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大軍回城前，百姓們就已經(jīng)給士兵們燒好了水煮好了飯。
疲憊的士兵們吃著粥，嚼著咸菜，笑容滿面。
他們很久沒有打過這種仗了。
勝敗先不提，單就讓百姓主動做飯燒水這件事都夠吹一輩子的了。
就在全城軍民都洋溢在勝利的喜悅中時，秦良玉宣布在二更初刻召集眾將開會。
將領(lǐng)們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秦良玉的軍帳內(nèi)，他們心中雖有不滿，卻也不敢多說什么。
畢竟年已七旬的秦良玉也沒歇著。
“今日大勝李闖賊全是諸位的功勞，等各部清點完殺敵數(shù)量和自身傷亡情況后，我會親自上書陛下給諸位請功！”
將士們聽到這個消息后，之前心中的不滿全都不翼而飛。
軍功不但代表升職，還能拿到不少銀子。
他們沒理由不滿。
李性忠第一個說道：“總督大人太客氣了，此戰(zhàn)能勝全靠川軍將士用命，所以功勞是川軍將士們的。”
這位遼東將門之后不搶功勞的行為，讓在場的川軍將領(lǐng)對他好感倍增。
“諸位放心，我會將功勞如實寫下。”
秦良玉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按理說打了勝仗后應(yīng)該休整幾天，但本督并不這么想。”
“我軍休整的同時，李、張二賊也在休整。一旦給了他們足夠喘息的時間，他們很快又會訓(xùn)練出一支兵馬與朝廷作對。”
“所以本督的意思是猛追窮寇！”
在場的將領(lǐng)們面露難色。
大勝之后必須犒賞三軍才能繼續(xù)用兵，否則士氣會低迷。
沒錯，是低迷。
按理說乘勝追擊會讓士氣高漲。
北宋將領(lǐng)崔翰說過：所當乘者，勢也；不可失者，時也。
但是。
士兵的眼光沒有那么長遠，他們打完勝仗后立刻就想拿賞錢，然后大吃大喝一頓。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
畢竟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在下一場戰(zhàn)斗中存活下來。
久而久之，軍中士兵便養(yǎng)成了有錢就花及時行樂的想法。
朝廷不發(fā)賞，士兵們會認為朝廷不講信用。
在接下來的戰(zhàn)斗中不再用命，士氣也會低迷。
失敗也就在所難免了。
歷史上有案例。
北宋太平興國四年五月。
宋太宗趙光義滅掉北漢后未經(jīng)休整也沒有犒賞三軍，直接北上攻遼，企圖趁其不備拿下幽州。
結(jié)果宋軍在高粱河大敗，死傷數(shù)萬。兵器、甲胄、錢糧損失無數(shù)。
趙光義在亂軍之中與將領(lǐng)們走散了，情急之下找了一輛驢車往南逃。
一夜從幽州跑到了涿州。
要知道宋時的幽州與涿州相距約二百里，趙光義一人，一驢，一車，一夜狂奔二百里。
到了涿州城外后他還不放心，于是繞過涿州趕往一百五十里外的金臺屯。
遼軍負責(zé)追擊是精銳輕騎兵，他們竟然追不上趙光義。
至此趙光義一戰(zhàn)成名，有了高粱河車神的美稱。
驢車能跑那么快嗎？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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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將怕秦良玉重走高粱河車神的老路，所以紛紛皺眉。
秦良玉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目光從諸將臉上掃過后問道：“本督口中的追擊不是窮追不舍，而是步步緊逼，迫使李闖賊回關(guān)中。”
“至于派誰去追本督也想好了，各部連夜統(tǒng)計沒有多少軍功的士兵，他們?yōu)榱肆⒐隙〞妹！?br />
眾將眼前一亮，紛紛點頭。
是啊。
沒軍功的士兵看著有軍功的人吃香喝辣肯定不爽，他們會想方設(shè)法再立新功。
秦良玉見眾人沒有反對接著說道：“本督手里的白桿兵損失慘重，需要休整一段時間，接下來的仗就要靠你們了。”
“總督大人放心，我們一定不辱沒川軍名聲。”川軍將領(lǐng)們紛紛表態(tài)。
李性忠跟著點頭：“李性忠及所部兵馬言聽計用！”
眾人又商議了一會，確定了接下來的用兵策略。
次日一早，各部將人數(shù)統(tǒng)計了上來。
李性忠所部騎兵全員報名。
川軍精銳步兵一萬五千，騎兵四千。
總兵力將近三萬五千人。
這些可都是實打?qū)嵉木J，足夠?qū)Ω独钭猿珊蛷埆I忠敗兵了。
李自成敗往北面的襄陽、南陽一帶，秦良玉派步、騎全力追擊。
張獻忠這邊就比較復(fù)雜了。
據(jù)士兵們交代，張獻忠所部有兩三千人逃進了承天府東面深山。
副將于大海擔憂道：“總督大人，獻賊逃入山中，沒法追啊...”
于大海的擔心不無道理。
首先山路崎嶇，不利于大軍行軍。其次山高林密視野受阻，大軍很容易中了埋伏。
就算把這兩個問題都解決了，也無法再山中找到張獻忠主力。
之前李自成和張獻忠每次兵敗后都逃往山中就是這個道理。
李性忠想了一會后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秦良玉看向他：“有何良策？”
“流賊用以走制敵的戰(zhàn)術(shù)，我軍也要以走制敵。末將的意思是，在山林附近州府內(nèi)布置數(shù)支騎兵。只要張獻忠露面，我軍騎兵就能最短時間內(nèi)支援過去。”
“不求大勝，只需不敗即可。”
“同時放出消息，只要流賊愿意投降，過往罪責(zé)一概不究。最重要的一點，命令守軍嚴查過往商客，防止流賊混入其中。”
秦良玉聽完李性忠的分析后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現(xiàn)在不同以往了，流賊已經(jīng)失了民心。
之前朝廷橫征暴斂，百姓苦不堪言。流賊一到百姓夾道相迎，簞食壺漿。
現(xiàn)在朝廷連續(xù)免了兩年賦稅，百姓們豐衣足食。
反倒是流賊一到不是搶錢就是搶糧食。
民心已經(jīng)重新回到大明這邊了。
確定出兵方案后，李性忠作為前鋒先行一步。
秦良玉也開始收拾行李。
她要親率主力北上追擊李自成，收復(fù)湖廣與河南失地。
九月初五晚上，秦良玉推開了承天府府衙大牢的牢門。
此戰(zhàn)不僅殺死俘獲數(shù)萬流賊，還擒獲了張獻忠的義子孫可望。
一起被抓的還有李自成麾下大將劉西堯與賀蘭。
在將他們遞解京師前，秦良玉決定和他們見上一面。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老子皺一下眉頭便不算好漢！”孫可望見秦良玉來了，扯著嗓門大喊起來。
劉西堯與賀蘭也吵著求死。
秦良玉倒背著手沉默不語。
等他們安靜下來后，秦良玉才悠悠說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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