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行政并到人事部，歸人事部管。部內嚴禁存在分工不明。”秦卿的聲音沉而穩，不帶一絲溫度。

        聽在江意耳中卻像是針對著她來一樣。

        誰稀罕，不就是想找個人管她嗎？

        不過秦卿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接著說了下一件事。

        “人事部接下來一個月主要負責招聘，每個部門都需要儲備人才。”

        秦卿話雖然說得不直接，但誰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只要有了新鮮血液，他們這些老人留與不留也沒關系。

        不過是在他們身后安了一根刺，時刻督促他們罷了。

        在之前如同水貨一樣的公司里呆習慣了，突然來一個一上來就定各種規矩，還細節到恐怖的大公司，讓大家感到深深的恐懼。

        大公司就是這樣，他們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你沒有讓公司拒絕不了你的存在，那么很有可能下一秒，你就被換掉了。

        不卷還好，要卷就卷得無人生還。

        曲珊一聽接下來一周每天都要加班，那椅子坐得跟有針扎似的，頻頻朝江意這邊看來。

        江意哪能不知，歸屬了人事部的行政，以后考勤上肯定沒那么自由了。

        果然會議一結束，曲珊就被人事部部長叫走了。

        人事部部長也說得十分直接了當，擺明了秦卿很看重考勤的事，然后跟她說了今早又遲到的事，讓她注意點。

        曲珊委屈的點了點頭，滿懷心事的離開了。

        不一會兒，江意就見她又進了秦卿的辦公室。

        因離得不遠，江意很清晰的聽到了秦卿的話。

        “公司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你每天都遲到，那公司其他人怎么看？無規矩不成方圓。做不到改變規則，就學會適應規則。如果都做不到，相信你會有更好的選擇。”

        秦卿修長的十指交疊，目光平靜的看著曲珊，但那說出的話卻瀕至零度，殘忍至極。

        曲珊幾乎是哭著跑出來的，她分明已經告訴了那個人，她家現在的情況，為什么還要如此殘酷的對待她。

        曲珊想不通，江意也不明白。

        這人就這么不通情達理的嗎？

        接下來幾天，果然如同秦卿所言，每天都在加班。

        哪怕外面已經響起了見縫插針的廣場舞阿姨高昂的歌聲，辦公樓里依舊亮如白晝。

        但因為秦卿本人也在，大家即使有怨言也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誹。

        而曲珊，除了第一天晚上陪她們加班到了七點，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不管是早上還是晚上，不是遲到，就是早退。

        最后的結果就是被人事部部長叫去談話了，再出來時，給江意說的也只有一句話。

        她被辭退了。

        江意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因為她也不過是一根浮草，別人想折斷時隨時折斷。

        日子照常的過著，似乎墻上的大鐘并沒有因為曲珊的離開而停止轉動。

        只是沒了曲珊以后公司內一切雜務都落在了江意身上，她常常一邊吐槽，一邊又默默的做。

        倒是秦卿突然有一天讓人事部調了所有人的檔案給他。

        一時眾人戰戰兢兢，奔走相告。

        好在人事部部長穩住了她們，說秦boss只是隨便看看，問題不大。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檔案是江意整理的，然后再由她交給人事部部長審核，最后呈遞給秦卿。

        索性她加班沒事，也閑得整理。

        檔案很快就交上去了。

        秦卿看東西向來快，辦公室里百十來個人的資料，他都沒看多久。

        而大多數人的檔案都差不多，無非是從小學畢到初中，再到高中，最后考上大學，參加工作。

        唯獨在看見江意的檔案時，秦卿快速翻頁的手停了下來。

        檔案上的照片和現在的她還是有很大差別。

        彼時的頭發還沒有染成如今亂七八糟的顏色，也不是短發，而是一頭和他想象中一致的烏黑長發。

        細碎的齊劉海搭在額頭上，壓住了微有些上揚的眸子，看著沒有現在這般張揚了。不過倒添了幾分清純，只是那眸子似乎被一團濃霧掩蓋了，看著有些死氣沉沉。

        倒因為那張清純到孤傲的臉，讓她有些與眾不同。

        總之四個字，不好接近。

        這是秦卿從照片上讀出來的東西。

        一種與其他人檔案上的照片格格不入的感覺。

        秦卿的目光下意識在她的照片上多停留了幾秒，莫名有種熟悉感，但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他隨即瀏覽起了其他東西，但卻看到了更神奇的存在。

        江意的教育經歷里，從小學到高中獲獎無數，每一張表上都寫滿了優＋，小升初以第一名考入當地最好的初中，時隔三年，以市狀元的身份進入省重點高中。

        人生可謂是開了掛，旁人羨都羨慕不來的腦子。

        更有師評：上駟之才，非池中魚焉。

        但就是這么一個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孩子，在高中那年被記了大過。

        原因是早戀。

        這么一份陡然反轉的檔案讓秦卿都有些觸不及防。

        這幾乎是他想都沒想過的發展。

        畢竟剛得出她高中時不好接近，下一秒卻看見她因為早戀被記過。

        這反差太大，讓他一時都覺得是不是自己的感覺出錯了。

        秦卿又多看了一些內容。

        與高三不同的是，在那之前的所有老師同學評價，從小到大，無一不是成績好，性格乖巧，不善言語之類。

        可偏偏就是高三那一次，評語來了個翻天覆地，而她更是在高考時缺考，原因不明。

        秦卿的手無意識的敲打著臺面。

        他鮮少對人探究，只是從那簡短的評語中，好像看到了很多光景。

        他沒有刻意去猜測江意都經歷了些什么，不過對她因為早戀而不高考的行為嗤之以鼻。

        畢竟于他來說，沒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因為那曾經是他改變命運的機會。而他百般珍惜的機會，卻被這個人輕易的放棄掉，他覺得可笑又可悲。

