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弟弟啊,這些種子給你，你幫我鎮一下場，我去去就回。”

        “多久？”

        “也就一二十年。”地母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走得無影無蹤,徒留本來開心來相會，最后卻突然接手后續工作的楚玉樓兩人。

        “啊，這個……我不合適吧？”楚玉樓懵懵地看著腳下的星球。

        這是一顆剛剛被滅世系統拜訪過的星球，上面的生靈十不存一，文明意識茍延殘喘。

        大概因為這樣,它才被地母選中。瀕死的文明意識需要地母手里的種子和資源，而地母也需要這個文明的某些資源。

        當然，現在這個瀕死的文明意識可能有點后悔了，畢竟它也不會料到地母這么不靠譜，居然把這件事丟給另一個滅世系統。

        是的,它已經嗅到楚玉樓身上‘統渣’的味兒了。

        至于楚玉樓身邊冒著死氣的金闕……厲害了,滅世系統旁邊跟一移動死神,這是嫌它死得不夠快嗎？

        自覺無望的文明意識瞪著眼睛伸著腿等死，心戚戚，但它確實冤枉了楚玉樓這個滅世系統。

        雖然同屬大名鼎鼎滅世系統，楚玉樓和這個剛剛離開的系統還是不太一樣。

        首先它們的模式就不一樣。

        楚玉樓挑選一部分對象投入一個個副本中慢慢升級,講求的是刺激和快，對母星沒有傷害,就算文明滅絕，這顆星球也有機會誕生新的文明。

        而這個系統是直接讓一整個星球的生命進入大型煉獄，看它們在破敗的母星上掙扎。所以母星受損嚴重，可能從此就不會再有生機。

        前者是帶著目的的，自我定位是一劑猛藥,雖然非死即活，但也算是給了絕望的文明一個可能。

        后者純粹出于生存本能地破壞，它們需要那些強烈的意念，不管是恨還是愛，所以它熱衷找那些原本好好的文明，搞得半死不活。

        說起來這位的名聲還是比黑暗游戲好一些，至少落在它手里大部分都能茍活到最后，雖然活得不是那么好。但被黑暗游戲選上，百分之八十的幾率是要狗帶的。

        尤其黑暗游戲不久才連滅三個文明，外界說起來都抽氣。

        楚玉樓也不知道是自己做不對還是運氣不好，上幾個被選中的文明真的各有各的拉胯了。

        尤其是上一個文明，明明給機會了，就在那里擺爛，生生讓黑暗游戲吃了一個飽，為他的兇殘名聲再添戰績。

        “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度假。”金闕輕聲說，他覺得楚玉樓需要這樣的‘度假’，最近他的狀態不是很好。

        楚玉樓側頭看他。

        “這一次聽我的，好嗎？”

        金闕這樣看他，怎么說得出‘不好’？

        于是他們在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星球開了一間小小旅社：“我想，比起酒，他們更想要可以休息吃飯的旅社。”

        金闕：……

        知道玉樓最近沉迷休閑類酒店升級游戲，但不說。

        他們選的位置在幾個人類基地的共同交界處，一個被拋棄的都市中。

        這里曾是一線港口大城市，商貿發達人口上億，所以變異失敗的人類也特別多，以至于很多人知道這里資源豐富也不敢進來，所以相對來說保持著完好的狀態，幾條交通干道也沒有損毀。

        那不同的基地來往的時候還要經過這里，同時也常有異能者小隊來探險尋寶。

        實在是個再好不過的位置。

        就這樣，二層的迷你旅社就這么突兀地出現在某條寬闊國道一側，背靠青山，遙望大海。門口道路上喪尸晃蕩，路過的變異動物多瞧一眼，卻沒有為此停留。

        “有點兒冷清了。”楚玉樓在門口看著，燦爛的陽光落在他身上。

        金闕抬頭看看路過的搖搖擺擺的喪尸和蠢蠢欲動的變異動物，沒感覺到有多冷清。

        “我去附近看看，聽說這里的變異植物長出的果實特別好。”

