納投名狀那一套，還說我是匪？要我看你們比我更像匪！”

　　“你說的沒錯，辦法雖然老了點，但卻是最有效的，不是嗎？廢話少說！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你這個突擊隊隊長的槍法，到底是什么水平！順便說一句，這支槍里只有一發(fā)子彈，也就是說機會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珍惜這僅有的機會啊！”

　　不想話音未落，方天翼手中的槍就響了，子彈呼嘯著貫穿了刑架上那人的腦袋，鮮血頓時染紅了套在頭上的麻袋，眼看就不活了。

　　這一下別說是一旁的沈耕梅，就連有著76號女魔頭之稱的汪曼春都不禁為方天翼的果決而刮目相看了。

　　李墻則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真沒想到，方先生翻臉竟然比翻書還快，為了活命，對自己昔日的同志都毫不手軟，果然是個人物！”

　　然而方天翼聽了卻只是哼了一聲，隨即便將手里的槍往地上一丟，面無表情地說道：“是你們逼我的！”

　　這話聽得李墻不由得連連拍手，“好好好，看來你已經(jīng)成功邁出改過自新的第一步了。趙鵬？”

　　“有！”

　　“帶方先生回去休息，好生照料著！”

　　“是！”

　　就在兩人離開之后，一個記者模樣的家伙便從一棵樹的后面轉(zhuǎn)了出來，一臉諂媚地來到了眾人面前。

　　“都拍下來了嗎？”

　　“長官放心，小的全都拍下來了！照片洗出來以后立刻登報，至于該如何報道，我想應(yīng)該用不著我來教你吧？”

　　那記者聽了急忙擺手，“不用不用！小的心里有數(shù)，有數(shù)……”

　　李墻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嗯，心里有數(shù)就好。”

　　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了一條小黃魚，塞到了那記者的手里。

　　“哎呀哎呀，長官，您這……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

　　“要你拿著就拿著，哪來那么多廢話！”

　　眼看李墻好像真的生氣了，一旁的沈耕梅便趕忙不停地沖著那個記者使眼色。

　　那記者這才沒有繼續(xù)推辭，將那條小黃魚收了起來，隨即便千恩萬謝地走了。

　　打發(fā)走了那個記者之后，李墻這才轉(zhuǎn)頭對沈耕梅說道：“耕梅，那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我那邊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就先回去了。”

　　“沒問題，剩下的交給我就好，您就放心好了。”

　　“辛苦了！”

　　說完，李墻就和汪曼春一起回到了押運車上，原路返回。

　　“我說，那位沈小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行至半路，汪曼春突然冷不防地問了一句，結(jié)結(jié)實實地嚇了李墻一跳。

　　隨即便有些哭笑不得地反問道：“曼春姐，你難道看不出來，她是李士群派來監(jiān)視我的嗎？”

　　“監(jiān)視歸監(jiān)視，喜歡歸喜歡，這兩者之間也不沖突啊！阿墻，姐姐可是過來人，她看你的眼神明顯跟看其他人不一樣，你難道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沒感覺，完全沒感覺！”

　　“真心話？”

　　“當(dāng)然！”

　　“那就好，不過即便如此，你也要格外小心，畢竟李士群那家伙最擅長的，就是使美人計了。”

　　二人回到明宅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臨近正午，沒過多久，明樓便也帶著兩個孩子如約而至。

　　第一次見到那兩個小孩的阿香自然第一時間自告奮勇地提出了照看他們的請求。

　　明樓也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下來，放心地將自己的孩子交給了阿香，然后才跟著李墻來到了一個方便說話的房間。

　　然而剛一進(jìn)門，明樓便二話不說直接將一份報紙甩在了李墻的面前，面無表情地問道：“明副主任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上面的報道是怎么回事？”

　　“解釋什么？上面不是已經(jīng)報道得很詳細(xì)了么？”

　　“漁夫同志，我承認(rèn)像我們這樣的潛伏人員，為了獲取敵人的信任有時不得不做些違心的事，但你也用不著下手這么狠吧？大手一揮就將整個湖州的交通站拔了個干干凈凈，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這么做的后果呀？”

　　不想李墻非但沒有給出任何的解釋，反而反問道：“大哥，你知道在這以前湖州一共有多少個交通站嗎？”

　　見明樓沉默不語，李墻便索性自問自答道：“共有三個情報交通站，一個衛(wèi)生交通站還有兩個負(fù)責(zé)部隊通信聯(lián)絡(luò)交通站。至于原因我想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杭州的情報網(wǎng)已經(jīng)被那個龍川肥原攪了個七零八落，上海更是受赤木親之遇刺事件的影響不得不無限期暫停一切活動，再加上李士群大搞清鄉(xiāng)運動，使得江浙一帶幸存的交通站不得不撤到相對安全的湖州一帶，而這就是李士群想要的結(jié)果。”