        秦卿隨意的再翻了幾下，就把她的檔案擱置一邊了。好在只是一個行政，不需要太多學術涵養。

        秦卿兀自想著。

        -

        “你好，我來面試行政。”

        午后，難得的暖陽跳過落地窗透進辦公室里。

        江意看著面前女孩期待又緊張的神情，一如當初曲珊來時的模樣。

        因為長時間的高壓，不少人提出了離職，甚至有選擇不要當月的薪水直接走的。

        而留下來的都是些原本就比較有能力的人，所以對秦卿下達的指標都能夠圓滿完成。

        只是這來來往往的公司，莫名讓江意多了幾分陌生感。

        許是她本就不喜離別吧。

        當晚，秦卿照舊是最后離開公司的，陪著他的還有許夢。

        兩人剛走出公司大門，就看見了黑暗中等候的人。

        大門的燈光依稀照出了她的半張臉，柔美中又透著些許楚楚可憐。

        那身形柔弱得像是能被外面的風刮走。

        見秦卿兩人出來，連小碎步跑了過來。

        許夢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

        是之前和她一起共事在秘書處的小助理，主要負責秦卿的行程安排的。

        但這次秦卿來繁花并沒有讓她跟著。

        小姑娘慌了，所以親自找來問原因了。

        許夢是知道這件事的，下意識想要離開給他們兩人留空間單獨說話。

        秦卿卻是道：“你不用走。”

        小助理臉色有瞬間的難堪。

        許夢見狀還是稍微離遠了些。

        “秦總，我就想問問，是我工作有哪里做得不好嗎？我是您的助理，為什么您不帶上我？”小姑娘說話時，語氣還帶著些哭腔，精致的妝容因為眼底的氤氳有些梨花帶雨。

        秦卿倒是個絲毫不憐香惜玉的，只是淡淡的看著她，“聽說你已經快把我追到手了？”

        小助理明顯沒想到他會說這個，神色一震，就連要落下的淚珠子都在眼眶凝結了。

        “什…什么意思？”她有些慌神。

        秦卿輕呵，低低笑意從他嘴角蔓延，卻莫名讓人感覺威壓。

        “難道不是你給別人說我快是你男朋友了？聽說我們兩個曖昧不清？還經常在辦公室里打情罵俏。而你，也即將升任總裁夫人？”

        小助理的臉色瞬間煞白，就連提前暈染了多次的腮紅都難以掩蓋她現在的神情。

        她不知道這些為什么傳到秦卿耳里就成了這樣。

        她是有跟小姐妹炫耀過在秦卿身邊工作，也暗示過秦卿在工作中對她多有照顧，可能秦卿對她也有那意思。

        但這都不過是在小姐妹面前充面子而已。

        可……怎會？

        “我……我沒有。”她突然猛的搖頭，幾近請求的看著秦卿，“秦總，我不喜歡你。不是，我就是單純的喜歡你，我沒有說那些話。我不會耽誤工作的，真的，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我保證不再亂說話了。”

        她說著伸手要去拉秦卿的袖口，卻被快速的躲過了。

        銀色的袖扣在黑暗中劃出光影，秦卿撣了撣袖口。

        道：“你逾越了。”

        說完緩步下了樓梯，每一步都好像走出了生人勿近的傲慢涼薄。

        小助理頹然的跌坐在地上，逾越了？就三個字就可以終結她的喜歡嗎？

        那凝結在眼眶的淚水終于在此時如傾盆大雨般嘩啦而下。

        許夢見狀，看了眼秦卿離開的背影，對跌坐在地上的小助理道：“他沒有辭退你，已經是看在往日同事情分上了。”

        小助理緩緩抬頭，滿是淚水的臉上浮上怨恨，“許夢，肯定是你給秦總說的吧！他今日會這么對我，明日對你也不會好到哪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喜歡他？”

        你也……喜歡他。

        許夢下意識朝秦卿離開的方向看去，見他已經走遠，臉上驚恐的神色舒緩了一些。

        再看向地上跌坐著的女孩時，眼中沒再有半分憐憫。

        “你好自為之吧。”她落下一句轉身走了。

        “哈哈，許夢，你也得不到他的，你只會像我一樣，最后被他發現被他驅逐，他那么無情的人，怎么會喜歡你我。而你的心意也終將敗露……”

        小助理說的每一句話都扎在她的心上，原本還穩如仙鶴的走姿，在下臺階的時候，趔趄了一下。

        是的，她喜歡秦卿，從很早以前就喜歡了。

        她費盡心力進入mc，不只是想當他的下屬的，她想做唯一那個與他并肩的人。

        可似乎，這么久以來，他都沒有認出，她是那個曾經在迎新聯誼會上磕磕巴巴叫他學長的小師妹。

        秦卿哪哪都好，就是不會讓不值得記憶的事占據自己的大腦，所以他會選擇遺忘那些對自己不重要的事，再也想不起。

        或許，她就是那個不重要的。

        不過她堅信，總有一天他會想起她來的。

        許夢走到外面時，秦卿已經把車開上來了，黑色的邁巴赫低調而奢華，像它的主人一樣沉穩。

        而玻璃窗內，男人冷峻的面容，睥睨一切的眼神，無一不在彰顯他的優越。

        她不是那個小助理，也不會成為她。

        許夢自信的上了副駕駛。

        一上車就聽秦卿道：“準備好明日要去成南大學講座的資料。”

        許夢恍惚的點頭，“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拷貝到u盤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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