        金闕指揮著幽冥打掃清洗，忽然看到陽光下楚玉樓溜溜達達的樣子，好像放學回家的孩子，藏不住蹦跳的雀躍。

        多久沒看到他這么輕松的樣子了？

        他忽然覺得在這里待個一二十年也不錯。

        雖然這個文明半死不活的，但看著也死不了，又不是楚玉樓的責任。

        再怎么著，總好過在一個地方待幾十年，拼命挽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死亡，還是自己動的手。

        地母是刻意的吧？

        自己也成為類似系統的存在后，地母等人就明白了楚玉樓的屬性。他們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怎么樣的人，他一直背負著毀滅文明的壓力，真的不會崩潰嗎？

        就算理性和感性都在告訴他，文明被吞噬不是他的過錯，但楚玉樓真的就能完全無視這種罪惡感嗎？

        金闕和楚玉樓不一樣，他原本的母星沉寂之后，他的心也已經沉寂，唯一執念便是有機會挽回一切。而他們也成功了，所以這個執念也不再是執念。

        除了楚玉樓，他對任何存在都沒有太多的感情，他公平地無視著世界上所有的生命。而楚玉樓公平地愛著所有生命。

        他們有著本質的不同。

        想到此，金闕看著這個破舊世界的目光忽然變得溫和一些。

        這個世界好不好他不在乎，但能不能讓楚玉樓安安心心沒有壓力地度過這一二十年，他很在乎。

        傍晚的時候楚玉樓終于溜達回來了，身后跟著兩排艱難挪動樹根的變異樹，還有一窩自己馱著蜂窩的變異蜂。

        “柿子，枇杷，楊梅，橘子……”楚玉樓一個個數著，有些品種只有一棵樹，有些品種好幾棵，原本都是各處的霸王，此刻都縮著樹根可憐兮兮地看他們。

        “行了，方圓五百米，自己找地方去，別跑太遠。”楚玉樓也知道它們這種已經變異的植物是不太喜歡和同類靠太近的，于是給了一個范圍。

        這話一落，這些變異樹的樹根就跟飛火輪一樣擦出了火星子，各自找地方落腳了。

        竹子一家行動最快，楚玉樓話音方落，它們就在屋子后面安家落戶，還瞬間長出一大片搶占地盤。這可把其他有意向的變異植物惹急了。

        楚玉樓也沒想到最受歡迎的地方居然還是這小小二層旅社的周圍。幾棵樹搶不過竹子一家，就去占前院的地，差點打起來，最后是柿子樹贏了。

        “要好好長果子啊。”楚玉樓摸著門前的柿子樹，而柿子樹搖晃樹枝，仿佛在應答。

        旅社靜悄悄開了，開了半個多月都無人光顧。路上倒是來過一波人，都是大卡車，像是被追殺一樣快，一眨眼就只能看到車尾氣了。

        楚玉樓看著它們開過，倒也不在乎，只是沒想到那之后的第二天氣溫驟降二十多度，天空開始飄雪。他只好脫下短袖涼鞋，換成加絨的沖鋒衣。

        短短幾天，溫度已經降到零下六十多，開水潑出去，還沒落地就成冰渣子了。

        道路兩邊原本長勢不錯的植物們死傷大片，只有那些變異植物依舊郁郁蔥蔥，長葉子的長葉子，生果子的生果子，不管外界夏還是冬。

        不久一群變異過的鳥群路過，尖銳的恐龍牙遇到什么吃什么，它們一部分帶走了變異植物的果實，一部分成為了變異植物的養分。

        雪中也有什么生物，銀白色的和雪粒子差不多大，過處片草不生，只有一種灰色鳥群能對付這種半隱形的東西。

        “我說呢，這個世界的科技也不落后啊，怎么就拿這些喪尸和變異動物沒辦法？”

