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老爺頤指氣使地吩咐完，不給兒子回應的時間抬腳就走了。

        霍大哥透過窗子看霍大老爺那快步走出院門的背影，頗為感慨，“總有股子落荒而逃的味道。”他拍拍容道遠的肩膀，“對了，我跟你有話說。”

        霍大哥說了好長一段，總結一下就是：

        大周可還稱不上君主集權，世家們享有相當的話語權。

        站在大多數世家角度，并不愿意繼任的皇帝再乾綱獨斷，致力于削減世家權利，哪怕他是個明顯的明君胚子。

        太子毫無疑問地不符合大多數世家對于新君的期待。

        太子本人也十分清楚這一點。

        不過不管是太子他自己，還是深得他信任的幕僚親信，又或是跟他心心相印的顧瀟瀟，早早達成了一致：那就是太子盡可能慎獨下去，與幾大世家保持有限交情就夠了……畢竟決定接班人的只能是皇帝。

        皇帝無論如何都不會樂見自己的兒子跟野心勃勃的世家們沆瀣一氣。

        同時太子在顧瀟瀟地提醒下，很快意識到他接連對二哥出手，父皇態度微妙，但始終沒有責怪他……這何嘗不是一種默許甚至是嘉許？太子這才有底氣針對二皇子“變本加厲”。

        可皇帝的態度在一些二三流世家看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太子著實過了，居然明目張膽對親兄弟動手！皇帝遲早有不能容忍的那一天！

        然而光等皇帝忍無可忍處置太子，豈不是二皇子在這期間只能挨打不能還手？

        這未免顯得太……廢物，也太顯不出他們這些看好二皇子世家的能耐。

        于是這群人都沒知會二皇子，便集思廣益商量出了幾個好法子，不過在這之前他們需要往太子身邊安插幾個耳目和釘子。

        底層耳目釘子收買東宮內侍女官就成，世家子弟不差銀子，但高級一點的耳目需要有點見識且巧言善辯，勸諫和建言太子多少能聽進去幾句。

        容道遠聽完同樣感慨，“咱們的老爹居然也看好二皇子，也是，他最愛跟風。”

        霍大哥冷笑著接話，“畢竟趙家、南家和顧家‘鎮之以靜’的做派他又學不來。”

        結合剛才霍大老爺的反應，容道遠心里有數，“是不是還交了投名狀，他的投名狀……就是我吧？”

        霍大哥直白地回答，“不止是你，咱們兄弟都是棄子。”

        實際上霍大老爺才智的確非常一般，但還不至于看不出因為婚約太子和顧瀟瀟對大兒子和五兒子的敵意。

        所以他這會兒是真不在乎這兩個兒子的死活，甚至于他也在乎兩個兒子是不是真的聽話想辦法去投靠太子，反正他把話帶到了，完全可以跟“同道”們交代。

        若是“同道”咄咄逼人，質問他為什么沒辦好，以霍大老爺的脾氣，他一定悶悶地來上一句，“你行你上。”

        想到這里，容道遠還笑了笑，“是這個道理。”

        霍大哥沉默片刻，忽地問起，“在你那個夢里，咱們的爹是處斬還是流放了？”

        在顧瀟瀟重生前，霍大老爺死在了流放路上。

        顧瀟瀟重生后，為了用家人威脅原主，霍大老爺在流放地比較滋潤地活了十來年。

        但不管哪一世，流放都是霍大老爺注定的命運，而且不怎么冤枉……霍大老爺哪像是為官清廉兩袖清風的人嗎？

        于是容道遠輕聲回應，“后者。”

        霍大哥不知該怎么說，但直覺告訴他，即使霍家玩兒完，五弟依舊能逆境翻身，還能身居高位——看五弟大夢過后的變化就知道。

        只是五弟功成名就后必然過得心苦且孤單，不然不會在夢醒后立即沖過來救他。

        救下他，等于得罪太子和顧瀟瀟……五弟義無反顧地救了兩回。

        每每想起這個，他都沒法兒跟五弟繃著臉。

        容道遠撐著下巴等了一會兒，才抬手在便宜大哥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霍大哥展顏一笑，“在想怎么幫你。”

        容道遠眼睛一亮，“這我可就來精神了！馬上要冬狩了……尤氏小肚雞腸，她如今不想把二皇子怎么樣，留子去父也得孩子平安生下來再說，她閑著也是閑著，是時候報復太子了。”他想了想，向大哥提了要求，“我還真要請大哥你幫忙，那群人商議密謀可以往尤氏表姐的茶樓里引。”

        霍大哥痛快應下，“好說。”

        話說二皇子在國子監門外向吏部尚書南大人示好，并有心求娶南大人的掌上明珠，南大人拂袖而去后二皇子便吩咐霍五郎去說服南大人……這條八卦一天之內傳遍了半個京城。

        且不提太子和南家那邊作何反應，但是看好二皇子的二三流世家各派族人，叫上霍大老爺，找了個新鮮的地方邊取樂邊說話。

        為首的世家子示意掌柜，也就是尤氏表姐退下，便橫眉冷對，“老霍你不地道！你居然讓你兒子先投向了二殿下！”

        馬上就有人接著說：“你也是好脾氣，怎么能任由兒子胡來！”

        霍大老爺面子上有點過不去，他怎么肯當眾承認仿佛一夜之間大兒子和五兒子他都快不認得，也管不住了！

        他更不是好脾氣，他想嚴厲管教兩個不聽話的兒子，但大舅哥的威脅還……歷歷在目。說句到家的話，他不想因為管兒子而丟官。

        不過霍大老爺有的是說法，于是他說，“太子和顧家那丫頭都快招搖過市了……我若是答應解除婚約，太子哪怕只是面子情也得接納我兒子。”

        這話在理。

        在場眾人紛紛頷首。

        為首的那位頓了頓再次開口，“南家姑娘……二殿下勢在必得。二殿下若是真能給太子個教訓，南大人只怕也會松口。”

        然而坐在奢華包間隔壁密室里的尤氏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擠出水來。

        對她而言，二皇子和太子誰得利得勢她都不樂見……她看不上二皇子，卻也把二皇子視作自己的東西，怎么能容許二皇子再娶頂尖世家貴女？！

        主要是二皇子妃越強，她就離“留子去父，說一不二老封君”的目標越遠。

        所以她得想辦法先給南家姑娘個教訓，而顧瀟瀟騙了她，她暫時不能把太子如何，卻能讓顧瀟瀟吃個大虧，不如……一次辦成兩件事？

        尤氏頓時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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