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懷抱
香港步行街上,人潮如涌。
蕭宵頭頂烈日,背著書包,踩著滑板,沒命一樣沖出街口趕往下一節課的校區,路人與景在她身后飛速后退。夏日里,她穿著柔軟的白色t恤和藍色背帶裙,那樣純凈的顏色像是天與海傾瀉下來。
突然,有風中塵埃沖進她眼里,強烈的異物感讓她忍不住瞇起眼。平衡點的改變讓腳下的滑板一拐,沖進了一條狹窄的過路小巷。眼看距離短的來不及徹底停下,就要避無可無避開地撞上迎面而來的人,蕭宵大驚失色。
蔣天生西裝革履正走在巷中,即將進入繁華的步行街。他身后跟著一群部下,足有二十余人,各個器宇軒昂。這樣煊赫陣勢與這狹窄的小巷格格不入。
忽然,他正對面避無可避地沖過來一個人,她驚惶大喊著:“讓開”。
完全陌生的身影和聲音卻帶著莫名的熟悉。他鬼使神差地推開了擋在他身前的楊炎,想自己來承受那意外的沖擊。
“讓一下!要撞到了!”蕭宵瞇著被沙塵迷住的眼,叫得響亮又慘烈。她在滑板尾部狠狠踩下一腳,板頭翹起,滑板尾部與地面急速摩擦,摩擦力大大止住了滑板的沖勢,然而蕭宵卻因為慣性狠狠撞進了那人懷中。
陌生溫熱的懷中,她鼻尖隱隱縈繞著淡淡的琥珀香與煙草的味道。
而面對那樣的巨大的沖擊力,蔣天生也沒有被撞的后退半步。
蕭宵驚魂未定地從蔣天生懷中掙扎出來,不顧半身疼痛和腿還是軟的趕忙后退幾步站好,尷尬又愧疚地連聲道歉。
媽蛋這人是用鐵做了胸肌嗎?撞得好疼啊!
蔣天生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眼前一直低著頭的人。她身形樣貌全然陌生,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可他心底就是有奇異而恍惚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沒事,不必抱歉。”他淡淡一笑。聲音低沉而溫和,像是雪山之上緩緩流淌的冰泉。
可是他身后那群手下顯然不愿意就這樣放過她。
“喂!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自己撞的是誰!”他身后有幾人氣勢洶洶地想沖上來。
撞的是誰?
蕭宵一愣之下飛速抬頭看了差點被她撞死的西裝男一眼。
只一眼,她就確定了眼前這人大概率是混黑的。這人周身氣度,絕不是企業老板該有的樣子。她迅速低頭看了眼地上的滑板,眼珠四處瞟瞟周圍地形,尋找一條可靠的脫逃路線。
她剛剛一瞬間的抬頭,令蔣天生身后的陳浩南認出了她。他當即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他的口氣里帶著無奈與頭痛,“蕭宵,都叫你不要踩滑板上學了,香港的車越來越多,太危險了。”
蕭宵聽到熟悉的聲音,一下子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浩南哥?”她的口音很奇特,“哥”字尾音平滑翹起,像展開尾翼歌唱的黃鶯,帶著幾分抹不去的江南口音。
陳浩南快步走上前來,將手放在蕭宵肩上拍了拍,不動聲色將她拉出一段距離:“還不快給蔣先生道歉,還好沒傷到蔣先生。”
趁著蕭宵低頭道歉,陳浩南也微微躬身:“老板,這是我朋友蕭宵,她一定是急著去學校上課才這么不當心的。”
蔣天生輕輕嗯了一聲,面上是一副并不在乎的模樣。他拍了拍陳浩南的肩,眼神卻停留在蕭宵身上:“下次當心些。”
