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早就滿出去了，嘩啦啦淌著。

        墨森桀站在浴室外面，安靜聽著里面的動靜。

        其實除卻水聲，里面再沒有其他聲音。

        墨森桀有些擔心，但是身份在這里，他不得逾越。

        這樣的水聲又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墨森桀忍不住了，在外面低低喊道：“小姐？”

        什么回音都沒有。

        “小姐？”墨森桀慌了，抬手敲門。

        “別吵。”夜輕顏的聲音淡淡從里面響起。

        墨森桀松了口氣。

        “你以為我會想不開？”夜輕顏又道，“不會的。”

        墨森桀微微低頭，他平時就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性格，眼下確認夜輕顏沒事，他放心下來，也就無話說。

        如此，又沉默很久很久，直到里面又沒有動靜，墨森桀抿唇，很低地道：“小姐，你還好嗎。”

        “我沒事。”

        “但是小姐，你身上還有傷口。”

        “傷口？”夜輕顏笑了，“我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我甚至還沒有半截腿，所以你說的傷口是哪一處？”

        墨森桀聽著心里發酸：“小姐，你不要這樣……”

        “呵。”夜輕顏閉上眼睛。

        浴缸里的水永遠都是滿著的，一點一點往外面流。

        這些水會從地漏再下到下水管道，然后通往城市的中心，再往江里，海里。

        她忽然覺得，心里面空蕩蕩的。

        “小的時候我只要一受傷，哥哥就會難受的不得了，”夜輕顏很輕地道，“可是現在，我出血了，我從輪椅上面摔了下來，我的哥哥呢？我的哥哥……他絲毫不在意。”

        墨森桀沉默，沒有說話。

        夜輕顏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一定是沈惜，”夜輕顏很輕很輕地說，“絕對是她。”

        忽然，夜輕顏在浴缸里面掙扎坐起，兩只纖細的手朝水面上用力拍去。

        “沈惜！”夜輕顏切齒，“沈惜！！！！”

        “阿嚏！”沈惜打了個噴嚏。

        她低垂著頭，鼻子好癢。

        抬起頭朝外面看去，廊道上的燈火依然還在。

        看這個架勢，夜御霆又要天亮才回來。

        夜御霆，厲梟寒。

        厲梟寒，夜御霆。

        這兩個名字，圍繞著沈惜整整一個晚上了。

        她睡不著。

        以前睡不著的時候，還能做個聽力訓練，緩解自己的注意，現在卻覺得好難。

        沈惜閉上眼睛，眼前忽然出現她和他的第一次見面。

        原來，不是婚禮。

        原來……是她在云頂一號試睡的第一天。

        原來，奪走她第一次的人，是他。

        沈惜忽然有些臉紅。

        一切微妙得，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床頭柜上的手機忽然一亮。

        沈惜側過頭去，頓了下，抬手拾起。

        是……夜輕顏。

        沈惜皺眉，并不是很想接。

        手機屏幕一直亮著，沈惜沒有碰它，但是結束后，沒多久，屏幕又亮了。

        深呼吸了一下，沈惜接起：“喂。”

        “沈惜，我不會放過你的。”夜輕顏聲音冰冷。

        “不是說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嗎？”沈惜平靜道。

        “憑什么？！”夜輕顏的聲音變得激動，“憑什么你奪走了我的一切，轉頭卻可以當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什么時候奪走了你的一切？”

        “我也想知道！”夜輕顏咬牙，“沈惜，你不要得意，我們兩個人，是你虧欠我，不是我虧欠你！”

        “不，”沈惜寒聲，“我們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沒有半點關系。你以為你不喜歡我，是多么讓人不好過的一件事情嗎，夜輕顏，你必須弄清楚一點，我也厭惡你。以后，請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會覺得惡心。”

        說完，沈惜連一句客套的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都不想說，直接掛斷電話。

        “啪！”夜輕顏用力將手機朝對面的墻壁摔去。

        手機質量很好，屏幕都還亮著。

        夜輕顏冷冷地看著掉落在地上的手機，眼淚忽然又開始往下掉。

        不過很快，她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淚。

        之前對沈惜只是厭惡，但是從這一刻開始，她對沈惜，將是徹骨之恨，不死不罷休。

        ……

        厲家飯局雖然只是內部高層會議，但來得人不少，且很多家眷都有千絲萬縷的人際關系。

        所以，天還沒亮，夜御霆被厲嬌嬌逼著摘下面具，且面具下面整容失敗，非常丑陋的事情，就已經在陽城名流圈子里面傳遍了。

        之前厲嬌嬌對于夜御霆的“出言不遜”，目標指向基本都是沈心夢。

        而沈家的垮臺，沈心夢被扭送精神病院，這兩件事導致厲嬌嬌并沒有承受太多指責，在厲家依然保留了一定的話語權和立足之地。

        但是現在，厲嬌嬌在眾目睽睽之下逼夜御霆摘下面具，這件事情不僅觸怒了厲老太太，厲氏高層很多上了歲數的董事都看不下去。

        厲則需對厲嬌嬌本來就沒有多大好感，厲晟這次更不想再保這個之會惹是生非的女兒。

        所以厲嬌嬌在隔天醒來，她已經徹底失去自己的信用卡額度和厲氏集團下的房產使用權。

        厲老太太將她安排去往國外，三年之內，不想看到厲嬌嬌，以及厲老太太這次放出來得狠話是，哪怕她自己在這三年之內因為歲數太大而去世，也不需要厲嬌嬌回來參加她的葬禮。

        這句話，一錘定音，整個厲氏集團和陽城名流圈都知道，厲嬌嬌已經被厲家“流放”，失去最堅固的家族資源了。

        另一邊，厲梟寒一直躲在家中，誰去見都沒用。

        厲則需一早便去厲梟寒位于城中花園別墅的大宅里等厲梟寒醒來，等到中午，厲梟寒都閉門不出，躲在樓上房間里。

        一直到下午三點，厲梟寒餓得不行了，悄悄發消息問樓下保姆，厲則需走了沒，被答復，還是沒有。

        要了命了。

        厲梟寒在床上四腳朝天，看著天花板。

        說是因為面具摘下，被人看到了整容失敗的臉，不如說是他現在有點逃避厲氏集團。

        回國之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真正回國之后，他又開始害怕了。

        夜御霆將整個厲氏集團經營得太高，地位一下拔成了陽城第一，他現在要接手得，可不是一個公司這么簡單，用一個浮夸的比喻，更像是，一座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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