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金的心直直落地,  黑色的未來裂開一道縫，漏進幾縷光，他沙啞著聲音：“您需要我做什么？”

        無論做什么都可以。

        他已經(jīng)從神秘的店長身上看到了人類文明的曙光。

        “把這種藥帶入神恩文明，散播出去。制作方法,  作為材料的植物種子,  這些我都會給你,  連儲存器一起。以神恩文明的科技水平,  他們查不到。除此之外,  不要做其他任何事，之前怎么樣,  之后還怎么樣。”

        楚玉樓指腹摩擦著茶杯邊沿,  等待金的回復(fù)。

        作為帶著使命的神明,  他在神恩文明的意識眼里就是一只大象，它會防他如防賊。但金不一樣,  作為普通人類,  并且數(shù)次進出神恩文明本土的人類，他就像是肉眼看不見的小病菌。

        世界意識看不到他的存在，更不會防他。

        所以這件事只有他可以做。

        “好。”明明是如此艱難的任務(wù)，金卻沒有絲毫猶豫。

        隨著這一個字的答復(fù)，兩人這次對話的結(jié)果塵埃落定。楚玉樓按著桌子站起來，身體前傾,  不過他倒還記得金作為間諜神經(jīng)敏感容易‘反應(yīng)過激’，所以站起來時就開口：“別緊張，只是有東西給你。”

        秘密太多，不習(xí)慣被人這樣靠近的金僵硬著身體,  努力壓制本能的掙扎和抗拒,  忽然,  他感覺眼睛里滴落什么東西。

        金忍不住眨了下眼睛，他眼前出現(xiàn)了奇怪的幻覺，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和眼前的世界重疊起來。

        “這是？”

        楚玉樓已經(jīng)退回去，再次給自己斟茶：“許諾你的儲物器，還有……”

        金還沒有從這種奇怪的驚喜或者驚嚇的情緒中回神：“還有？”

        “坐標(biāo)。”楚玉樓慢慢喝茶，輕描淡寫道，“無論你在宇宙哪里，無論你面對的敵人是什么。如果受到生命威脅，我會立刻趕來。”

        看著金驚訝的樣子，楚玉樓笑了笑，而后鄭重起來：“我不是太欣賞你的做事風(fēng)格，不過我佩服你這個人，也相信你這個人。

        “所以這件事，我交托給你了。”

        金的內(nèi)心想要質(zhì)疑，質(zhì)疑這個所謂坐標(biāo)不是來救他的，更是監(jiān)視他，甚至關(guān)鍵時刻毀滅證據(jù)用的。

        但店長目光坦蕩，任由他觀察和質(zhì)疑。

        不是高高在上的命令，不是虛偽的同情和憐憫，他用了‘交托’兩個字。

        以前兩人關(guān)系不好說，但這一刻，他是把金當(dāng)做同一戰(zhàn)壕的伙伴。所以他說當(dāng)金的生命遭遇危險，他會趕來。

        趕來之后如何，誰也不能保證。即便這樣，他還是要趕來。

        這不只是看重，更是一種信任。

        孤軍奮戰(zhàn)，曲中求直的金一瞬間百感交集。他是個內(nèi)斂的人，并不輕易動情緒，但此刻仿佛明白了星野城那群并不好打交道的管理者為什么認(rèn)同這個新城主。

        能被人當(dāng)人，誰也不想當(dāng)狗。

        “對了。”

        “嗯？”

        “如果神恩文明非要你給點交代，就去混亂星際查我的來歷吧。回母星之前我在那里待過一段時間，搞不好暗網(wǎng)發(fā)布的通緝榜上還有我的名字。”楚玉樓提醒他。

        “店長不怕死？”

        “怕死，但更怕死得毫無價值。”楚玉樓輕微搖頭，“要不是我這頭顱貴重必須以最大代價來換，就是讓你拿走換神恩文明的信任也不是不行。”

        金的臉上難得露出笑，不是那時時刻刻偽裝的笑，而是自然流露。

        笑這個東西，對他亦是奢侈。

        之后就細(xì)節(jié)部分他們再討論了幾分鐘，楚玉樓說：“差不多了。一會兒還要你犧牲一下。”

        “什么犧牲？”金也算是

        運籌帷幄的一方大佬，但今天他似乎一直處在被動位置，這讓他有點沒安全感。

        “明年的今天，光明正大來吃菌子吧，我請你喝酒。”

        說完楚玉樓將茶杯輕輕放在桌子上，打開的層層疊疊的空間在一瞬間如花苞合攏，金也恢復(fù)一開始的模樣——手按著桌子要以話術(shù)吸引店長的模樣。

        “你找我，有什么事？”楚玉樓問，仿佛之前一切都是幻覺，他們一直就坐在這里。

        金以眼角余光掃過鐘表，那指針顯示才過了兩秒。

        他們聊了這么久，居然才過兩秒？

        金死死控制自己的呼吸，他也像是剛來，帶著禮貌客套的笑容：“店長身為星野城的……”

        看起來他是準(zhǔn)備利用自己的能量威逼利誘店長，讓他加入自己的陣營。之后也確實是如此，金開始試探店長的底線，步步施壓。而店長不為所動，甚至開口直接諷刺他是走狗人奸。

        “道不同不相為謀。看來我們是做不成朋友了。”

        店長話還沒說完，潛伏的兩個為楚玉樓而來的機器人已經(jīng)出擊，只聽到一聲破空的尖銳嘯聲，化身刀刃的機器人從天而降，幾乎要抓住近在咫尺的他。

        一顆特別的導(dǎo)彈卻快了一步，直接在兩個機器人旁邊炸出一個迷你的黑洞，將它們吸走。

        外賣少女小圓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頭頂，像個壁虎趴在那里，而之前沒有任何人，或者機器人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不再像人，倒像是一個殺人的兵器，她的呼吸聲、心跳聲，還有身體的氣味，全都感知不到。

