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風云詭譎
半柱香后。
荊昊的大帳中。
“嘭!”
一聲悶響傳來,人高馬大的荊昊直接被震飛三丈遠,帳內的氣氛已經壓抑到了極點。
一道黑光從荊昊體內飛出,回到了白云生手中,正是先前他交給荊昊的妖刀滄溟。
帶著風云面具的白云生,此刻若是摘下面具,必然是一張鐵青鐵青的臉。
白云生萬萬沒想到荊昊會臨陣變節,險些導致聯軍潰敗。
他冰寒的話襯托在銀色面具下,更顯得冷酷無情。
“四縱重在馳援,乃聯軍命脈所在。身為指揮官,你竟然犯下此等大忌,這一戰讓四縱折損了八成。你告訴我,你想怎么死?”
冰冷的業力氣息慢慢地滲透在大帳的空氣中,宛如一根根冰刺扎在三位領主的身上。
剛剛白云生那一腳運了些業力,荊昊也沒敢提起業力抵擋,遂直接被震退。
白云生調轉炮口,嚴厲道:“司徒野!留一扇!你們身為倚帝山領主,就這么看著他胡作非為?”
司徒野的爆脾氣在白云生的冷酷下熄滅了九成九,只得實話實說道:“這……啟稟公子,荊昊下令時我曾力勸,但……荊昊一意孤行,軍有軍法,屬下無法改變。”
一旁的留一扇像得了啞巴癥,仍舊一個字都不說。
“哼!司徒野,你立刻派人去查,狼牙谷中的那道藍光究竟是怎么回事!留一扇,你也去。你們有一天時間查出真相,否則就陪荊昊一起去地獄吧。”
白云生冷哼一聲,像是十殿閻羅審罰惡鬼,三言兩語就判決了倚帝山妖域高高在上的三位領主。
荊昊一直跪在地上就沒起來,司徒野和留一扇也趕緊跪下,齊聲道:
“屬下遵命!”
“荊昊封掉業力,囚于水銀牢,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殺。聯軍中凡是荊昊的族人統統撤職調查,逃跑反抗者,殺。”
白云生的話像是疾風中的冷雨灑在帳中。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暗蘊業力,雖然白云生的實力只在黃魄境和小營位,但一字一句卻讓下跪的三位領主心底驚寒。
“是!”
司徒野和留一扇洪亮的聲音中帶著顫抖。
白云生身上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在暗中支配著他們。
……
丑時。
夜如秋水。
月光掩蓋著血腥。
紛亂了一整天的山嶺終于有了片刻的安寧。
“嗖嗖。”
此刻狼牙嶺深處的某座小山中,一座黑寂寂的山洞,幽深得看不見里面的動靜。
一道黑影宛如一只黑蝙蝠飛進了山洞,眨眼間就和黑暗讓融為一體。
不一會兒,一道干澀的聲音在黑暗中蔓延出來:“現在什么情況了?”
一點昏黃的燭火隨著聲音點亮。
那個潛進來的黑影面前出現了一張石桌,燭臺擺在桌上,石桌對面坐著一個黑袍人,面貌完全掩蓋在袍子里。
來人坐在石凳上,像是凌空坐在黑暗中。
他的聲音很普通:“新妖王已經趕來,不過并未公開露面,荊昊依然是聯軍的指揮,但是今天卻出了意外。”
黑袍人道:“哦?什么意外?”
“荊昊戰時變節,派出第四縱隊打先鋒,被對面的金蜥獸和化木妖兩大戰團碾壓,死傷慘重。不過……”
“不過什么?”
來人遲疑了一會兒,道:
“就在聯軍完全處于下風時,戰場中忽然出現了一陣強光,光芒消失后,所有參戰的妖兵都不見了。”
黑袍人略作沉默,道:
“紫豹熊一族向來是倚帝山忠肝義膽的表率,荊昊跟隨幽鴻那么多年,驍勇善戰,從來不會犯下如此低劣的錯誤。”
來人道:“您的意思是……”
黑袍人的笑聲像是兩塊石頭在擠壓,他緩緩道:“哼哼,這個新妖王看來不簡單,雖然年紀輕輕,城府卻不淺。如果他已經知道了軍中有奸,那么今日荊昊的反常之舉就耐人尋味了。”
“您的意思是……白云生在找奸細?”