話音未落,街口的大鐘敲響了整點的鐘聲,蕭宵一個激靈:“完蛋完蛋草草草草草,藥理學要遲到了!”她極其熟練地吐出一串臟話,再也顧不得其他,慌忙擠開人群拾起滑板,頭也不回地匆忙跟陳浩南高聲道別。然后熟練又瀟灑跳上滑板,又一陣風一樣跑了。
人群簇擁中的蔣天生,神識有些游離。那雙一向溫和淡漠的的眼里積攢了復雜異樣的情緒。
剛剛那個人……
他眼里帶著恍如隔世的茫然。為什么只一眼就讓他覺得是他的阿宵活過來了?可她明明已經死了十三年。而剛剛那個人看起來明明是一副二十出頭的學生樣。
曾經,阿宵畫過一幅畫。畫上的人在空曠的街頭踩著滑板,白衣藍裙,輕盈得仿佛是天空中的一只鳥。只是畫中人的面貌隱在濃蔭下,不甚清楚。阿宵說那是以前的她。可畫上的人,身形樣貌,與她無一相像。而且,她十五歲后腳就受了傷,并不能承受這樣劇烈的運動。
他舒展眉頭,收起滿腔的心思,準備繼續趕往步行街中的明珠大廈。可他剛踏出腳,腳下的異樣讓他不由自主掃了一眼。
那是一本藥理學的教科書,被人遺落,靜靜躺在地上。他鬼使神差地俯身拾起,隨手翻了翻,書上的字跡和涂鴉卻讓他心中狠狠一驚。
這……分明是阿宵的字跡!就連涂鴉也是她的風格!
他猛然回頭,可身后哪還再有少女半點影子?
他雙手微顫地揭開扉頁,“蕭宵”兩個字龍飛鳳舞地刻進他心底。
蕭宵趕了一路終于在鈴聲前安全趕到了教室,卻仍是心有戚戚。剛剛撞上的居然是蔣天生?可是那個蔣天生為什么一點也不像任達華,更不像萬梓良,反而像是漫畫版的蔣天生?
翻遍了書包卻找不到課本的蕭宵只好偷偷坐到最后一排。老教授講課的聲音慷慨激越,她卻漸漸在課上走神。
三年前,蕭宵像往常一樣從祖宅返回家中,然而她一腳踏出大門卻發現門外連通著一個陌生的街口。她心道不對,轉身想回去,身后卻是一片空空蕩蕩的陌生街景。她以為這奇異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卻在這夢中蹉跎被困了將近三年。她在這里像偷渡的人,沒有身份證明,沒有學歷證明,沒有任何可以表明她存在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她存在過的痕跡。她就像天外落下的一滴雨,無人知曉,無人在乎。
耳邊盡不聽鄉音,她舉目無親,只能盡力在此生存。好在她外婆是香港人,她媽媽平時也會說粵語,蕭宵極其幸運地借助一口流利的粵語和英語在這里得以生存。
她曾為一餐飯食,為一瓦遮頭去做過辛苦又卑微的工作,后來她去了一家小店當服務員,又毛遂自薦進了家教機構當兼職家教。她上學時品學兼優,家里又有幾個調皮的堂弟需要她時時抓起來補課,所以她教起頑劣中學生來自然是小菜一碟,威逼利誘告狀包庇信手拈來。那個小孩對她恨的牙癢癢,但不過半學期,他的成績卻飛速飆升。
那戶主人家很好,更對她心存感激,在聽說她孤身來此也沒有身份證明后,甚至肯為她承擔擔保之責,教她向政府提出申請。當那些前來調查核實的人走后,她終于有了合法的身份證明。
緊接著,她申請了當地醫學院的入學名額,通過了嚴苛至極的入學考與面試。在這個世界,她繼續選擇成長為一名醫生。然而面對高昂學費,她拒絕了所有人的好心贊助,轉而去申請了助學貸款,課余周末去打工攢錢已經成了她的主要生活。
而與陳浩南的相識,最初只是蕭宵覺得這個帥哥好像鄭伊健,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但是這個帥哥衣品好騷包,裸著穿西裝。
但是真的好帥啊!