        血肉之軀，就算變異過也扛不住火力覆蓋，這個世界是怎么淪落成這樣的？原來還有極端變異天氣和移動變異動物群在加成。

        沒變異的生物想要適應這樣的惡劣環境，真的太難了。

        雪越下越大，積了三米多高，別說來往的卡車，就是天天出來晃的喪尸都銷聲匿跡了，世界安靜得好像死去了。

        不過楚玉樓還是抱著很高的期待，這個世界的人類一直在努力自救，而不是沉迷內耗，只要沒有其他更壞的意外，他們總是能走出來的。

        閑著沒事，他拿出地母留下的種子，他猜測都是適應惡劣環境又高產的普通品種，說到底這個文明就是普通的科技文明，就算是變異過的植物和動物，也沒有太多的換購價值。

        然而里面出來的卻是來自童話位面的種子……

        童話位面是數量最稀少的位面，它的存在沒有邏輯，所以很難形成。并且誘惑太大力量太弱，往往還沒長成就被人發現，進而掠奪。

        而脆弱如琉璃的童話位面一被掠奪就會死亡。

        同時，從童話世界離開的物種也很難在外界生存，基本一離開原始位面就會失去活性，除非地母這樣天生為‘生命繁衍’存在的位面。

        地母保留了這些種子，并且改良了它們，讓它們可以在外界生存。

        這一點點來自童話位面的種子，比魔法世界的生命樹還要珍貴。

        他怔愣半晌，忽然笑了。

        “真要用這些換，她可要虧死了。”

        保留種子難，改良種子更難，地母手里都不會有太多這類種子。

        沒想到他都這么大了，還有人小心翼翼拐彎抹角去愛護，倒像是又回到剛出生的時候。明明一出生就是滿級配置，還是因為最小被當成孩子。

        “不能再讓他們擔心。”楚玉樓伸手抹臉，他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全部，但有些死亡總是不可避免，或許他應該更平靜地去接受這些。

        就算是神明，也有無力挽回的時候，他并沒有自己希望的那么強大。

        這個世界的雪下起來就沒完沒了，很快積雪堆積到二樓，快要把整個旅社淹沒。旅社里的火爐亮起，上面的鐵板上傳來烤堅果的甜香。

        “什么時候雪才能停？”他們走到閣樓往外看，白茫茫的一片，連之前出來狩獵的飛禽都不見了，而雪沒有停下的跡象。

        終于有一天，雪停了。

        楚玉樓精神振奮，推開窗戶就下去鏟雪了，很快清理出前院，還堆了兩個大雪人。金闕陪著他胡鬧，玩到雙手冰涼。

        “前院已經清理出來了，明天我們把后院清理出來，可以種這些。”楚玉樓決定把那些寶貝都種出來。

        地母虧是虧定了，但種出來賣種子，薄利多銷，能少虧一點。

        第二天一早，楚玉樓發現旅社周圍都清理出來了，后院還種上了他之前就說過的‘午餐樹’、‘許愿樹’、‘清泉樹’、‘糖果樹’等。

        都是些不講科學不講邏輯的樹，被金闕隨意按在角落，看著平平無奇。

        至于其他地方，開出兩個苗圃，也都種上了那些不講道理的童話世界種子。一根細細的藤蔓爬上旅社的白墻。

        在樓上向下看的楚玉樓眼睛都亮了，他跑到一樓，金闕正挽著袖子在做早餐，他撲上去親了一口：“謝謝。”

        金闕拿了一顆洗干凈的草莓塞他嘴里：“嘗嘗。”

        “嗯，好吃，哪兒來的？”

        “雪地里掃出來的。”

        “啊？”

        別的地方有沒有不知道，但童話世界里，善良的孩子是能從雪地里掃出又大又紅的草莓的。

        “沒掃雪的也能吃嗎？”楚玉樓咬著紅潤飽滿的大草莓，雙手環著他，雙眼亮晶晶的。

        “能。”掃雪的只想給沒掃雪的人吃。

        “點心我想吃草莓大福。”

        被撒嬌的金闕第一百零一次覺得，在這個世界度假也不錯。

        “轟！”忽然的聲響伴著地面輕微的震動，打斷了兩人親密的時光。楚玉樓走到前面，只見門外一棵得意洋洋的柿子樹正對著他扭動枝丫，似乎正為自己‘保護旅社’的行動討賞。

        而清理過的院子里，幾個灰頭土臉的人類從已經墜毀的直升機里爬出來。

        哦，來客人了。

        “旅社？這里怎么會有旅社？里面還有電，好像一直有人在。”