　　說完，不等明樓開口，李墻就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時間不大，就拿了一份文件回來，遞給了明樓。

　　“這是什么？”

　　“李士群擬定的清鄉(xiāng)工作的初步計劃。”

　　聽到這，明樓立刻就重視了起來，埋頭仔細(xì)地看了起來。

　　坦白講，這份計劃一開始倒也沒什么，可越往下看，明樓越是心驚，尤其是當(dāng)他看到最后一條明確地寫著：要針對集團的匪賊所采取的軍事行動，以及封鎖線的劃定，即將從下個月1日開始，以滬寧鐵路沿線為示范區(qū)，以蘇州為中心，向四面開始清鄉(xiāng)。便不自覺地感到有些脊背發(fā)涼。

　　“這么說，這次李士群是打算動真格的了？”

　　“何止是動真格的？我可聽說他還準(zhǔn)備效仿戴笠，組織建立偽政府的‘軍統(tǒng)局’呢！”

　　“偽政府的‘軍統(tǒng)局’？真是好大的野心啊！”然而感嘆之后，明樓卻又猛地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這跟你主動破壞交通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了！有了這些武裝，那他就能以它們?yōu)橹е�，像之前的滬寧鐵路沿線地區(qū)那樣，強行將清鄉(xiāng)區(qū)域內(nèi)的居民編組保甲，然后發(fā)放良民證，并實施連坐，發(fā)動告密檢舉運動，并推行所謂的自首政策，對區(qū)內(nèi)與新四軍有過聯(lián)系、有過抗日言行的居民，一律列為‘自新戶’，限定日期登記‘自新’，凡是被視為嫌疑者，就會被立刻送到俘虜營進(jìn)行所謂的‘感化’，進(jìn)而將整個清鄉(xiāng)區(qū)域變成一個龐大的集中營了。而這份計劃一旦開始實施，恐怕到時候他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說到這，見明樓依舊眉頭緊鎖，李墻便只好繼續(xù)解釋道：“大哥，我這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用這種方式提醒交通站的同志們，清鄉(xiāng)委員會已經(jīng)在打他們的主意了。”

　　“你的意思是說，報紙上的報道并不符實？”

　　“那是當(dāng)然，再怎么我也不會用同志的性命去換取敵人的信任啊！”

　　直到這時，明樓才終于老懷欣慰地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只是還有一點，李士群的清鄉(xiāng)計劃真有那么厲害嗎？”

　　“大哥，我可不是在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fēng)。遠(yuǎn)的不說，就說這蘇州城的敵后工作，華中局對其重視程度絲毫不亞于上海，南京這樣的大城市，可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里，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情報網(wǎng)被盡數(shù)破壞，就連用來收發(fā)電報的電臺都很難再送進(jìn)來了。試想一下這樣的情況如果放在湖州，后果一定不堪設(shè)想。”

　　聽到這，明樓不由得嘆了口氣，“是啊，你說的沒錯，看來是我誤會你了，大哥向你道歉。”

　　“就光道歉呀？”

　　“不然呢？你想怎樣？”明樓反問道。

　　“總得給點實質(zhì)性的補償，意思一下吧？”

　　“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李墻也不客氣，直接搓著手笑嘻嘻地說道：“其實也沒什么，大哥您也知道，兄弟我現(xiàn)在好歹也掛了個副主任的銜，這出來進(jìn)去的總得有輛像樣一點的車不是？所以，嘿嘿嘿……”

　　此話一出，明樓便眉毛一挑，“那你倒是說說，什么樣的車像樣啊？”

　　“聽說美國的斯蒂龐克公司新出了一款指揮官轎車……”

　　“斯蒂龐克？”

　　“對！不過大哥你訂購的時候可一定要選黑色啊，畢竟其他顏色實在是太招搖了，黑色稍微低調(diào)一些。”

　　李墻越說越是起勁，完全沒有注意到明樓的臉色已經(jīng)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了。

　　“難得啊，你還知道低調(diào)。還斯蒂龐克，我看你像斯蒂龐克！”

　　“大哥……”

　　“別叫我大哥，我可沒你這樣的兄弟！”可即便嘴上這么說，但在稍微冷靜了一下之后，明樓卻還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勸道，“阿墻，不是我這個做大哥的小氣，你覺得你一個小小的副主任給自己配一輛那么招搖的車，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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