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暗算
古冰脈外,弱水河畔,薛煬和白鷺洲已經站了兩個時辰。
白云生和暮成雪仍沒有出來的跡象。
白鷺洲一直安詳的臉上也生出了擔憂,畢竟這弱水河可是大營位強者都難以生存的地方。
那兩個小娃雖然天賦異稟,又身懷秘寶,但實力只在黃魄境,實在讓人堪憂。
而白云生更是他養育了十幾年的孫兒,雖然如今,爺孫早已不相識。
又過良久。水岸無聲。
白鷺洲終究還是憋不住心里的沖動,焦急地問道:“薛老頭,這弱水河有多深?”
薛煬卻是不急不慢,淡然道:
“古冰脈深在弱水河底的不周山中,從沒有修行者見過。若不是白虎大人告知,或許滄海閣的前輩也不會開辟出這個地底世界。”
白鷺洲見問不到結果,就轉移了話題:“你說煙雨樓找上他們幾個小孩做什么。”
一聽到煙雨樓,薛煬頓了一會,才說道:“我曾經可能和煙雨樓主交過手。”
白鷺洲詫異道:“可能?”
薛煬點點頭:“因為沒人知道煙雨樓主的真實身份。”
白鷺洲好奇道:“結果呢?”
薛煬惆悵一嘆:“不分勝負。”
白鷺洲揶揄道:“煙雨樓從來不是塊好啃的骨頭。”
“哼,煙雨樓的歷史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都要久。煙雨一百零八樓,五大世家查了這么多年,連它的第一樓在哪兒都沒查到,那煙雨樓主更是神秘莫測……”
薛煬正感嘆著,面前那沉如磐石的弱水河突然蕩起了波紋。不一會兒,波紋越來越強,甚至涌上了一朵朵凝固的水花。
白鷺洲和薛煬兩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震驚地看著河水的異變。
是什么,竟能讓天下最重的水如此翻騰起來。
“轟!”
震驚中,一個巨大的腦袋從河中探了出來,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頎長的獸頸蜿蜒盤繞,三張不同表情的人臉一同看著岸上的兩個老頭,六只眼珠子滾動著不同的情緒。
薛煬和白鷺洲異口同聲地驚道:“三頭人面獸!”
只見中間的笑臉獸首低垂,獸口一張,吐出一黑一白兩道身影。
白云生和暮成雪穩穩地落在岸上。
不等二人回神,三頭人面獸就沉入了弱水河中,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生。
白云生拉著暮成雪的手,朝空蕩的水面揮手道:“多謝!”
然而就在此時,在白云生、暮成雪,甚至白鷺洲的視線都無法觸及的地方,薛煬那滿是褶子的老臉上卻露出了一抹邪笑,邪惡的笑。
白虎神獸已經離開了。
巫云山上沒有人會發覺他的離去,就像沒有人能發覺他的存在。
在這坎辰部洲,在這刀光劍影的江湖,世人皆為名利不擇手段。
而在江湖之外,在這場天滅之難的迷局中,能為之奔跑的人,卻又幾個呢。
得到天水珠的白云生信心水漲船高,即使眼前仍是一團迷霧,但起碼他已經邁出了一小步,也更加感受到了生命的曙光。
可他萬萬不會想到,自己的生命即將迎來懸崖般的墜落。
……
從巫云山山底出來兩天后,白云生體內的碧魂花毒便已消除干凈。業力重新運轉,他興奮地握著雙拳,感受著體內充盈的力量。
明天,就是六合大賽的決戰。
天一學院的對手正是一路有驚無險晉級的東道主,滄海閣薛家。
明珠照夜。
此刻,項無間等人正坐在白云生的房間里,商量明日的對策。
按照慣例,最后的決戰是團隊賽,由雙方十人同時上場,戰斗不計時長,不論生死,直到有一方無法比賽,或者認輸為止。
其實五人也沒什么可商量的,在荊州的登極之路上,他們已經積累了不少戰斗經驗,此番坐在一起主要是為了探望白云生的毒傷。
看到白云生重回巔峰,他們幾人都由衷開心。
如此一來,他們便可以在巫云山頂上放手一搏了。
過了幾番閑敘之后,其他四人便起身離開了。
明日必有一番大戰,早些休息養精蓄銳還是有必要的。
待幾人回屋后,白云生也悄悄走出房間,獨自來到云秀閣。
這一次,他從容地敲響了門。
“進來吧。”
屋里又傳來熟悉的冷漠。
薛冰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
這是白云生第二次走進薛冰的閨房,一切皆同,唯獨感覺起了變化。
薛冰正倚在軟榻上,捧著一本書,看也沒看一眼白云生。
“薛姑娘,此次能順利解毒,多虧有你,在下感激不盡。”
薛冰的蘭花指悠閑地翻著書頁,似乎沒聽到白云生懇誠的話。
又吃了個冷門羹,白云生摸了摸鼻尖,再次誠摯道:“以后薛姑娘若有差遣,白某刀山火海,也定會前來相助。”
薛冰放下手中的古書,盈盈起身,冷冰冰的桃花臉上帶著一絲玩味,挑逗道:
“刀山火海?我要你離開暮成雪,你也答應嗎?”