        “我更奇怪為什么旅社要叫‘酒鬼旅社’？”

        “別是什么幻覺吧？”

        “老大，現在怎么辦？”

        從飛機殘骸中爬出來的巡回隊員背對背小心翼翼打量四周環境。

        他們在空中發現了這個雪白世界唯一的不同尋常，紅瓦的尖頂小房子，綠油油的變異植物，干干凈凈鋪著植被的大院子，怎么看怎么怪異。于是幾人決定降低一點高度拍照回去研究。

        萬萬沒想到，那棵變異植物居然瞬間暴漲幾十米，樹枝拍飛機，還成功了。

        四個人提著心吊著膽，看著四周圍安靜蟄伏的高階變異植物，再想一想它們的戰斗力，感覺自己就是進了妖精洞的耗材，一個個都開始給遺囑打腹稿了。

        ‘吱呀’一聲，那片亮晶晶的玻璃大門就開了，出來個精怪一樣的人，西方的骨相，東方的皮相，金眸銀發，不似凡人。

        “外國人？”

        “外國人也沒長金色眼睛的。”

        天災來得突然，遺留國內的外國人也不少，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和他們都不是呼吸同一片空氣的存在。

        難不成這個世界終于更玄幻了，連妖怪都出現了？

        “幾位住店嗎？水電齊全，提供早餐。”妖精開口說話了，字正腔圓的官方語。

        “乖乖，妖怪這口音比我正……哎喲。”

        “噓，什么妖怪，我看是特別有能耐的異能者。我過去探探究竟，你們在這里小心點。”

        穿著黑色作戰服，帶著頭罩的頭子整了整自己的頭盔，走上去：“你好，請問這里是？”

        “如你所見，是一家旅社，提供各種規格的房間，自帶水電，提供一頓簡易早餐。”楚玉樓看看他，又看看后面那三個炸了毛的雞崽子般的人，這幾個人身上都貼著類似國旗的標志，不知道來自哪個組織。

        “不好意思，我家的樹以為你們有危險企圖，莽撞了。”

        楚玉樓還是想和本地人好好相處的，于是他后退一步，張開手：“給我顆果實。”

        柿子樹抖了抖，似乎有點不情愿，但還是仔細地從數量并不多的小燈籠里挑選了一枚最小的放在楚玉樓的手上。

        楚玉樓摸摸它的枝丫，給他傳送了點能量，終于讓柿子樹高興起來。

        “這就當賠禮吧。”他把這顆雞蛋大小的柿子給了對方，但是該接手的人卻像是被火撩了，半天不敢碰。

        “看不上？”

        “不不。”

        巡回員中的領頭看著手心千金難買的變異植物果實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雖然肯定沒有他們的巡回飛機值錢，但就這么送出去賠禮嗎？

        這種天寒地凍的季節，這顆熟透的果實居然還是軟乎乎的，沒有凍成冰坨子。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種子，如果有，價值還要更高。

