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竟有人自戀至此……

        伊希斯本不愛說話,此時更是沉默是金。有一說一，他兩站一起還挺和諧的，截然不同又有著別人無法融入的默契。

        一年不見,游戲人間的酒神也栽了,栽在他自己的身上。

        “我們去酒館里聊。”楚玉樓倒是一點不尷尬,自己和自己戀愛怎么了，好歹他找的是同類，神明里找動物的，找植物的，找造物的還少嗎？

        金闕被拉著手,只來得及對戰神伊希斯頷首,算是打招呼。

        伊希斯看著他們兩手拉手跑了，沉默了好幾秒。

        啊……

        算了,至少她還有刀。

        三人到了酒館,白天的酒館閉著門,里面無人，楚玉樓從自己的酒庫中翻出新釀的酒：“來嘗嘗，剛釀的。”

        是高濃度的烈酒加上梨花以及幾種輔料再釀制，所以是梨花酒。

        它看著如清水,嗅著是淡淡梨花香氣，喝到嘴里才知道濃烈。而戰神最愛烈酒，越烈越愛。

        “喝了你的酒，喝別的都沒什么味道。”伊希斯拿著小口大肚的酒壺直接喝，外面的酒也很多，有更烈的，有更香的，但總是得不到她的喜歡,好像缺了什么。

        她以為自己對母星，對這個已經和她沒太大關系的文明沒什么感情，但走到外面，見識過別的風景，才知道心里一直住著家鄉的一切。

        “還有沒有？送我幾壇子。”

        “有，你什么時候來都有。”伊希斯不和楚玉樓客套，楚玉樓也不和她玩虛的，直接就把幾缸酒送出去。

        她是最喜歡在酣暢淋漓的大戰之后喝一杯的。

        伊希斯拿走了幾缸美酒，她多瞧了黑酒神一眼。他沒有一點不自在，自己取了酒和點心，無需人招呼，仿佛是這里的主人。

        也對，至少算半個主人。

        真是奇怪，明明應該是另一個酒神，身上卻是深淵的味道。

        戰神舉起酒杯，對金闕，金闕亦禮貌回應。

        金闕和戰神也是朋友，但是他那個世界的戰神。那個世界的伊希斯最后問他要了一壺酒，一邊喝，一邊就化作純粹的能量，消失天地間。

        終究是不一樣了，他很難再和戰神生出那種朋友間的默契。

        “嘗嘗這個。”楚玉樓感覺到金闕一瞬間的落寞，他取了新酒送到他嘴邊，“去年秋天釀的黃酒可以拿出來喝了，你替我嘗嘗味道。”

        去年的新米釀制的黃酒，紅棕色的酒水在白瓷碗里輕輕晃了一圈，酒水甘甜里帶著一點點沒有散去的酸，但喝著并不覺得刺激。

        “好喝。”

        伊希斯默默從背后脊骨中抽出刀來，壺中酒水澆了一點在雪一樣的刀鋒上，刀身嗡嗡作響，上面的酒水一個呼吸就被吸收了。

        “來，喝酒。”她面無表情的給自己的刀喂酒。

        楚玉樓＆金闕：……

        戰神是個爽快人，喝了酒又拿走好幾缸，待講了正事就可以走了。她沒有別的話，就給楚玉樓丟了一個儲物器和某個地址：“我最近往返于伴星和其他星域，有什么要我攜帶的，只算你燃料費。”

        她是不太需要錢，但她手底下還有一堆小弟，什么種族都有，都跟著她混，

        總不能讓他們越混越差。

        “正職黑吃黑，副職星際貨運？”

        “嗯。”

        楚玉樓想了想，雖然他不需要，但是其他國家估計挺需要的：“不是說星際法庭的人封鎖了這里嗎？沒關系？”

        “沒關系，我們本來就是非法組織。”

        好的，楚玉樓沒有疑問了。

        他接下這個禮物：“我給你介紹別的客人，不用對他們客氣，正常價加個百分之二十，你們也得冒風險。”

        “嗯。”伊希斯揮揮手就走了，特別瀟灑。

        楚玉樓打開她送來的儲物器，金色的光沖出來打在他的臉上，一旁金闕看了一眼，也站住不動了。

        “這一年她‘吃’了多少星際海盜艦隊？”