她拿著點餐單甚至想上前搭訕,然而在看到他身后跟著的陳小春后,蕭宵掉頭就走。
如果在街上看見一個紋身,穿西裝不穿打底的鄭伊健不是問題,看見紋身不穿打底鄭伊健和陳小春一起出現,那是妥妥的古惑仔。不跑還等著火拼嗎!
后來……這家小店果然出現了火拼,服務生兼職收銀蕭小妹迅速拽起包,鉆進后廚,溜往后門。
今天又可以因為□□火拼而提前下班了!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后門通往街口的那個小巷,因為老板省錢不想租倉庫而堆滿了雜物,那堆雜物高不可攀,猶如天塹。
正在她犯愁的時候,后門打開了,跌跌撞撞跑出來幾個人,衣衫帶血。
她看見鄭伊健,不,她看見那個陳浩南被人攙扶著過來。他腹部有一道大口子,撕裂的傷口不停流血。她轉開眼,默默退到角落,反正他有主角不死定律保佑。
但是在看見陳浩南面色蒼白,呼吸急促的時候,她身為一個醫者的良心覺醒了,最終,她還是于心不忍地走了過去。
卻沒想到因為這一時善心,她一頭扎進了古惑仔的世界。
山雞扶著渾身是血的陳浩南,焦急地打急救電話,余下的幾個小弟拼命去推開那些雜物。
蕭宵來到陳浩南身邊,迅速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從包里掏出下午剛買的繃帶,原本只是想補充家里的急救箱而已,沒想到會這么巧。面對眼前這駭人的鮮血她面無表情:“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我來給你做簡單包扎,希望你保持冷靜,保存體力。”
陳浩南身上的傷口血肉翻出,似乎也沒什么多余的力氣應答。
蕭宵皺眉看了看他身上的鮮血,計算著出血量,她并不能確定是否傷到了臟器,只能盡己所能為他止血包扎。蕭宵用手指搭上他的脈搏,計算著心跳,他的脈搏快而微弱,像是她眉頭擰的更深了:“他的失血應該已經在400毫升左右了,必須趕緊送去醫院,救護車什么時候到?”
山雞臉上糊著血,雙眼怒紅:“根本打不通!一直占線!”
“我來!”蕭宵奪過了他的電話,撥通了主課老師張茗的電話。不過半聲,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不等他詢問,蕭宵立馬向他說明了情況,好在他今天在圣布羅恩醫院值班,立馬派了救護車過來。
當救護車的鳴笛聲在巷口響起的那一瞬間,小巷里的雜物堆終于被清出一條小道,而店里斷后的那些人死死護住后門,并沒有放任何人出來。
蕭宵本來想走,跟這些人扯上太多關系可不太好,然而被張茗以還要個助手為名拽上了救護車。不止陳浩南,斷后的兄弟里有個看著不像輕傷的,也被張茗塞進了救護車里。
“蕭宵啊。”張茗滿頭大汗給車上傷者做急救,“你換個工作吧。這一帶地方經常有□□火拼,你可別早死啊。”
蕭宵一邊讓司機開平穩點,一邊給傷者輸液,一邊沒心沒肺地回答:“但是這家店燒臘好吃啊,老板說送我一日三餐的燒臘。”
“叉燒啊!”張茗不可置信地叫起來,“你老爸給你生了個叉燒腦子嗎?”
一個星期后,陳浩南平安出院,專門帶著人來給蕭宵道謝,還送了紅包。
從那之后蕭宵才發現,原來他們兩個生活軌跡重合的竟有那么多,她去廣場玩滑板會碰上他,去學校路上也會碰上他。兩個人打個招呼,有時也會約一下飯,于是兩個人越來越熟,越來越熟。
蕭宵對著鄭伊健那張帥臉,實在是沒勇氣拒絕他的約飯。
更何況!誰會拒絕鄭伊健和黎姿啊!
面對這樣兩張絕世容顏,她一時都不知該羨慕誰。
而且,這兩張臉,真的太下飯了!蕭飯桶宵端著第三碗飯哭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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