        其他三人離得不遠，看了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應該拿出什么表情。

        就那猛然漲大幾十倍打飛機的變異植物，怎么也得是五級以上的變異，這得是什么人，能收服這種存在？

        嗚嗚嗚，主動送果實的高級變異植物，他們也想要。

        有了變異果實這個友善開端，這幾個人的戒心果然下降許多，雖然還小心翼翼摸著武器，但總算敢走進這間來得突兀的旅社了。

        溫暖如春，潔凈溫馨，這是他們走進大廳的第一感想。

        外面負六十多度，寒風透骨，而里面卻有二十多度，幾乎一進來他們就感覺到熱，想要脫掉這厚厚的作戰服。

        “來客人了？”穿著白色高領毛衣的金闕端著咖啡杯從里面出來，空氣中頓時多了一股濃郁的咖啡香氣。

        四人看到他又嚇一跳，和這個老板一模一樣的長相，只是黑發黑眸，更像東方人。

        他們是兄弟嗎？

        “是啊，我來招待吧。”楚玉樓親了下他的臉頰，轉過頭，看到四個木雕。

        ‘……我懂了，外國人的貼面禮，早就聽說他們兄弟姐妹之間也會親來親去的。’他們也沒好意思問，各自在心里找好了理由。

        這年頭雖然道德水平下降，但應該還不至于。

        金闕離開后，幾人在楚玉樓的帶領下小心坐到沙發上，也不敢坐實，就沾了半個屁股，眼睛瞪著茶幾上的果盤幾乎轉不開。

        末世都多少年了，居然還能在別人家的果盤上看到炒好的瓜子花生，還有包裝好的糖果、洗干凈的水果？

        壕！好壕！

        “喝水嗎？”四杯水端上來，干凈并且帶著甘甜，沒有一點基地統一殺菌消毒過的自來水的怪味。

        自從那場雪污染了北方的水源，他們已經快忘了正常水是什么味道了。

        楚玉樓笑瞇瞇地和幾人聊天，這幾個人也有意打聽這個神秘老板和旅社，兩邊便交換了信息。

        果然，這架來巡回的飛機是本地官方的。

        原本完整的國家在天災后就開始亂了，南方這邊四方割據，各自為政，倒是北方已經統一。

        現在北方統一的政權想要南下收復土地，他們有意占領這座擁有龐大物資的港口城市，作為南下的第一站。

        這是四人透露的信息，至于楚玉樓這邊……

        “植物系的大佬？原來如此。”眾人想著這個旅社四周的變異植物，心里給楚玉樓蓋上‘惹不起’的戳。

        這種環境能出來單打獨斗的，都是神人。也不知道那位黑發黑眸的人有什么能力，那位看著也是不太好惹。

        了解到這個情況后，幾人對視一眼，有了思量。

        他們在南方毫無根基，說要占據這個城市，但這個城市的喪尸和變異動植物出了名的多且精。現在有了這家自稱完全中立不拒絕任何客人，并且提供住宿和早餐的旅社，他們派人過來就稍微簡單了一點。

        當然，這件事還得回報基地后再做決定。

        “店長的旅社收什么？”

        “不拘什么，無論是晶核還是金銀珠寶，有價值的東西都能換算成本店可以使用的積分。不過，你們知道我是植物系的能力者，所以最需要的當然還是各類變異植物的種子。”楚玉樓輕輕放下水杯，“多多益善。”

        這四個人就在旅社住下了，他們攜帶的晶核能讓他們住很多天。

        “情況就是這樣。”從遭遇變異植物到進入這家旅社，四人中的隊長一五一十將情況匯報上級，那邊表示會在三天內派人來接。

        “窩草，老大，里面的淋浴水都是一級潔凈水！這也太大方了吧？”其他三個在房間各自鉆來鉆去，嘖嘖稱奇。

        北方大統一后，很多基礎建設都上了日程，像他們這樣吃公家飯的人，不說吃多好住多好，基本水電都能滿足，一日三餐也能飽食，但這樣有中央空調，有獨立衛浴，房間裝修又這么好的房間，那也是住不起的。

        最重要的是，居然是變異植物在守衛這里。

        “我以為前面那株變異柿子樹就很絕了，沒想到后院還有這么多變異竹子。你看它們翠綠剔透的顏色，必須是高階變異植物啊。難怪這里沒有其他變異動植物和喪尸。”

        基地里的植物系能力者跟哄祖宗一樣哄他們的植物，而這里的植物侍奉祖宗一樣侍奉店老板，真是同人不同命。

        樓上楚玉樓和在說這幾個意外來客：“看來我們運氣挺好的，一來就遇上官方的人。”

        他還是更喜歡和官方合作，只要這個官方不是太離譜。

        既然對方能統一北方，號召力和統治能力是有的，而且剛剛那幾個人都不是能力者，他們既然能讓普通人開著飛機出任務，想來也不是走的弱肉強食達爾文進化路線。

        金闕看著他的樣子，就好像當年在星野城，神采奕奕。

        只是如今的星野城已經不是曾經模樣，他們回去過，只感覺到歲月變遷，一切都是熟悉也陌生的樣子。

        有時候想想長壽未必是好事，因為永遠都在流浪，沒有歸處。

        好在他們還有彼此。

        “謝謝你。”楚玉樓忽然說。

        “因為掃雪嗎？”

