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昭東博和昭云舒父女走遠了，徐弈晟方才收回目光，卻陷入了某種回憶里，臉上神情似笑非笑。

        長生跟在他身邊一起收回目光，好奇地看看公子當下奇怪的狀態，等徐弈晟回過神來，方才問道：“公子，我們……現在啟程回金陵嗎？”

        徐弈晟想了想，點點頭。

        長生哎了一聲，吩咐下去，轉頭想到剛才吃飯的事情，忍不住小聲抱怨道：“公子，您的一片好心都被當成驢肝肺，您就不生氣嗎？”

        徐弈晟略一想，就知道長生說的是誰，什么事情。

        “你又懂。”他的聲音慢慢冷了下來，就像雪山的雪，開始透著寒氣，“少說話，多做事。沒好好學過規矩嗎？”

        長生沒防備自己就挨訓了……忍不住有點委屈，他摸摸腦袋辯解道：“可是公子，昭相公對著你，臉色一點都不好看，你這屈尊降貴的，他還那么傲氣……”

        不管是在金陵還是在京都，自己也沒見公子對誰假過臉色，莫說勛貴，就算是面對幾位皇子，公子不也是平淡如常，咋對上昭相公，就這么有耐心呢？他心里有點替公子鳴不平而已。

        “他拒絕了我也很正常。畢竟我們剛剛認識，昭東博這人警惕性又強，肯吃飯和帶走點心已經是看在云舒份上了，這樣……算不錯了。”

        算不錯了？

        長生摸摸頭，有點不解，哎算了，反正公子說啥就是啥。

        再說了，昭相公旁邊那個叫云舒的小姑娘，確實長得可真好看，笑起來也好可愛啊，在整個秦歌縣還沒有看到比她更可愛的小姑娘呢。

        “云舒姑娘倒是很可愛啊，很少看到這樣又乖又甜還聰明的小姑娘。”長生道，“和昭相公的冰山臉真不一樣。”

        聽到冰山臉幾個字，徐弈晟的臉皮輕輕抽動了一下，他咳嗽了一聲道：“昭東博并非池中之物，莫欺白身少年窮。”

        他自己其實還是個少年，但說出這種話來，一點也不違和，長生也畢恭畢敬地聽著，等他說完，方才好奇地道：“話說公子，你為何這么看重此人呀？他也不過一介白丁，就算他真的高中，哪怕是個狀元，見到公子您也得畢恭畢敬啊。”

        金陵謝氏族長的嫡親外孫，盛寧候府的小侯爺，陛下欽點的錦衣衛龍衛，除了皇族，在京都的勛貴圈里都是要橫著走的好不好？

        “我且問你，你見過幾個人在我面前，能夠毫不慌亂，氣質如常？莫說平民，便是所謂縣令、知府，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起碼那個秦歌縣的縣令大人就沒有做到。

        長生愣了下，這……還真沒有啊，說起來，自家公子就算不憑借身份，就這氣場，一般人也得怵。

        “公子，您這么一說吧……我覺得昭相公真的了不起，云舒小姑娘也很了不起啊……”

        昭相公就算了，和少爺半斤對八兩的撲克冰山臉，云舒小姑娘面對他們這種氣場凜冽的人，居然一點都不怕，表現得落落大方，甜甜蜜蜜的，真不容易。

        徐弈晟聽自己長隨這么說話，真的是內心感受很復雜，他咳嗽了一聲，淡淡地道：“你不覺得他的氣質很像一個人嗎？”

        “這……誰啊？”長生抓了抓后腦勺，感覺想不出來。

        “仔細想想……”

        想不出來……

        徐弈晟嘆了口氣，提醒他道：“我們徐府的常客。”

        “啊！我知道了，是……是文成公大人！”

        文成公，大周開國元勛，輔佐瑞興帝創立大周，姓劉，字青田，浙江人氏。

        以軍師身份出道，常年搭檔威遠將軍徐正運，與前朝以及多地叛軍交戰，生平百余戰，無一敗績，號稱“算無遺策”、“運籌帷幄之中，決策千里之外”，乃是大周軍神一般的人物。

        如今，是大周朝廷的左相，清流派的首領，言官們的精神領袖。

        徐弈晟看著昭東博離開的方向，開口道：“這次的恩科，文成公便是主考官，如果他運氣好，能夠高中，按照我大周的習慣，那便是文成公的門生了……以昭東博這樣的氣度和寒門出身，想來多半會得到文成公的賞識和青睞……”

