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團作戰(zhàn)，軍紀要嚴！”崇禎忽然說道。

內(nèi)閣首輔范景文，兵部尚書王家彥，司禮監(jiān)掌印高時明以及王承恩同時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們不清楚崇禎為什么要說這句話，以及這句話深層次的含義。

范景文低著頭和王家彥商討：“你覺得軍紀要嚴是什么意思？”

王家彥皺著眉想了想：“百姓最怕打仗，因為戰(zhàn)爭雙方的士兵會借著打仗的機會劫掠百姓。百姓輕則傾家蕩產(chǎn)，重則家破人亡。陛下口中的軍紀應(yīng)該與此有關(guān)！”

“只要軍紀嚴整，不騷擾百姓，就會獲得百姓的認可，從而獲得民心！”

“有道理！”范景文點頭后朝崇禎施禮道：“陛下的意思是想辦法收獲遼東百姓的民心，只要他們心向大明，就不會當建奴的內(nèi)奸？”

“呵，”崇禎笑道：“說對了一半！可以感化百姓，但無法感化內(nèi)奸。他們不僅是建奴的走狗，還是建奴的利益共同體。其次內(nèi)奸不會把我是內(nèi)奸四個字刻在腦袋上，要想找出內(nèi)奸，不但耗費時間，還會耗費大量的人力！朝廷既沒有時間，也沒有人來做這件事。”

“所以，”崇禎頓了頓，嘴角上揚道：“朕的意思是在收復(fù)遼東的時候順便收復(fù)民心，發(fā)動百姓，依靠百姓抓內(nèi)奸！”

“依靠百姓？”范景文和王家彥還是有些不解。

崇禎也不過多解釋，而是將桌子上的紙讓王承恩遞給了二人。

二人看完紙上的內(nèi)容后頓時一驚，隨后佩服道：“陛下大才，臣等望塵莫及。”

“別拍馬屁了，說說王永吉遇到的第二個麻煩：首功。”崇禎說道。

王永吉遇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麻煩。

身為平遼總督，他很多麻煩在他眼里都是不是事，但有一個麻煩除外！

軍功！

尤其是首功的評定制度，王永吉解決不了也沒資格解決。

這件事只能由上而下做出改變。

談到首功，王家彥向前半步道：“首功的評定在憲宗時期有了分水嶺。在那之前，首功的評定相對寬松。大部分時候只要士兵們能拿回來人頭，就可以拿到首功！”

“時間長了，弊端開始顯現(xiàn)。起初邊軍會用北虜女人和孩童的腦袋領(lǐng)功；后來把目光放到了大明邊民的身上，當時不斷有大明邊民被殺死并被割掉人頭，成為邊軍的功勞。”

“憲宗知道后極為震怒，下令嚴查！最后的結(jié)果朝中處理了一批人，同時首功評定標準大幅提高，直至今日。”

王家彥說的都是實情。

成化之前，史書上記載了不少明軍斬首數(shù)百甚至上千的戰(zhàn)斗！

而成化之后，史書上記錄的明軍斬首記錄直線下降。

當時普遍情況是，首功數(shù)量是實際殺人數(shù)量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

對方披甲率越高，明軍首功數(shù)量越少。

畢竟披甲士兵只有臉部一處破綻，最簡單有效的殺人方式就是對著臉下手。

十幾顆人頭就可以稱捷報，上百顆人頭可以稱大捷，而數(shù)百顆首功的戰(zhàn)斗會全軍通報。

王家彥說完后，范景文問：“陛下是想更改首功的評定標準嗎？”

“朕倒是有這個想法。”崇禎說話間放下了定王朱慈炯的家信。

他已經(jīng)從朱慈炯的家信里知道了馬應(yīng)魁的遭遇。

馬應(yīng)魁是劉肇基的部下，劉肇基的騎兵嚴格意義上是崇禎的私軍。

一千七百多顆腦袋符合首功的只有一百二十多顆，崇禎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兵部考功司的官員雖然有排擠崇禎私軍的嫌疑，但問題的關(guān)鍵不在那些官員身上，而是制度。

此前崇禎就考慮過軍功改革，但一直沒有機會。

一是牽扯太廣，稍有不慎就會搬石頭砸自己腳。

存在即合理。

舊的軍功制度雖然有缺陷，但也有不可替代的優(yōu)點，否則也不會沿用幾百年。

二是沒有機會。

最開始打流賊。

流賊的人頭既不值錢，也無法甄別到底是流賊還是百姓，所以下至普通士兵，上到高級將領(lǐng)對首功并不在意。

后來打蒙古人。

蒙古人有帶同伴尸體逃跑的習俗，明軍得到的尸體也不多。

現(xiàn)在收復(fù)遼東，等待他們的是十幾萬八旗兵，數(shù)十萬旗人，以及數(shù)百萬幫著建奴作惡的蒙古人。

如果不把軍功問題解決了，士兵們的積極性會大大受挫。

“陛下，軍功尤其首功制度不可更改...”范景文開始了長篇大論。

他先是闡明利弊，隨后通過各個維度解釋更改軍功制度弊大于利。

七月下旬的天氣非常熱。

范景文說了一會便開始流汗。

“給范閣老賜座！”

“給范閣老倒一杯涼茶！”

“拿著朕的御扇，給范閣老扇風！”崇禎一邊左耳聽右耳冒，一邊讓人照顧好范景文。

范景文不能出事。

平遼大軍三品以上將領(lǐng)基本都給范景文送過禮。

朝中有人好說話。

他們此舉主要為了自保。

范景文在首輔的位子上待一天，平遼大軍的將領(lǐng)就會安心一天。

“請陛下三思！”范景文終于結(jié)束了長篇大論。

“范閣老說的太好了，”崇禎站起身鼓勵道：“首功制度確實不能改，不過朕覺得遼東情況特殊，首功制度可以暫時調(diào)整一下。”

“不知陛下想怎么調(diào)整？”范景文追問。

“在查驗時，五官缺失不影響首功評定，其他的照舊！”崇禎說道。

“這...”范景文皺眉。

“你們商量一下，朕出去等。”崇禎揮手招來兩個太監(jiān)，他們手里的托盤上放著糕點和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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