        他將他輕輕壓在沙發上親吻：“明知故問。”

        樓下有人形的傀儡，沒有他們也無所謂，楚玉樓揮揮手就將空間封閉起來：“阿闕，沒有你我大概會瘋的。”

        金闕的手指在柔順的銀發中穿行，他閉著眼，心說不是這樣。

        如果他們兩人沒有相遇，或許會各自長成不輕易動情緒的模樣，會成為冷漠但強大的存在。但他們相遇了，反而有了弱點。

        大概在一起太溫暖，于是會害怕失去這一切。

        ‘是我讓你有了弱點，也是你讓我知道牽掛，所以我們相互將自己賠償。’

        金闕環著他的腰，翻身將人禁錮在沙發和手臂之間。楚玉樓喘著氣，抬起眼看到那烏黑的仿佛旋渦的眼睛，帶著吞噬和掠奪的光芒。

        他忽然想到了他們雞飛狗跳的第一次。

        也是這么親著親著相互翻轉，意圖掌控。

        當時兩人面面相覷，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回旋：撞號。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既然是一個人的兩面，有著同樣的掌控欲也說得過去。

        所以……

        楚玉樓猶豫了下，還沒想好，金闕安靜躺下了，烏黑的眼睛濕漉漉的看他，莫名其妙有種‘乖’的錯覺。

        “你來吧。”

        楚玉樓被這個錯覺迷惑了，他做了個會讓他姐跳起來的決定——他親了金闕的眼睛：“如果讓我覺得不舒服，就沒有下次。”

        “在想什么？”金闕低沉嘶啞的嗓音在耳側響起，鮮紅的舌尖勾著玉色的耳垂，兩種情緒連通，刺激得楚玉樓渾身發麻。

        “草、草莓大福。”

        他聲音斷斷續續，而后都被堵在嘴唇里，金闕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成年體，將人整個攏在懷里，半哄半欺負：“好，一會兒做，想吃幾個都行。”

        楚玉樓有些意識不清，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感官刺激上，而吃飽喝足的主機也沒有跳出來彰顯存在感。他好像在云里飄著，只是這朵云又粘又甜，還很貪婪。

        情緒相通真是太傷身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兩天后來接他們的人就到了。第一波來自官方的人給旅社開了一個好頭，在試探和接觸后，兩邊就有了無言的默契。

        楚玉樓不會改變旅社公平招待每一位客人的規則，但也可以給來自北方的官方一點便利——利益足夠，給你留兩間固定房也不是不行。

        另外他們還交換了一些變異植物的種子，為之后的合作打下基礎。

        北方政府突然頻頻派人進入這座城市，南方各勢力也有關注，于是他們便注意到了這間特別的旅社。

        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是禮貌的，更不是所有勢力發現它的第一時間都想著互惠共利。所以毫無意外的，有人對這里發動攻擊。

        然而他們甚至沒有踏入旅社五百米范圍。

        這時他們才知道，旅社五百米范圍內那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植物，無一例外都是店長家的變異植物。

        “這五百米范圍都是您的。”來商議合作的北方代表意味深長地說，“無論什么時候。”

        這是在承諾，即便之后這里被北方政府收服，這里依舊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店長。

        楚玉樓喜歡和這樣的勢力合作，他不喜歡那些無聊的內耗和斗爭，所以他也不介意送他們一些實惠。

        “這棵樹？”北方代表看著這株生滿葉子和小果實，但沒有變異植物氣息的小樹，不明所以。

        “我想你們很需要它。”說罷，楚玉樓折下一根小枝丫，清水直接從小指粗細的樹枝中噴涌出來，飛濺了那個代表一身。

        代表愣了，他差點以為這是一場襲擊，但嘴唇卻沾到冰冷甘甜的清水的滋味。

        “清泉樹，只要種植在水源上方，隔著幾十米也能從地下抽取水分，凈化后流出。”楚玉樓看著北方代表，笑著補充，“哪怕是十級重污染的水，也能凈化成富含各種元素的礦物水。不知道您覺得怎么樣？”