白云生額頭上立刻出了冷汗,這個冰美人真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
“薛姑娘,此事恕白某確實難以答應,還請……”
薛冰嗤笑一聲,不屑道:“這么快就食言了,你們男人的話果然不能信。”
白云生頓時啞口無言。
縱然他有再強的天賦,再強的伶牙俐齒,此時也只能在心里暗罵自己倒霉,居然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薛冰起身留給白云生一個背影,冷冷道:“沒其他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一聽此話,白云生如蒙大赦,堵在胸口的一口氣一吐為快,立刻又道了聲謝謝,就要開門逃走。
“等等!”
看見白云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走,薛冰的冷眸中落了幾片失落。
她忽然叫住了白云生,目光閃爍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最后輕輕說了兩個字:
“小心!”
翌日清晨。
雪舞云山,藍傾江河。
天池之上已許久沒這般熱鬧非凡。
中原五洲的每一屆六合大賽無不名動江湖,是天下群豪相聚的好時候。
溫涼的陽光剛剛掛上北靈高原的山頭,來自坎辰部洲和江湖各地的修行者已經占滿了浮石。
滄海閣自然知道六合決戰的盛名,所以在昨天就拉高了觀戰的門檻——實力必須達到中營位頂峰的水平,方有資格站在天池上,觀看這一場中原年輕翹楚的最強一戰。
即使如此,巫云山頂上黑壓壓的人群仍將湖心島圍滿了一圈。
天字一號臺。
空中的鑾臺上,五尊水晶冰座俯瞰眾生。
此時,所有江湖看客的眼睛都仰頭瞻視著那五尊冰王座。
它們屬于這場決戰的裁決——五位江湖“千歲榜”上的至強者!
往屆,在其他部洲舉辦的六合大賽,只會請三位高手前來,但今日滄海閣卻一口氣請來了五位!
因為天下第一高手薛煬,就是滄海閣之人。
談笑間,湖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只見一道黃衣身影已經坐在了西邊第二尊冰座上。
眾人定睛看去,正是慕容家月亮丘掌門慕容武!名列此屆“千歲榜”第四,一身洪荒心法已經練到大地境,防御出神入化,無人可破。
大角登場,浮石上的修行者們頓時屏息凝神。
不一會兒,又見一道暗紅色的烈焰劃過天池上空,聞去道在東邊第二把冰座前坐下。
慕容武面帶善意地向他打了個招呼,聞去道卻不理不睬。
百年前封魔島一戰,慕容武的無解防御可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不消片刻,忽有一束金光閃逝,天機門掌門公輸威低調地坐在了最西邊的位置上。
他和慕容武是五大世家家主中唯二上榜的高手,排在此屆第六,一身黷武心法無堅不摧,固若金湯。
此時,強者林立的浮石上又掀起了陣陣聲浪。
所有人都一臉敬仰地看著王座上的三人。
那里是無上的榮耀!只有站在江湖最高處的人,才有資格坐在那里。
如今五尊已到三席,余下兩席,一個必然屬于薛煬,但另一個還會是誰?
“千歲榜”上的中原江湖高手皆已在此,難道薛家會請來妖族高手?
就在眾人猜測不已之時,忽然,一聲鷹嘯擊破長空。
浮石上的聲浪驟然安靜了下來。
只見一只雪白的大鳥從九霄云外御風飛來,一只刁鉆的獸首上只有白骨,沒有血肉,兩只空洞的眼窟讓人不寒而栗。
大鳥雙翅一展,足有百丈,雙翼扇動,頓時暴風吹雪。
經此風吹,湖上的江湖看客不管修為深淺,都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戰。
等到眾人的視線完全被大鳥的羽翼籠罩,浮石上這才有多嘴的人忍不住驚顫,大聲喊道:“冰霜巨鷲!是妖物榜第六的兇獸!”
這一吼,才叫醒了另一部分呆滯的人群。
有人驚叫道:“快看!鷲上有人!”
