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赤奴（下）

        在他猶豫的時候，赤奴已經(jīng)洗完了碗，他順帶還給自己洗了把臉，然后拎著食盒走了。

        從頭到尾赤奴都沒有發(fā)出過半點聲音，也沒有多看崔小勇等人一眼。

        所有兵卒都看著崔小勇。

        有人壓低聲音問道：“咱們是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wù)，還是返回去？”

        崔小勇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謹(jǐn)慎地說道：“先回去。”

        他們的行蹤已經(jīng)被人知道，他們無法確定赤奴會不會把他們的行蹤暴露出去，若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wù)，恐怕會有危險，還是先回去跟顧鎮(zhèn)撫使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一千人悄無聲息地游了回去。

        南楚的斥候潛藏在亂石堆后方，聽到河水晃動的聲響，斥候用嘴模擬出鳥叫聲，聽到對方回了三下口哨聲。

        這是他們的暗號。

        確定暗號對上了，斥候跳出去，發(fā)現(xiàn)來的是崔小勇等人。

        他們不敢說話，怕驚動河對岸的敵軍，趕忙朝著不遠(yuǎn)處的石林跑去。

        顧斐帶著剩余九千人正躲在石林之中。

        見崔小勇等人回來，顧斐知道任務(wù)肯定出現(xiàn)了變故。

        果不其然，崔小勇一張嘴就道。

        “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

        顧斐說：“可我們剛才沒聽到河對岸有什么動靜。”

        以西沙人的性格，要是發(fā)現(xiàn)有敵人渡河偷襲，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吹響號角通知全營人，與他們隔著一條河的顧斐等人肯定能聽到動靜，可剛才他們什么都沒聽到，對岸靜悄悄的。

        崔小勇渾身都濕漉漉的，他沒時間去換衣服，飛快地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

        顧斐聽他說完，沉吟片刻后方才問道：“那個發(fā)現(xiàn)你的奴隸長什么樣？有什么特征？”

        崔小勇努力回想：“他長得高高大大的，皮膚比較黑，臉上有刺青，力氣特別大……對了，他的右手好像少了一根食指！”

        顧斐先是一怔，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即追問：“你確定是右手的食指沒有了？”

        “當(dāng)時他在河邊洗完洗臉，我又距離他特別近，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沒有食指。”

        “他還有沒有別的特征？”

        崔小勇覺得他的這個問法很奇怪，不解地問道：“什么別的特征？”

        顧斐道：“比如說，他不會說話。”

        崔小勇短暫地愣了下，然后一拍腦門，恍然道：“我咋沒想到這一點呢？我就說嘛，為啥他從頭到尾都沒吭過一聲，原來是個啞巴啊，早知道這樣的話，剛才我就該殺了他，以絕后患！”

        顧斐卻道：“幸好你沒跟他動手。”

        崔小勇面露不解：“為啥？”

        “他有可能是自己人。”

        崔小勇驚了：“自己人？不可能吧？他那長相，明明就是西沙人啊！”

        顧崢留下的九個心腹，如今顧斐已經(jīng)找到了顧德、老五、以及老六，老七已經(jīng)死了，但找到了他的閨女，如今還剩下老二、老三、老四、老八、以及老九仍舊行蹤不明。

        其中老八有一半的西沙人血脈，他娘是西沙舞姬。

        當(dāng)年西沙和南楚的關(guān)系還算和諧，西沙每年都會派遣使者前來南楚進(jìn)貢，每次來都會順帶捎些西沙舞姬，這些舞姬全都被天子賞賜給了文武百官和各個世家。

        老八的親爹是誰沒人知道，反正他打小就沒人管，連個正經(jīng)名字都沒有。又因為他隨了他娘，天生眼睛就是藍(lán)色的，導(dǎo)致很多沒啥見識的平頭百姓認(rèn)為他是妖怪，沒少因此而嫌惡他。

        因緣巧合之下，他被顧崢給領(lǐng)回家。

        從那以后，老八就留在了顧家。

        在顧斐的印象之中，老八是九個人之中最沒存在感的，他不愛說話，也不愛表現(xiàn)，就跟個透明人似的，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他卻是九個人中力氣最大、身手最好的人。

        當(dāng)年有人暗算顧崢，派了十幾個殺手想要置他于死地，是老八以一敵十，把對方全給滅了，自己毫發(fā)無損。

        顧斐沒辦法講這些事情說給崔小勇聽，只得含糊地說了句：“他或許是我的一個故人。”

        崔小勇見他不想多說，識趣地沒有再追問下去。

        顧斐說：“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崔小勇帶著那一千人退了下去，他們得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擰干，烘干是不可能的，這邊只要一點火，河對岸的西沙人肯定能看到。

        夜色越來越深，河對岸的營帳相繼熄滅燈火，但巡邏的人數(shù)依舊沒有少。

        顧斐在等待。

        他要看看西沙人的反應(yīng)。

        若那個奴隸將南楚人偷襲的事情透露出去，火羅王肯定會派人四處搜捕，動靜必然不小。

        可顧斐等了半宿，也沒見到河對岸有什么大的動靜。

        這說明，敵軍應(yīng)該還不知道南楚要在今晚偷襲的事情。

        這也就間接證明了那個奴隸并沒有去報信。

        顧斐越來越相信那個奴隸就是老八。

        他把崔小勇叫過來。

        “你們準(zhǔn)備一下，再次渡河，一切按原計劃行事。”

        他頓了頓又補(bǔ)上兩句。

        “若你們再次碰上那個奴隸，就跟他說，你是奉顧家人的命令來辦事的。”

        崔小勇默默地念了兩遍，講這些話牢牢記在心里。

        顧斐叮囑道：“記住，渡河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強(qiáng)占浮橋的控制權(quán)。”

        “喏！”

        崔小勇然后帶上人離開石林，身影沒入夜色之中。

        河水冰涼，一千南楚兵卻跟察覺不到冷似的，整個身子都藏在河水之下，悄無聲息地朝著河對岸游去。

        他們的水性都很不錯，一口氣游到河對岸，途中都沒換過氣。

        此時巡邏隊剛離開河邊，崔小勇第一個爬上岸，他做了個手勢。

        一百人爬上岸，跟著崔小勇朝上游跑去，另外九百人則順著那寧河往上游。

        夜風(fēng)吹過，星光朦朧。

        浮橋旁邊站著兩個西沙兵卒，他們已經(jīng)守了半宿，本該來換班的人卻還沒來，兩人已經(jīng)站得雙腿發(fā)麻，眼皮子不停打架。

        其中一人打了個哈欠，用西沙話抱怨道。

        “那兩個輪守的小子咋還沒來呢？他們該不會故意偷懶，想讓咱們給他們守完下半夜吧？”

        另一個人也是有氣無力的，嘴里嘟噥道：“他們要真敢這么干，老子打不死他們！”

        兩人正聊著呢，忽然有人從身后捂住他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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