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滴滴。”防護服亮起工作的光，但無人在意。

        他們耳邊響起呲呲的類似電子接觸不良的噪音，耳膜似乎鼓起來,  包裹他們的防護服在膨脹。

        砰砰砰,  是心跳的聲音，還有一急一緩的呼吸聲。

        眼前是什么？

        是無邊無際包裹著他們的黑色神秘的宇宙,  是大大小小仿佛神魔眼眸的星旋，是朦朦朧朧多彩的星云。

        還有那龐大的人造的怪物呼嘯著從頭頂穿過，進入一個突然打開的空間門,  一點點消失在眼前。

        星河緩緩流淌，星子落在他們的眼簾上,  無人說話。

        某個瞬間克勞德想關上門再打開，他懷疑一切。

        “這里就是混亂星域,  你們想去哪個維度的空間？”鼓脹的耳膜微微震動,  傳來一個清晰可聞的聲音，略過防護服一系列的防守直接灌入他們耳朵里。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柜臺前拿著水杯喝水的那個人,  這個房間里只有兩個人沒有穿戴任何防護設備。

        宇宙里神秘可怕的射線在他們周身形成一片微光，聲音傳遞失效、重力失效的宇宙仿佛對他格外優待，不敢觸碰。

        所以他還是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  而另一個沉默的人為他倒了一杯溫熱的水，水蒸氣違反科學常識地自然上升。

        就好像他們還待在星野城。

        克勞德他們喉嚨發干,  他們從未有這樣清晰的認知——店長不是普通人。

        或許不是人。

        楚玉樓微微后靠,  星辰那保護的力量自動分潤了一半給他親愛的兄弟——他的潛意識要保護這個人,  甚至不需要他主動。

        朦朧的微光將他們隔開,  小小的酒館似乎分裂成兩個世界。

        “店長。”克羅斯開口,  將平靜打破,  他不喜歡這種分裂的感覺。

        “通常情況,  高等級的科技不會流落到低等級的宇宙里，不過混亂星際是一個特例。它是不同維度的空間疊加而成的中轉站，而掌控位面密碼是高等級文明的特權。

        “所以這里其實是某個知名的中立文明建立的，進入需要交一點費用。可以直接交給管理者，也能交給代管者。

        “混亂星際不在乎你們殺人放火，但是逃票會被追殺到天荒地老。”

        楚玉樓雙手捧著水杯，看著久違的混亂星際。他的眼睛穿透人類的眼睛能看到的表象，一重重交錯的空間出現在他‘視線’里。

        看起來空無一物的宇宙空間里，一個個空間門像是綻放的菊花，開啟合攏，帶起彩色流光，遠遠看過去還以為是節日煙花。

        而管理著這里的，巨大的高緯度生物就漂浮在那里。

        “真美啊。”他凝視著虛空中穿梭位面的生物，而那生物也注視著他。

        無形的力量鋪天蓋地，壓在他每一寸的皮膚上，他身上的每一點能量都劇烈震動。至高者一個無意的眼神就能毀滅一個世界，楚玉樓握住手，倔強地不肯轉開視線。

        那是活在‘時間’這個坐標軸內的虛空怪物。它仿佛巨大的水母，透明的身體展開，觸角向遠處延展，一段段空間在它身體里形成長長飄帶。

        當這怪物在高緯度緩緩而行，那感覺美到讓人窒息。

        這是人類的眼睛無法看到的世界，甚至其他等級的文明也看不到。

        楚玉樓忽然有種‘心悸’的感覺，他抬頭看，金闕雙目看著前面寂靜的宇宙，按著椅背的手指緩緩收緊。

        金闕原本應該看不到的，但某個瞬間，他仿佛通過楚玉樓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胸口的黑暗游戲主機在飛速旋轉，楚玉樓低頭看著那里，忽然明悟：哦，忘了現在他也是一個虛空怪物。

        一只手按

        在楚玉樓的手背上，金闕俯身凝視，無法言說的溫柔流轉在兩人之間。

        楚玉樓的眼睛瞇起來：不會遺憾的，有你嘛。

        金闕收緊手指，他想要緊緊貼著他，親密無間如一人，想得如螞蟻啃咬般的癢。楚玉樓忽有所覺，伸出手擁抱他。

        除他們兩人外的其他人一無所覺，還在感嘆宇宙之美。

        他們沒有回頭看，也就沒發現印象中神秘強勢的店長正以一種信賴的親密姿態輕輕抱著俯身的黑店長。

        金闕的耳垂微微發紅，在燈光下充了血。

        “快快，測試這里的數據。”還有人快速搬出他們的儀器，不知道是要探測什么，臉上都很激動。

        “空間波動很頻繁，這里應該有很多個薄弱的時空界點。”

        楚玉樓沒有催促，他等著他們探測和記錄，也等著他們適應這種變化。

        “謝謝店長。”兩隊人都過來道謝。除了感謝他體貼停留，更感謝他將他們帶到這個傳說的地方。

        “不客氣。我看大家也沒有統一的意見，不如先去黑海。”楚玉樓提議。

        黑海？

        可可問：“黑海是什么？”