“想來是如此,你要比他先一步找到那個內奸。倚帝山的江山,我不允許他們任何人得到。”
“放心,我一定會幫您奪回倚帝山。”
“呵呵。”黑袍人笑起來的聲音比哭還難聽,他道:“在這種時候,白云生不會相信任何人,而且那個內奸對你也很熟悉,不會輕易露出破綻。”
“我會小心的。”
來人說完,便退身融進了黑暗。
就在他抬頭的一剎那,昏黃的燭火照出了他的樣子,那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和旱地王留一扇一模一樣的臉!
燭火漸漸熄滅,神秘的黑袍人也慢慢消失不見,整個山洞再次沉入令人驚懼的黑暗中。
與此差了不多時候,狼牙嶺今日大戰之處,山谷的懸崖峭壁上站著兩道黑影。
月光如水流過山澗,照出了他們的模樣,其中一個正是叛軍的首領,招搖山肥遺族長金圖。
金圖暗金色的瞳孔在銀粉般的月光里顯得更為詭譎,他的聲音很低沉,夾雜著怒火。
“你不用對我解釋,我只要結果。”
與金圖對話的人蒙著面,聲音沙啞,聽得出是做了掩飾。
“這件事我還在查。”
金圖冷言冷語道:“哼!你的話我還能相信嗎?”
蒙面人不卑不亢,道:“哼,沒有我的幫助,你休想擊潰聯軍,也休想登上妖王之位。”
金圖冷冷道:“我這輩子還沒怕過誰,有鎖妖塔在手,倚帝山遲早是我的!”
“荊昊和戰場的事我會盡快查清楚,你按兵不動即可,等我消息。”
“呼。”
蒙面人說完,不給金圖反駁的機會,立即飛身掠下,消失在懸崖下的黑暗中。
“等,可不是我的風格!”
金圖殘忍地一笑,瞬移離開了山谷。
夜,靜悄悄。
對于被囚禁在水銀牢獄中的荊昊來說,這個夜晚格外漫長。
水銀牢獄是倚帝山妖域極為殘忍的極刑。
修行者封印業力后,頭顱在外,將其身體置于水銀池中,用血肉之軀來抵擋萬斤重壓。水銀刺破血肉進入血液,幸運的直接頭顱爆裂,不幸者將在清醒的意識下,清醒地感受自己慢慢揉成一團金屬,最終和水銀融為一體。
倚帝山妖域的各大山頭幾乎都有一個水銀牢獄,每一個水銀牢獄中幾乎都堆滿了尸骨。
“咚咚。”
一陣腳步聲從牢外傳來。
荊昊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紫色的瞳孔盯著慢慢打開的牢門,臉上的刀疤一動不動。
而當荊昊看見來人后,眼神中還是露出了幾分驚詫。
但他現在是萬萬不能開口的。也就是紫豹熊的肉體不同于凡獸,此時水銀池和荊昊的身體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一旦荊昊開口說話,力道必卸,到時萬斤之下,必是苦不堪言。
來人走近水銀池,右手心燃起一團火紅色的業力,灼熱的業力射入水銀池上方一處太極圖中,太極圖飛速轉動,十三根鐵鏈將荊昊從水銀池中吊了起來。
“是你?”
“噗!”
荊昊的話被一口噴出的鮮血打斷。
沒有了水銀的重壓,他體內的血直接涌出七竅,但荊昊鐵骨錚錚,竟沒有發出半聲痛呼。
過了稍許,荊昊身上的大汗混著血流下,一張刻著刀疤的臉更加狀若惡鬼。
“荊昊,我實在搞不懂,公子歸位,你我心定,今天明明有取勝的機會,你為何會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
渾厚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出自野蠻王司徒野之口。
荊昊微微睜開雙眼,簡單地瞄了一眼司徒野,沒搭理他。
司徒野也是沒在意,輕嘆一口氣,道:“這位年輕的妖王不是好惹的,犯下這種錯誤,恐怕你性命難保了。我與你相識數百年,知道你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難道你真的反了?”
