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你要什么？】

        【無法填充肚子，也不能拯救死亡的一些東西。】

        風(fēng)洞后面的影子越來越多，蒼白、干瘦，像是浸泡過的尸體。

        被圍在中間的他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緊緊握著手里的箱子和武器。他們都有過直面死亡的經(jīng)歷,所以知道這個時候更應(yīng)該信任店長,把最重要的工作交給他。

        看來能偷渡進(jìn)來的人并不多，印象中利摩人都是充氣氣囊的樣子,他們可以隨意調(diào)節(jié)自己身體的密度，達(dá)到上升和下降的目的。他們現(xiàn)在這樣干瘦,只能說是為了保證生存,主動降低了耗能。

        真讓人高……不，同情。真希望自己帶來的東西可以幫助到他們，只要他們拿出足夠多的‘廢品’。

        大概是因為他們這群人人數(shù)不多，或者因為他們看起來不是窮兇極惡的海盜,躲在風(fēng)穴后的利摩人走出來，他們派了一個代表走下來。

        【我們想和你聊聊。】

        【在這里？】楚玉樓指著這個山谷。

        【這里就很好。】

        顯然利摩人比他們更擔(dān)心發(fā)生沖突。

        也對，那些以掠奪發(fā)家的人早就跑了，留下的這些人以平民為主。相比劫掠,平民更擅長養(yǎng)殖。

        而現(xiàn)在發(fā)生政變,兩邊相互破壞賴以生存的空氣，以至于牧場里再也無法養(yǎng)殖動物。利摩的平民身處饑餓，可上面的人根本不關(guān)心這些人的死活。

        楚玉樓表示同情,但更多就沒有了，他們?nèi)祟愇拿鞯那闆r還要更糟糕呢。

        所以面對試探的利摩人,他報了一個極高的價格。

        【一臺大氣改造機(jī)器換取一萬支碳基生命基礎(chǔ)營養(yǎng)劑,或者制造小型人工棲息地的全套設(shè)備和圖紙。】

        【我們沒有這種東西。】這個利摩人說。

        楚玉樓聳聳肩：【好吧,那你們有什么？】

        利摩人想了一會兒，他回頭看同伴們，之后才說：【我們小島專門處理閃鱗皮，現(xiàn)在有十幾噸優(yōu)質(zhì)的閃鱗皮。那是星際最好的戰(zhàn)甲材料，帶出去絕對不愁賣。】

        【一張完整的超品獸皮換取一千支營養(yǎng)劑，一張完整一等獸皮換八百支營養(yǎng)劑，二等品減半，三等品再減半。】

        【你在打劫！】

        這個利摩人氣得渾身墜下的皮都顫抖起來，那雙因為皮囊收縮顯得黑而大的眼睛瞪著楚玉樓。

        楚玉樓依舊笑著，順手拍了一下作亂的發(fā)尾。

        【我是一個商人，先生。沒有商人會做賠本的買賣。或許你不知道進(jìn)入這個位面花了我多少資源。所有通往薩羅德的道路都封鎖了，我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過來，先生。】

        利摩人的閃鱗皮來自只有他們能養(yǎng)殖的特殊空中怪物，這種怪物的皮堅韌、輕薄、隔溫、防腐防輻射，可以說好處多多，說是最受歡迎的軟甲材料也不為過，價格最高的時候甚至達(dá)成過一張超等皮換取一艘小型宇宙飛船的成就。

        一個島嶼的利摩人不會超過兩百，而一支營養(yǎng)劑可以提供一日生存所需，也就是說一張超等獸皮可以換取一個島的人生存五天，正常年代絕對沒有這種價格。

        現(xiàn)在，因為利摩人出了這種意外，并且他們還將持續(xù)封鎖，外界的利摩閃鱗皮價格直線飆升，如果楚玉樓想要做這筆倒買倒賣的生意，并且做成功了，他可以立刻成為巨富。