只見雪白的羽翼上站著一青一白兩道人影。
恍惚間,巨鷲遮天蔽日,長鳴一聲,眨眼間又消失在茫茫天際。
天空中有兩道光芒落在了最后兩尊冰王座上。
青須成辮的白鷺洲坐在了最東邊。
一頭華發的薛煬穩穩坐在中央。
大家此時才看清那最后一席是誰。
在這巫云山頂,在這江湖六合之中,見此人者無不神色驚詫,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居然是白鷺洲前輩……”
不知是誰,在這雪山上喃喃了一句,卻如一場秘密的雪崩,霎時之間,人言鼎沸。
白鷺洲已經在江湖上消失了數百年,有些關于他坐化的傳言都已經不再流傳。
但這個名字卻遠遠沒有消失。
當年白鷺洲從六合大賽上成名后,便離開了水云天,云游四海修行,廣散醫術救人,“妙手醫仙”的名頭深深刻在了一代人心中。
可要說此刻這山上最激動的,莫過于與司馬豹身在浮石最前的白青了。
“肅靜!”
就在此時,兩個刮著風雪的字吹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九天神水獄獨步天下的寒氣讓大營位以下的修行者紛紛打了個冷顫。
只見薛秋漓腳踩著一片風雪落下云頭,喝止了揚灑的人聲。
這位滄海閣閣主的聲音,從來都是這般冷漠,有用。
萬籟俱靜,唯有寒風吹雪,吹落在這場天下豪強的聚會上。
湛藍色的天池水倒映著千百名江湖高手,交織的業力氣息在湖水上空隱隱悸動。
六合大賽的決戰,即將開始!
在這萬眾矚目之下,天一學院的五個年輕人昂首挺胸地走上了天字一號臺,他們的對手——滄海閣的人還沒到。
此刻,即使一貫冷漠的易風嘯和暮成雪,內心也是頗為激動。
熬了那么多生生死死,終于一步一步地踩著對手,登上了中原江湖上最高榮耀的舞臺。
成敗在此一舉,王寇在此一戰!
這場決戰由滄海閣宮主薛秋漓親自主持。
這位貴婦一身婀娜,端莊地站在天字一號臺正中心,令在場的千百修行者,紛紛心神動蕩。
可是沒過一會兒,所有人便顧不上這絲蕩漾了。
因為一件讓他們無論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白云生臉上的自信也在撞上那件事的那一刻,瞬間崩塌。
一潰千里的那種崩塌。
只見天空中有五道流光閃過,金綠藍紅黃,五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出現在天字一號臺上。
他們的對手來了。
可這五個人換來的卻是整個天池的驚詫。
項無間、易風嘯、慕容塵和暮成雪也隨著白云生的神情吃了一驚。
因為站在他們對面的根本不是滄海閣的人。
白云生立刻看向雍容華貴的薛秋漓,大聲質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詫異的目光都伴隨這聲質問變得凝固了。
鑾臺上。
白鷺洲皺著眉頭,冷漠道:“這是怎么回事?”
而一旁的聞去道早已火冒三丈,側臉大聲吼道:“薛煬,你搞什么名堂?!”
一旁的慕容武和公輸威卻閉口不言。
少頃,薛煬干咳了幾聲,方才緩緩道:“無妨,滄海閣只是請了幾個外援。”
看著薛煬輕松愉快的臉色,聞去道從王座上站起,指著薛煬鼻子罵道:“你還守不守規矩!臨陣換人,這算什么?!”
薛煬卻輕輕捋著白花花的胡子,淡定道:“聞去道,此事是五大世家商議后的決定。”
聞去道仍不依不饒地吼道:“胡鬧!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我荊州?!”
白鷺洲雖然也不理解,不過與薛煬相識五百年的他已隱隱猜到了什么,出言安撫道:“聞兄,孩子們還沒事,我們先靜觀其變。”
“哼!”
聞去道沒好氣地坐了回去,眼中的火絲毫不見垂落。
若非忌憚薛煬的無雙實力,憑他這一腔怒火,怕是早已大鬧滄海閣。
“薛冰,慕容慶,司馬破虜,白松!”
白云生一字字地念著對面五人的名字,還有一個金發青年他沒見過。此人是天機門掌門公輸威的座下弟子公輸峰。
等到一字字念完,白云生冷臉一轉,毫不顧忌對著薛秋漓噴了過去:“裁決!我抗議,我們的對手換人了!”
怒發沖冠的白云生似乎忘了薛秋漓的身份,堂堂滄海閣之主怎會理會他的話。
果然,薛秋漓看也沒看白云生一眼,只是冷冷道:“六合大賽沒有規定不可以換人。你們如果要贏,就必須和他們打。”
接著她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直接冷喝道:“六合大賽決戰,丁字天一學院對甲字滄海閣!”
冷音絕,風聲起。
這個豐滿窈窕的老女人飛上半空,靜觀不動,宛若孤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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