        黑吃黑的事楚玉樓也干過，還因此積累了原始資本，但是突然看到一堆星際熱門商品、珍貴礦物、急需的原材料都不要錢地堆積成傷，他還是驚了好一會兒。

        是聽說他們星野城資源匱乏需要發展，所以特地送過來的嗎？

        楚玉樓嘴角上揚露出大大的笑，一只手搭在金闕肩膀上：“有這么多人支持我們，不在怕的。”

        金闕喝著酒，想起那個笑著和她道別的戰神。

        是啊，沒什么好怕的。

        金·捷森在星野城大搖大擺停留了好幾天，一直挖到第三層。

        身為‘人類公敵’，他走到哪兒都是萬眾矚目，就算保鏢在側，幾天內還是經歷了兩次暗殺。

        不過星野城并沒有牽扯其中。

        認識他的星野人都用警惕的目光看著他，要不是銘記著‘友好、包容、開放’的旅游政策，他們已經下手了。

        哎，冷不丁成了正派，還真挺有心理包袱，下手都得斟酌再三。

        金甚至去了酒館，試了新出的黃酒，還嘗試店長說的黃酒打蛋。

        主播第一次進星野城有名的酒館，他激動得像是看到自己的愛豆，一雙眼睛黏在了店長身上。

        店長依舊平靜，沒有表現出仇恨，也沒有親近，對他們就像是對其他所有客人。

        隱身在側的機器人用電子眼掃描和記錄，星野城的城主也是它需要記錄的目標。

        楚玉樓隱晦地掃過那個角落：被一個敵方勢力派來的東西監視了十幾年，形影不離，被逼進化到連心率、體溫、微表情都能控制，而

        且時不時還得被自己人追殺，間諜這個工作果然不是尋常人能干的。

        憐愛，真慘。

        上酒，喝酒，金的指腹擦過光潔的白瓷酒杯，他的腦內出現店長的聲音。

        “最近還好？”

        “挺好。”他嘗試著回答。

        傳說那些專修精神力的文明會發展出很多精神力的妙用，他們甚至能通過精神力直接對話，金親自感受了，還是覺得真奇妙，而且防不勝防。

        “神恩文明的事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楚玉樓并不看他，一手托著下巴仿佛在欣賞音樂，但他一直在和金對話，“之前怪物攜帶著原始的僵尸病毒來，給我們都提了醒，還沒有謝謝你。”

        金差點控制不住呼吸露出異樣：“你已經知道了？”

        “有能力，又愿意去做的，我知道的人中只有你。”之后他們又說了很久，金一邊要和店長交流彼此情報，一邊還要狀若無事地和弟弟說著哪種酒更加美味。不過弟弟注意力全在發呆的店長身上，對著親哥就是‘嗯嗯’的應付。

        孩子大了，不再最喜歡最崇拜他了……金酸得很，和所有發現兒子更崇拜別的男人的老父親一樣。

        除了店長，金也很在意在寶石礦洞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女人。

        他側面打聽，但刀鋒女王仿佛只是他的一個幻覺，沒有任何人發現她來過，更不知道她過來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和星野城合作？’他猜測著。

        刀鋒女王也是神恩文明重點關注的一個人，她在游戲里救下不少玩家，而且多數都是高階玩家，這些高階玩家又給人類文明帶去許多的資源。

        毫無疑問，她是站人類這邊的，是游戲中不容忽視的角色。

        不過金找了這么久，也沒找到多少她在現實世界留下的痕跡。沒想到她會來星野城，這里果然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奇跡城市。

        夜深了，酒館關門。

        店長送走兩位員工，獨自上了樓。青年體的金闕披著深色的睡袍坐在沙發上看書，楚玉樓一眼就看到了海軍藍的天鵝絨睡袍里漏出的鎖骨和隱隱約約的胸肌。

        漂亮光滑的肌膚在昏黃的光下呈現出迷人的光澤，身體里慢慢生出和食欲類似的東西。

        ……造孽啊！

        甜酒黃酒麥子酒……楚玉樓試圖讓自己心平氣和，他絕對沒有這么牲口，絕對沒有不可描述傾向。

        ‘我是一個走甜甜戀愛追求精神滿足的純情派，沒錯是這樣的。’

        于是他一本正經地走過來，坐在旁邊，目光正直：“新睡衣？”

        “嗯，”金闕放下書，“喜歡嗎？”