        如果是一個很有同理心的人，看到利摩人如今的慘狀，又想到現(xiàn)在獸皮價格這么高，或許會給一個好價格。

        但問題是，一個有同理心的人，往往不會成為商人，更不會成為成功商人。

        楚玉樓這個樣子就是他們熟知的商人的樣子，但這也說明他手里是真的有利摩人如今急需的物資。

        有東西，有意愿，這筆生意就可以談。如今是賣方市場，利摩人知道自己沒有太多可以討價還價的空間。

        他兩人在一旁你報價我殺價，一點點磨，直到他們都站累了，忍不住要抖抖腿的時候，楚玉樓和這個利摩人終于談好了價格。

        一塊完整的超品閃鱗皮換取一千六百支營養(yǎng)劑，一等品換取一千支，二等品減半，三等品再減半。

        說定之后利摩人很快送來這種獸皮，都是裝在空間囊中。因為他們所飼養(yǎng)的這種皮用的都是成年怪物，體型較為龐大，所以一張皮就有幾輛大卡車并排那么大，不方便拿出來交易。

        而利摩人也接過楚玉樓手中的儲物器，以精神力確認(rèn)過沒有問題，點點頭。

        他們兩的儲物設(shè)備相連接，直接交換了其中的商品，交易就完成了。

        【等一下。】

        之前負(fù)責(zé)交接的那個利摩人停下來，沒好氣地問：【什么事，商人。】

        楚玉樓直接丟過去一個小型的儲物器：【就當(dāng)是贈送品。】

        他查看了，一雙本就大的眼睛睜得更大。

        這里面是利摩人專用的藥物，他們或許準(zhǔn)備了一些，但藥品這種東西總是多多益善的。

        【商人，你……】

        【我是商人，也是一個智慧生物。】楚玉樓擺擺手，【努力活下去吧。】

        利摩人拽著這個儲物器，突然飛快說：【順著這個方向一直走，如果看到一個帶石橋的島嶼，那里或許有你要的東西。】

        楚玉樓驚訝地看過去，但這個利摩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期間星野人都沒有說話，一直到走出這個島嶼，再也看不見具有本地特色的建筑，憋了很久的他們才忍不住問：“店長，交易完成了嗎？你和他們說了什么？為什么離開的時候他們表情這么奇怪？”

        “問題這么多，我應(yīng)該先回答哪一個好？”

        “交易完成了嗎？換了什么東西？”他們異口同聲問。

        “交易完成了。”楚玉樓揚起嘴角，“至于交換了什么東西嘛……”

        看夠了他們期待的樣子，他才慢慢說了交易的內(nèi)容。還順便科普了以前這種特殊獸皮的價格，以及現(xiàn)在這種皮的價格。

        “這些皮革店長要賣掉嗎？”凱厄斯心動了，他想買。

        “賣掉干什么？好東西當(dāng)然要用在自己人身上，帶回去給咱們的戰(zhàn)士做軟甲。”

        凱厄斯稍稍有點失望，不過很快他就恢復(fù)了精神，并且拜托楚玉樓幫他留意，如果有同樣的機(jī)會，希望能換到一些閃鱗皮。

        楚玉樓應(yīng)下了，同時提醒他們：“做完交易之后贈送，是友誼，會得到他們的感激，甚至還有別的意外之喜。但是做交易的時候贈送，或者放低價格，就是傻瓜，待宰的肥羊。我們可以善良，但不能愚蠢。”

        “別看現(xiàn)在利摩人這么慘，他們到底是高等文明，以前一張皮的價格高到離譜，他們誰又松口降價了？”

        他們?nèi)祟愇拿骱屠�摩文明比起來那就是乞兒和落魄豪門，豪門再落魄還有一堆奢侈品有大房子，隨便賣賣都能維持一段時間的生活，輪不到他們這種饑寒交迫寄生橋洞的乞兒可憐。

        星野人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他們在疑惑自己在店長眼里究竟加了多少層的光環(huán)，為什么他會覺得他們是好人？

        如果他們是這么容易起同理心的人，這個時候已經(jīng)化成一堆尸骨埋在護(hù)城河里或者垃圾堆里。

        不過這些人在楚玉樓面前都裝出認(rèn)真聽話的好學(xué)生模樣：“放心吧店長，我們一定聽你的。”

        “聽指揮。”克勞德也這么說，都不像是讓人聞風(fēng)喪膽，能止小兒啼哭的黑獄管理了。

        “店長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倒是克羅斯和凱厄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一個性格寬厚……”

