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的傍晚，崇禎將吏部尚書邱瑜召至乾清宮。

邱瑜施禮道：“臣參見陛下！”

崇禎問道：“邱尚書管著吏部，應該對我朝歷年的官員都了如指掌吧？”

邱瑜以為崇禎要提拔某個官員，于是低聲說道：“臣確實都知道一些，不知陛下想問誰？”

“前南京吏部尚書黃道周。”

“黃道周？”邱瑜對這個人有些意外。

黃道周生于萬歷十三年，到現在已經六十七歲了。

比范景文的年紀還要大。

提拔他作甚？

不過崇禎既然詢問，邱瑜就只能老老實實回答：“黃道周是天啟二年進士，我朝十九年五月，黃道周因為誣陷福建水師總兵鄭芝龍走私，被朝廷罷免官職，遣返原籍。”

崇禎點點頭。

他雖然沒有說話，卻給了邱瑜一個眼神。

邱瑜猜測道：“陛下是想提拔他？”

“此人剛正不阿，確實是大明朝的一個好官。”

見崇禎真的有意啟用黃道周，邱瑜不得不提醒道：“與黃道周同鄉的官員曾經對臣說過，黃道周腿疾十分嚴重，已經到了無法行走的程度。陛下若是提拔他，恐怕他也無法勝任。”

崇禎盯著邱瑜的眼睛看了好一會，緩緩搖頭。

邱瑜很是費解。

他已經說過黃道周腿腳不便，無法再次出仕為官。

可崇禎卻表現出一副不同意的樣子。

總不能在明知黃道周無法勝任的情況下，還強行啟用他吧？

就在邱瑜一籌莫展時，他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崇禎是想啟用黃道周嗎？

非也！

是想給黃道周平反。

但問題又接踵而至。

當初黃道周被罷官的原因是污蔑鄭芝龍走私。

如果此時給黃道周平反，那就意味著鄭芝龍走私是真。

后續造成的連鎖反應，恐怕不是他這個吏部尚書能扛得住的。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邱瑜再次試探性的問道：“陛下的意思是給黃道周...”

“邱尚書！”崇禎打斷了邱瑜的猜測，“有些話心里懂就行，沒必要說出來。不過也不能一直藏在心里不說，你要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告訴合適的人。”

“啊？”邱瑜被這句話徹底搞懵了。

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以及合適的人？

別說他這個吏部尚書，就算大明首輔也不可能知道這些信息啊。

無奈之下，邱瑜只能懇求說道：“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沒有明示，到時候你自會明白。”

“臣...”邱瑜還想說些什么。

“邱尚書退下吧，朕乏了！”

邱瑜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黑著臉離開。

等邱瑜走遠，崇禎才走出乾清宮來到殿外欣賞外面的景色。

他很珍惜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出意外的話。

數月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將無法正大光明地來到殿外欣賞景色了。

三天后的早朝。

在內閣的支持下，通過了強制推行貨幣改制的政令。

就在朝會即將結束時，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走了進來。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著崇禎說道：“陛下，進入朝鮮的錦衣衛送回了消息。”

崇禎和滿朝文武都來了精神，他忍不住直接問道：“什么消息？”

李若璉施禮后說道：“錦衣衛扮做朝鮮人進入朝鮮后一路追蹤，他們發現建奴在抵達邊境后先是短暫停留，隨后進入朝鮮咸鏡道甲州并停了下來。”

“甲州距離邊境多遠？”兵部尚書王家彥問。

“不足百里。”

“這就比較麻煩了，”王家彥搖起了頭：“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確實很麻煩！”內閣首輔范景文也皺起了眉頭，“建奴進可以襲擾大明邊境，退可以深入朝鮮。除非派遣大軍入朝作戰，否則很難將他們徹底剿滅。”

在其他人也表達了類似的想法后，崇禎忽然開口問道：“建奴糧草從何而來？”

“據初步探查，就地征糧，甲州一帶的百姓怨聲載道。”

崇禎又看向王家彥，問：“平遼大軍什么態度？”

“平遼大軍的本意是直接入朝追擊建奴，但國庫虧空，無力支撐他們入朝。于是他們打算派出數支小股騎兵招降并襲擾建奴，由于耗費的錢糧有限，所以兵部沒有反對。”

范景文緊接著說道：“內閣已經將公文交到了司禮監，只等批紅便可實施。”

崇禎揮了揮手：“既然都沒問題，那就讓平遼大軍自由發揮吧。”

平遼大軍的襲擾計劃雖然得到了批準，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一時之計。

若想長治久安，必須進入朝鮮追繳建奴。

如此才能做到長治久安。

議論聲結束的同時，朝會也跟著結束。

各部官員紛紛回到衙門開始準備強制推行貨幣改制。

尤其是戶部。

這是一項大工程。

上面的人只需要動動嘴皮子，戶部卻要制定出各種各樣的規則，防止下面的官員趁火打劫。

在大部分人看來，強制推行貨幣改制是為了解決國庫的虧空以及平遼大軍的軍費。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兩件事幾乎毫無關聯。

朝廷固然缺錢，但崇禎不缺錢。

如果只是缺少軍費，崇禎完全可以從內帑里面拿出幾百萬兩銀子供平遼大軍入朝作戰。

但是崇禎沒有那么做。

因為他強制推行貨幣改制的真正目的是試探江南士紳的服從性。

簡言之，這是一場服從性測試。

如果他們聽話，大家皆大歡喜。

如果他們不聽話，崇禎就要舉起屠刀了。

為了名正言順的舉起刀，崇禎需要一個理由。

為了這個理由。

首先他要留多爾袞一命，其次讓太子卷入局中，最后再把鄭芝龍拉下水。

當服從性測試結束的那一刻，每個人的命運也跟著注定了。

同時，崇禎也將落下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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