        “算是星際海盜大本營，也是消息來源最多，種族最雜亂的地方。因為規矩少兼容性高，很多人類商人的第一站就在黑海。黑海還有少數人類集中點。”說話的不是楚玉樓，而是小總裁克羅斯，他來混亂星際之前也是做過功課的。

        “很多高等文明會在混亂星際開辟屬于自己的位面，這些位面對外人不太友好，如果誤入，容易引起糾紛。黑海雖然危險，但相對來說對人類文明友好。大魚往往對身邊游走的小蝦米不感興趣。”凱厄斯補充。

        眾人才想起他是常年駐扎在宇宙戰場的戰士，知道的東西不少。

        “是這樣。”楚玉樓點點頭，沒說自己已經把這里幾十個位面都逛了一圈。

        統一意見后，酒館門口的景象翻轉變幻，一閃而過的空間像是扭曲的霓虹，終于它停住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花朵出現在眼前。

        還沒有適應，酒館里眾人只覺得自己瘋狂下墜，往花的中心墜落，遠看黑色的花朵化成一片層層疊疊的建筑物，花蕊的部分有星光閃爍。

        黑海并不是海，反而更像是一朵巨大的開合的黑色花朵。它的花瓣蠕動著，每一片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筑物，都漆黑一片無法反射任何光。

        這是一種特別的材料，是世界上最黑的物質，它會吸收光線，所以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黑色的。而這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建筑群就是黑海名字的由來。

        但黑海并不是沒有光，黑海的光源在最中心的地方，是幾個小小的太陽。小太陽的光照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黑色的建筑群之間移動。

        原來那是各個文明的智慧生物，有些會披上同樣黑的外袍，有著穿著防護服，還有些直接露在空氣里。

        酒館已經落在黑海地面，木制的外表在一眾漆黑的建筑中格外吸引人，路過的各種族都伸頭看——黑海這個地方，除了特色黑色材料制作的建筑，其他東西都會很快被銷毀，這個木屋不知道能存在多久。

        而站在木屋里的人類們也就被迫一起被查看了，他們有種莫名其妙的窘迫。

        “店長……”

        “酒館會在這里停留三天，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也可以和我一起。不過不管是哪種選擇，都注意安全。”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最好帶上武器。就算是原始時代的人制作的匕首，也一樣能刺進人的身體。”

        看起來楚玉樓已經有計劃。

        他們商量了一下，星野城的人選擇和店長一起行動。而克羅斯和凱厄斯的人分出一部分聯系這里的人，他們自己則帶著一護衛跟店長走。

        十二個人……也行吧。楚玉樓帶著人在眾人目光中走出酒館，酒館的大門自動關閉，光影晃動，整個酒館就這么消失在眼前。

        背負著各種儀器的人低著頭匆匆離開，他們混入了其他千奇百怪的種族中，而楚玉樓一行則往左側走。

        因為入目都是黑色建筑，連道路都是漆黑的，所以根本看不出左右有什么區別。但是他們都很信任楚玉樓，也就沒有問他要去哪里。

        “嗯？”杰西卡看到一個坐在特別小車中的鮫人族，炫麗的鱗片在黑色的背景下閃爍寶石般的光澤。

        還沒看仔細，一群馬卡龍色半透明寶石質感的‘人’走過。如果寶石能擬人，一定就是這個模樣吧？

        這些以前只存在于圖片或者視頻中的種族就在他們身邊穿行，來自星野城的管理都有著十分復雜的心情。有激動，有防備，有好奇……

        而這些種族其實也在注意他們這群人。

        畢竟整個混亂星際還使用這種落后防護服的種族也不多見，特別有歷史感。

        “是人類啊。”這些種族用著自己特有的方式交流，拜黑暗游戲所賜，最近人類文明在混亂星際的關注度不小，他們能認出這個弱小的準星際文明。

        “人類文明不久后就能進階星際文明了吧？運氣不錯。”

        “運氣不錯？這可說不好，神恩文明將他們視作囊中之物。”

        “嗤，真可憐。”

        楚玉樓一行人并不傻，他們可以感覺到這些人或許是在議論他們，他們的視線和表情都在說明這一切。

        “他們在說什么？是嘲笑嗎？”茵曼眉頭大皺，沉迷人體實驗的偏才完全沒有‘落后就要低頭’的順服，她高高抬著下巴。

        “翻譯器沒有收錄這種語言，不過他們看我們的眼神我很不喜歡。”可可笑瞇瞇的，從臉上看不出‘不喜歡’，只有熟悉她的助理提高了警惕——她老板不瘋則矣，一瘋拉不住。

        高級的翻譯器能翻譯不同種族的語言，不過從人類星球出來的他們沒有裝備這種高級翻譯器，防護服自帶的翻譯器只能翻譯十幾種常見種族的官方語言。

        楚玉樓其實都聽懂，但他沒有說任何話。

        他特意不給他們準備進入混亂星際需要的防護服，不給他們說注意事項，就是為了讓他們看一看真實的外界。

        看一看，在人類文明艱難前進的現在，他們在宇宙文明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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