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蘇綿綿止住哭泣，不可思議地看向溫川。

這本日記，不是被謝與淮藏起來了么？

謝與淮不讓她去碰奶奶的東西，連奶奶留給她的日記本也被他收走。

“之前用一個東西作為條件，和謝與淮交換了奶奶的日記本，你看看。”

蘇綿綿顫抖著伸手，打開了前方抽屜的夾層。

日記本很薄，用薄膜封了層，保存的很好。她將日記本展開，習慣性地把指腹放在盲文上學著奶奶的模樣識讀。

蘇曼沒怎么讀過書，每天所記錄的日常都是用簡短的幾句話概括，有時候甚至只用簡單的一個字來表達心情。

“二十五日，晴，綿綿很不開心。”

“原來綿綿不開心是因為遭受了這么多，而我這個瞎老婆子什么忙都幫不上。當初或許就該把蘇峰給摔死。”

“綿綿竟然瞞了我這么多事情。為什么我是個瞎子？為什么我不能早一點發現？老天爺啊，你睜眼看看吧。”

“綿綿，我寧愿是我代替你受這一切的罪過。老頭子作的惡，讓我老婆子來擔。所有的報應，所有的因果，都報復在我老婆子一個人身上就夠了。”

說是日記，倒不如說是蘇曼寫給她的一封封家書。奶奶仿若早已預見自己的死亡，提早一筆一筆記下了每一個瞬間想對她說的話。

一直到她結婚那天，蘇曼寫了很多很多話。

“綿綿，知道你能和你最愛的人結婚，奶奶真的好高興。我年輕的時候看錯了人，嫁入婚姻后仍舊執迷不悟，直到被打的頭破血流才幡然醒悟。但那時候，我帶著你爸爸，總是害怕沒有父親的童年會給孩子帶來陰影。所以，我沒有選擇離婚。熬到那個男人死了以后，我以為好日子就要來了，結果你爸爸染上了賭癮。我不給他錢，他就學著那個男人的樣子來打我。和他爹發脾氣的模樣，真是如出一轍。還好，還好我的乖孫女沒有重蹈我的覆轍。只要綿綿幸福，之前受的再大的苦也算不上什么。”

“綿綿見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也是，兒女大了，總是要高飛的。一直縮在我這個瞎老婆子旁邊，只會被人笑話。”

“今天這房子里的人告訴我，綿綿的老公姓謝，謝這個姓氏好耳熟。總覺得哪里聽過。”

“今天肚子突然很疼，疼的難受。”

“綿綿嫁的人，竟然是謝與淮。老天啊，你真是不公，我的孫女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她和犯罪分子待在一起，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嗎？若是早知今日之事，我寧愿我的孫女做一個惡人，一輩子也不會被別人欺負。”

“肚子又開始疼了，洗菜的王阿姨說綿綿被鎖在六樓的房間里，連出去上學都不被允許。她帶我去了花園里，綿綿能一眼看到我的位置。希望綿綿能看見我。”

“王阿姨說，綿綿每天都會坐在床邊看著我發呆了。我的乖孫女啊，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人活著，總是能看見希望的，謝氏一定會有倒臺的那一天的。”

“今天吐了，也不知道吐了什么東西。離下次再見綿綿，又要等上很久。”

“感覺自己活不長了。綿綿，即使奶奶不在了，也會陪在你的身邊。”

“綿綿，奶奶要是死了，你別難過。奶奶只是累了，想回去休息了。這本日記里夾了很多謝氏作惡的證據，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將這本日記遞出去。”

“真的挺不下去了，越來越，越來越疼了，可我還想多陪你一段時間。”

“我要是離開了，綿綿會哭的。再讓我，多活幾天吧。”

“綿綿，奶奶太疼了。仁川的老房子被拆了也沒關系的，日后你在園子里種上幾朵小雛菊，等風飄過，就是我回來了。我的乖孫女，永遠都是最棒的。”

蘇綿綿盯著日記最后一頁的最后一句盲文。

她將日記本攏緊，抱入懷里。

奶奶，什么都知道。

原來，她苦心積慮所隱瞞的一切，早就被老人識破。

兩人都在偽裝出幸福又開心的模樣，想讓對方心安。

蘇綿綿雙眼失神，喃喃道：“日記本里夾的證據，還在嗎？”

她沒哭，也再哭不出來了。

人生在世，無時無刻都有遺憾和悲劇在上演。

她腦袋是麻木的，隱隱有個聲音告訴她，哭也換不來神明任何的憐憫。

神明無眼，善良和慈悲不被這個時代所提倡，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能靠自己拼了命地去摘取。

“不在了，應該是被謝與淮提前收走了。”

“謝謝。”

溫川眉眼帶著山川海風的溫柔，聲音很輕：“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蘇綿綿避開男人灼灼目光，望向馬路邊干枯的沒有絲毫生機的樹干：

“剛剛，對溫上校多有冒犯了。”

“綿綿這就是同我客氣了。”

“送我回別墅吧。”

溫川微愣，呆呆地看著她。

女人表情決絕，曾經總是讓他心動的眼眸結上了化不開的冰霜。

很快，他牽強扯出笑容應答：“好。”

車開的很慢，兩人一路無言。

蘇綿綿微垂著頭，纖細的十指把玩著袖子。

身體溫度恢復，腦子清醒了許多，她還有很多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天蒼茫，雪紛飛，越過熙熙攘攘的小吃攤，駛入茂密的林間，抵達繁華的街道。

在漢城的最中央，最顯眼的建筑是那棟五千兩百平的別墅——財閥愛情里的神話。

蘇綿綿透過車窗玻璃看著即使在白日里也會燈光流轉的建筑，將日記本抱得更緊。

二月雪停，冰雪消融，立春悠悠轉來。

謝氏的支柱產業接連頻頻暴雷，與此同時，謝氏背后的發家史也被挖了出來。

政商勾結、靠著黑社會發家洗白后繼續干著不恥的勾當、參與器官販賣的供應鏈為多個上層大佬續命......

而每一次的暴雷，都會將謝與淮曾經參與霸凌的事情拉出來反復鞭尸。

剛開始，網友們還會自發地為SK集團反黑。

【雖然SK集團是財閥，但是不得不說，謝氏真的是少有的良心企業。他們集團給員工的待遇也是最好的。合理懷疑是不是哪個勢力想要將SK集團搞下來。】

【這么愛老婆的男人怎么會做出這些事情？】

【總覺得這些事情里透露著巨大的陰謀。】

【別說了，這些假消息傳了百八十遍了，全都是假的。要是真的，蘇女士還會愿意嫁給謝與淮嗎？蘇女士的為人怎么樣，都不用多說吧。】

【就是啊，受害者怎么可能愿意嫁給霸凌者。這些新聞在老早之前我高中的時候就爆出來過，現在我快大學畢業了，怎么還有啊。人家小兩口好著呢。】

【真不懂我們國家為什么要把真正做實體業的人反而推向對立面。】

而隨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出幾個駭人聽聞的消息，讓人民大眾漸漸地對謝氏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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