        現(xiàn)在這把殺人的兵器對準(zhǔn)了金。

        無論金還是機器人，都第一時間判斷出這是一個針對他們的‘陷阱’。機器人阿k終于忍不住，它抓起金直接破門，然而少女小圓已經(jīng)換了一把重力機槍，并且發(fā)動攻擊。

        被機器人飛速帶到半空中的金只覺得身體被一擊百萬噸的重拳砸中，他狠狠吐出一口血，神志模糊之際忽然想起店長的話：原來這就是犧牲一下。

        楚玉樓打著哈欠上了樓，雞樅菌煲雞湯的香味已經(jīng)飄出來，是人類味蕾能感受的最鮮的香味。咕咚咕咚冒泡的砂鍋里金色湯汁翻滾，切成塊的老母雞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它最美好的樣子，至少是吃貨眼里最美好的樣子。

        靠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很遺憾沒有欣賞到另一個自己穿著圍裙賢良的樣子，惡趣味沒有被滿足的楚玉樓也鉆進廚房。

        “房間里有黑暗系神力的殘留。”他舀起一勺雞湯，嗯，加入菌菇的雞湯的鮮是能竄上天靈蓋的。

        “明天我離開一陣。”金闕說。

        楚玉樓點點頭，但沒有繼續(xù)問他有什么事。朋友不必時時刻刻在一起，但在一起的時光要好好珍惜。

        “嘗嘗味道。”金闕夾起一根撕成條狀的雞樅菌。

        楚玉樓隨手關(guān)上推拉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廚房的門后。

        夜深了，星野城的燈火還如星星一樣閃爍。那些開啟的窗戶里都透出了橘黃色的光，還有嬉鬧的笑聲。

        店長遭遇襲擊的事情在小范圍里擴散了一下，很快就無人談?wù)摗＿@種事的次數(shù)太多，所以他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每個成為城主的人都得經(jīng)受這樣的考驗，但店長從不麻煩別人，自己就解決了。

        比起來，星野人‘明知蘑菇有毒還要試試蘑菇中毒’這件事更像新聞。

        山群開放之后，星野城的醫(yī)院和診所就被吃了毒蘑菇的人包場了。店長本來不以為然，直到看見五個管理都因為吃了劇毒菌躺進醫(yī)院。

        店長：……

        “是可可和茵曼先吃的！”艾克曼第一個舉報靠墻那兩床，上面兩個一臉安詳?shù)呐�人是可可和新來的醫(yī)院管理。

        “體驗中毒效果可以更好地了解毒蘑

        菇。”茵曼那叫一個義正辭嚴(yán)。

        “你們這都是第三次了，事不過三，不要太過分了！浪費醫(yī)療資源！你還把工作都丟給我！我已經(jīng)上三天夜班了！”一臉胡茬子的醫(yī)院的副院長扯著新上司的衣領(lǐng)咆哮。

        院長茵曼側(cè)過臉，露出‘呵呵’的表情。

        副院長：……！！！

        “院長息怒！”

        “院長冷靜！”

        “院長，打死人會被判無期工作的院長！”

        其他醫(yī)生抱著暴怒的副院長，將他拖離病房。

        “……不是有食品檢測儀嗎？”店長不太理解。有這么先進的工具，為什么還能蘑菇中毒？還是三次。

        “故意的。”一旁可可的助理小姐羞愧地垂下腦袋。

        “……”三次都是故意嗎？

        “為了看見七彩的小人人？”

        “老板說毒蘑菇味道特別好，院長則是為了研究毒蘑菇的致幻效果。以防萬一，她們每次都先預(yù)約了救護車和醫(yī)院。”

        “那他們？”店長指著病房里其他管理。這些管理也都羞愧地低下頭。

        “知道老板住院后，艾克曼先生過來看她，他也很好奇毒蘑菇吃起來是什么感覺，能不能真的看到七彩的白，五顏六色的黑。后來艾克曼先生住院了，多澤先生來看（嘲笑）他……”

        然后這不就整整齊齊躺在這里洗胃了嗎？

        好家伙，這是葫蘆娃救爺爺啊。

        “店長你放心，我們沒有找那種毒性特別大，會造成永久性傷害的毒蘑菇。”多澤勉強維持著霸總的沉著模樣。

        “對！”艾克曼摒棄舊仇，贊同道。

        只有克勞德臉皮不夠厚，默默提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店長氣笑了。

        “毒蘑菇香嗎？”

        “香。”管理們下意識回答。

        “……”不，店長你聽我們編……不，解釋。

        店長表示自己不想聽解釋：“……故意曠工，浪費醫(yī)療資源，扣工資扣獎金。”

        三觀震碎的店長恍恍惚惚走出這間病房，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走廊里都躺著吃了毒蘑菇的星野人，一個個還都砸吧嘴回味吃毒蘑菇的感覺。

        他們說，自己沒吃過蘑菇，也沒嘗試過吃蘑菇中毒，所以很想試試吃蘑菇中毒是什么感覺。但又不想真的死掉，所以拿著毒蘑菇到醫(yī)院門口吃。這樣萬一出了什么問題，也能得到及時救治。

        說白了，不作不死，但就是想作死，又不愿真的死。

        “……”很好，這很星野城。

        “從今天開始，毒蘑菇中毒產(chǎn)生的所有治療費用都漲十倍。”店長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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