        啊，這可怎么說，比起新睡衣，更喜歡他穿著領口微微敞開的新睡衣的樣子？

        這么不要臉的話……

        “睡衣一般般，主要穿的人好看，我穿應該也不錯。”楚玉樓手指抓過順滑的銀色長發，隔壁凌亂的黑色發絲蜿蜒纏繞在羊脂般的肌膚上，顏色更濃更艷了。

        “在神恩文明當間諜的金還記得嗎？他過來了，還帶來了神恩文明的最新消息。”

        神恩文明為了快速解決內亂，對內部的管理加強，他們知道的消息都是落后的，不像是金有第一手消息渠道，又新又準確。

        “神恩文明怎么了？”金闕側過身，交疊的領口扭開，露出更多面積的肌膚，陰影處隱隱有腹肌的溝壑。

        ！紅酒白酒雞尾酒……楚玉樓把目光上移到那張英俊還帶著邪氣的面孔上：“其實也沒什么。之前不是有個叛軍頭子逃到混亂星際了嗎？那個家伙最終被抓回去，公開以判族罪處決。

        “他們以為這樣能平息叛亂，沒想到這個人一死，反叛的人更多了，和春天的韭菜一樣，割了一茬還有一茬。”

        神恩文明內部的斗爭進入膠著狀態，反叛軍雖然來勢洶洶，但政府軍也不是吃素的，何況他們手里掌握著那么多的戰爭機器。

        如果是以前，上層人只需要利用他們的信息素就能讓這些可憐的底層人跪下。現在雖然做不到了，但依舊可以鎖定他們所有的資本，控制他們的親友，用來威脅他們

        。

        科技越發達，推翻上層統治越困難。

        每一個公民他們的行程，他們的資金流向，甚至他們所有的交際都被網絡鎖定，政府要抓他們和他們的同伙簡直太容易了。

        那個反叛軍頭子不就是這么被抓住的嗎？

        這一次他們殺了這個公認的反叛軍精神領袖，但沒有壓滅這股火焰，反而讓其他人有了更多理由堅持這條路，你方唱罷我登場，熱熱鬧鬧一臺大戲。

        反叛軍四處點燃火焰，其中的極端派甚至在水庫中投放藥劑，讓一部分不愿意的人失去‘感應信息素’的能力，逼他們站位做出選擇。

        用不要臉對付不要臉，反叛軍的行動給政府軍造成了不少麻煩。

        就因為這些軍隊被反叛軍拖住，所以他們無暇顧忌人類文明。

        或者，以神恩文明的驕傲，他們不認為就這兩年時間人類能搞出什么事，他們滿以為自己可以在解決了反叛軍后，空出手就把人類文明收服了。

        所以這兩年說不定會是人類難得可以心無旁騖搞發展的時期。

        楚玉樓一開始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但后面他真的完全把關注點落到這些消息上，金闕看著他的側臉，半是著迷半是無奈。

        是睡衣顏色不對？

        下次換成猩紅的試試。

        一艘即將離開星野城的飛船上。

        “他睡了？”

        “睡了。”

        “玩了一天，又是挖礦又是逛街，晚上還喝了酒，是該睡了。”金沒有妻兒，把唯一的弟弟當孩子養，養得天真了一些。

        但若少了他的天真，他恐怕無法堅持這么久。

        “你的心情很好。”

        機器人獨特的聲音讓金失笑：“星野城的店長果然很特別，我以為經過上次的事，他會有別的表現。我很喜歡。”

        “你喜歡強大的敵人？”

        “你不懂，勢均力敵的對手才會讓人無比愉悅。”

        機器人的程序運算著，依舊算不懂這些人類在想什么。它是絕對理性的生物，人類卻很感性，他們比神恩文明的人更容易被情感左右。

        它的臨時主人已經是人類里理智的，但偶爾也會有被情緒帶著走的時候。

        金在窗口看著漸漸離開他視線的星野城。

        星野城的夜晚是彩色的，像是黑歐泊，暗色的背景

        里閃爍所有能想象到的寶石光澤，迷人且神秘，絢麗又不會覺得雜亂。

        世界上也就只有一個星野城而已。

        “下一次我再來，會和現在不一樣。”

        機器人分析，認為他的不一樣是以勝利者的姿態降臨。金卻知道，他說的不一樣，是以自己人的身份走進打開的大門。

        “會的。”機器人冰冷地安慰他。

        金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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