        北方的植物系能力者們被集中起來，他們被要求催生一種特別的樹種。這些樹種將被種植在各種最需要的地方，當人們口渴的時候，擰開樹枝上安裝的水龍頭，就能品嘗到最甘甜清爽的泉水。

        而同時，許多珍貴的變異植物種子和物資被運送到這座正被幾方勢力關注的城市。

        楚玉樓將二層小樓改建成五層的旅館，房間更多了，里面還有了獨立的餐廳、游戲室，前院也設計成了小花園。

        他在玩真人版的旅社升級游戲，并且樂在其中。

        金闕比他還要投入，他對著后院的苗圃琢磨著是種燈盞花好還是血薔薇好，前者能換資源，后者討人喜歡。

        后來他種了一半燈盞花一半血薔薇，燈盞花變成資源。這種開花后幾十日不敗并且一直散發柔和光亮的花朵已經成了各個基地的新寵。在沒有陽光的那個黑暗月，這種花帶給人慰藉。

        而血薔薇被剪下來，剃掉上面的刺，每天一朵放在睡美人的枕邊，伴著他見證清晨——雖然不是每個清晨。

        各種奇特植物的見證下，北方政府統一南北，人們從末日的惶恐中安定下來。雖然還有徘徊的變異動植物和隱藏的危險，但大家的臉上已經出現只有和平年代才有的愜意。

        枯樹發新芽，世界意識都驚異地看了兩個外來煞星一眼。

        但他們還沒有急著走。

        變異植物的種子收集得差不多了，變異動物的幼崽他也接收，于是一大批變異動物幼崽來到旅社。

        要說變異動物幼崽比變異植物種子珍貴多了，為什么他們會毫不猶豫送來換？

        還不是那種能長成各種午餐盒的不科學植物實在是太迷人？

        香酥排骨飯！

        叉燒燒鵝雙拼飯！

        “他們兄弟是神仙吧？這世界上怎么能有打開就是熱騰騰午餐的果樹？”沒有人能拒絕一棵長滿了午餐果實的午餐樹，沒有人！

        沒有種子用盡辦法也無法繁殖的午餐樹只有店長一人能培育，它成了這個本來就不太科學的世界上最不科學的樹。

        “最不科學？”楚玉樓看著后院養在深閨人不識的許愿樹。

        十多年了，許愿樹終于成熟。

        雖然一過二十四點就會自動消失，但這棵樹可是能滿足‘心地善良的人一個最渴望的愿望’的存在，這才叫不科學。

        “玉樓有什么愿望嗎？”身邊金闕問他。

        “沒有，我擁有想要的一切。”楚玉樓的眉間已經看不到憂愁，他們參與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在改變他們，“努力過，就算結果不如人意，也是一場圓滿。而且，我不是有你嗎？”

        他在，家就在，就算失敗了，也有再起來的勇氣。

        “可是我有一個愿望。”

        楚玉樓驚訝地看著金闕，看他折下一根樹枝，許下愿望：“我希望我心上人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他愛的，和愛他的，都聚集在他身邊，眾人舉杯高歌，沒有煩惱和憂愁，只有喜樂。”

        小小的樹枝在楚玉樓的視線里散落成光點，每一粒微小的光點都化成了金色的時空通道，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后面。

        “愣著干什么？酒呢？這么多年不會一壇酒都沒有吧？”戰神依舊威風凜凜，只是眉間更多幾分舒朗。

        “真是想念酒神的琴聲啊，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這種耳福？”黑白死神笑嘻嘻地走過來。

        “這是高興壞了？”

        “黑暗游戲，嘖嘖，居然瞞了我們這么久，要罰，必須得罰！”

        還有腳踏大地的女神，手舉三叉戟的男神……所有他以為或許再不會見面的人都出現在那里，他們穿著幾千年前那種古典的亞麻服飾，帶著金飾，踩著神光踏入這個世界。

        “這個愿望二十四小時就會消失嗎？”楚玉樓強忍著酸意，臉上要笑，眼里卻帶著濕潤。

        “不，”金闕托起他的手，慢慢迎向眾神，“它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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