        “原來公子是想投資一個類似文成公的人呀。”長生覺得自己了解了事實的真相，誠心誠意地夸贊自家公子道，“公子真是英明睿智，隨便來個秦歌縣這樣的小地方，都能挖掘出一個人才，嘿嘿。”

        徐弈晟看了看身邊的長隨，嗯，雖然蠢了點，但忠心就好……他要求又不高的。

        “對了啊，貢院……那個宅子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

        “啊……那個宅子的事情，啊，公子……怎么辦啊？？？”

        那是小姐的宅子，地契在蓉安小姐那邊，他是公子身邊人不假，可小姐的東西誰能拿到呀！

        “你到時候去找玉嬤嬤。”徐弈晟也有些尷尬，“用我在西郊的一百畝良田和莊子跟她換，再貼阿蓉兩個西街的商鋪。”

        玉嬤嬤是蓉安院子里現在管事的人，也是謝氏的配房，協助徐蓉安掌管財物。

        長生默默點頭，一會兒之后后知后覺地喊道：“可是……公子啊，那我們虧了好多啊！西街那邊商鋪很貴的！”

        “難不成讓我妹妹吃虧嗎？”徐弈晟反問道。

        是這么個道理，長生覺得公子說得對，但是……明明小姐比公子有錢呀，所以……長生彎了彎膝蓋，嘆了口氣——您是公子，您說得對！

        “不過昭相公不是不要嘛？”

        所以這宅子到底是不是租不租啊，而且看公子這模樣，恨不得送給對方住啊。

        “我們先拿過來，其他到時候再說。”徐弈晟回復道。

        長生認命地嗯了一聲，并且開始發誓——下一次，他不會再說昭相公的壞話了，根本就是找虐嘛。

        此時徐弈晟的馬車不疾不徐地到了，徐弈晟上了馬車，喊了一聲十三。

        “公子，屬下在。”

        “上來。”

        “是。”

        等十三上了馬車，徐弈晟將手里的紙條交給他，對他道：“十三，你安排個人，就潛伏在秦歌縣，我要查一個人。”

        十三迅速地看了一眼手中紙條，然后吞了下去，點頭道：“屬下，領命。。”

        徐弈晟點點頭，眼神里有一點深思的色彩，又帶著一種略不安的迷惑，這樣略有些失態的表情，很少會出現在他身上，顯然是心緒有些亂了。

        徐弈晟和長生說話的時候，昭東博已經帶著云舒去了奎樓這邊，和昭四郎和昭巧琳會合成功。

        昭四郎和昭巧琳兩人在路邊自己找了個小飯館吃飯，兩人都知道家里的情況，都不愿意點貴的菜，點了一份下飯的雪菜肉絲，一個青菜豆腐羹，就著店里的醬菜，吃了兩碗米飯，便算吃過午飯了。

        之后昭四郎順手在街邊給云舒帶了串糖葫蘆，云舒見到果然高興，這邊昭四郎卻被云舒手里的盒子晃花了眼。

        “哇，綠韻閣啊。”昭四郎夸張地喊了一聲，“這家出了名的貴哈。”

        “有人請客。”昭東博不太愿意多提徐弈晟的事情，接了話頭，對四郎道，“我們等會去一趟靈香大姐家，你們要休息會嘛。”

        “不用。”昭四郎道，“我跟巧琳都休息了半個時辰啦，倒是你們，吃的夠慢的。”

        也不是吃得慢，實在是綠韻閣那環境，吃飯也快不起來，何況徐弈晟還很能聊天……

        “小叔，小姑。這個超好吃。”云舒心性大方，雖然對自己的點心特別寶貝，但也很舍得分享給自己喜歡的人，“這個餅餅，好酥酥。”

        昭四郎其實剛吃飽，見她熱情，干脆咬了一大口，云舒拿著剩余的月牙形狀的小餅有點懵……小叔嘴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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