        “別看我，我是合格的商人。”克羅斯表示自己是真的資本家，啃骨吸髓都不帶猶豫的。

        這下目光轉(zhuǎn)到凱厄斯這一群人身上，凱厄斯?jié)M臉黑線：他們是忘記了自己是貧民窟出來的窮小子嗎？

        之后他們一起前往下一個島嶼，這個島嶼的主要產(chǎn)品是一種帶著利摩特色的工藝品。楚玉樓挑著品質(zhì)最好的那些買了，想著帶回去送人。

        連著走了七個島嶼，交易了無數(shù)東西，賣家中有友善的也有企圖搶劫的，但都沒有他們想要的那種可以改造星球的機(jī)器。

        一直到了第八個島嶼，他們終于找到了石橋。

        “這就是那個利摩人說的地方嗎？”

        “上去瞧瞧就知道了。”

        他們上了島。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島嶼，像是一對腳印，完美對稱地裂開，中間只用一座石橋相連。如果站在石橋上往下看，大概能看到裂開的島嶼中的萬丈深淵。

        島嶼上沒有陡峭的山地，十分平坦，不過島上分布著森林、湖泊和草地，所以看著并不單調(diào)。

        在島嶼的一側(cè)中央，是一片居住區(qū)，一座座球形的建筑就浮在上方，底下只有一根細(xì)細(xì)的管子支撐。

        那些球形建筑上有字，只是他們不認(rèn)識，它們在人類眼里就是美麗的花紋。

        “這里和之前經(jīng)過的島嶼都不太一樣，光是這些植物就很難得了。”利摩人種植的植物多是黃色和白色的，遠(yuǎn)遠(yuǎn)看去是柔軟的奶黃色，和之前那些光禿禿的灰色島嶼不像是一個品種。

        這個地方會存在他們想要的那兩種機(jī)器嗎？

        他們從一片彩色游樂設(shè)施的下面走過，彩色透明的管子在上空扭曲成各種形狀，他們比劃了一下，進(jìn)出口很小，看起來應(yīng)該是給幼崽使用的。

        “會是兒童游樂園嗎？”

        “雖然看起來很整齊很干凈，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

        走過游樂場，他們慢慢往那些球形建筑走，四周很安靜，沒有動物，也沒有利摩人。

        【你們是誰？】剛剛走入建筑群范圍，幾個手持武器的年輕利摩人走出來，詢問他們的身份和目的。

        這幾個利摩人是他們目前見過的最像利摩人的利摩人，軀體白胖富有彈性。身上的肉一圈一圈的，好像十斤重的嬰兒。

        看來這邊不缺食，眾人立刻有了這種共識。

        但之后他們就皺起眉，一路過來所有的島嶼都缺糧，這里為什么不缺？如果他們不缺是因為囤積了足夠多的，那么附近其他島嶼的人為什么沒有打這些存糧的主意？要知道之前走過的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落難為匪的利摩人，他們不在乎搶誰的。

        難道是因為武器？

        【我是商人，來談生意。】楚玉樓伸出空無一物的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害。

        【你要和誰談生意？】

        【任何人，只要對方愿意。我想拜訪這個島的主人。】

        幾個利摩人相互使眼色，其中一個用武器指向一邊：【來一個人，其他人待在外面。】

        【我們是一個商團(tuán)，每個人都帶著不同的商品，如果只有我一個，只怕錯過你們需要的東西。】

        他們又嘰嘰咕咕了一陣，后來楚玉樓說服了他們，一群人得以在這些利摩人的戒備下走進(jìn)那個最高的球形建筑。

        他們坐那根細(xì)細(xì)的管子上去，第一第二層是停滿各種飛船的車庫，第三層是修理和清潔飛船的地方，再往上還有全息影院，訓(xùn)練場，果蔬栽培室，小型養(yǎng)殖場……

        四個字總結(jié)：壕無人性。

        如果他們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房子，那么不缺衣食完全可以理解。

        一直升到中間最大的一層時，這些利摩人終于停下腳步。

        【往這里走。】

        他們走進(jìn)有些昏暗的走廊，每個拐角處都有拿著武器的戰(zhàn)士把守，這些人會看他們，目光中看不出是善是惡。

        最后那個利摩人走到某個房間，房門自動推開在兩邊。

        【你好，遠(yuǎn)方的客人，我是這個島的主人，你有生意和我談？】

        一張豪華的書桌上，同樣拿著武器的利摩人坐在那里，他在擦拭他的武器。而他的身后倒著一具尸體，頭歪在一邊，藍(lán)色的血液從斷裂的脖子里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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