荊昊停止流血的雙眼一直盯著司徒野,那眼神中除了已有幾分慍怒,再無其他情緒。
司徒野接著道:“想必你有什么隱情,若你說出來,我會在公子面前幫你求情,畢竟現在大戰在即,正是用人之時,相信妖王不會趕盡殺絕的。”
荊昊體內沸騰的血終于有所平靜,他輕聲一哼,低沉道:
“倚帝山稱雄南荒,威凌江湖,豈能由白云生這乳臭未干的小子獨大?我為妖域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妖王之位該有我一份。”
司徒野火紅的雙眼一瞪,震驚道:“你真的投靠了金圖?”
“我說過,妖王有我的一份,我要拿回我應得的。金圖宵小之輩,我們只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罷了。”
荊昊低沉有力的話頓時激起了千層浪,縱然司徒野有所準備,也是難以招架。
“啪。啪。啪。”
一陣有節奏的掌聲傳來,帶著銀白色面具的白云生走進水銀牢,冷冷地逼視著吊在空中的荊昊。
“好一個荊昊,真是丟盡了紫豹熊族的臉面!”
白云生斥道:“滄溟是不是你的人偷的?”
荊昊慘淡地得意一笑,道:“不錯,沒有圣刀,沒人會承認你是妖王!”
白云生冷冽的聲音忽然讓人不寒而栗:
“念在幽鴻面上,交出滄溟,說出第四縱隊的去向,我留你全尸。”
荊昊露出極為罕見的狡詐笑容,道:“哼,那些小妖早就灰飛煙滅了,至于圣刀,你永遠也看不到了。”
“找死!”
一道血色劍光凜凜而出,宛如流星破空,寒芒一閃,荊昊胸前已多了一道細密的劍痕,像是用筆畫上去的一條細線。
荊昊頓時目光暗淡,垂下額頭,沒了生命的氣息。
白云生收回長生劍,轉身憤然走出了牢獄。
司徒野也沒敢多留,身為藍魄境的巔峰高手,他心有遺懼地看了一眼荊昊的尸體,跟著走了出去。
“把荊昊扔進水銀池,繼續調查四縱失蹤之謎,要快!”
白云生的背影冷靜又果斷地下達了命令,司徒野只管頻頻點頭。
“滄溟丟失的消息,暫時封鎖。南陵四家族那邊要重點查,那幫老骨頭都不是省油的燈。”
“是!”
……
狼牙嶺經過戰火的無情洗禮,已經徹底換了一副模樣。
起伏不平的山嶺一座藏著一座,就像狼牙山里一環套著一環的陰謀。
此刻,狼牙山西,距離那片狼藉的戰場只有五里地。
一座矮山下堆滿了黑色大帳,一叢叢身穿暗金色鱗甲衣的妖兵羅列在山林中,猛一看仿佛看見了地獄。
此山名為帽子嶺,遠觀形似一頂倒扣的帽子,正是叛軍的大本營。
帽子嶺后山,有一處偏僻的樹林茂密如叢,莫說人站在其中極難發現,就算是只熊站起來也看不見影子。
一道尖細的聲音在樹林中響起,一聽便是蛇皇金圖。“哼,真是廢物,區區一個黃魄境的小妖都無法窺探,我要你何用?”
“他身上有掩蓋氣息的東西,阻擋了我的探視。”
另一個人的聲音字正腔圓,不用看就知道是位翩翩公子。
果不其然,一臉猙獰的金圖對面站著一個青年,雖面無表情,但仍能看出他的瞳孔中流露著隱隱的不滿和慍怒。
金圖冷冷道:“我不聽理由,只要結果。白云生和那些妖兵的去向,你必須給我查清楚。”
青年同樣冷冷道:“我說過,那些消失的妖兵被什么東西吞噬了,至于什么東西,我沒那個能力。”
金圖輕嘆一口氣,淡淡道:“看來你是不想要你弟弟的命了。”
青年忽然憤怒地大聲道:“金圖,我已經很配合你了!”
“給你一天時間,我要結果。”
金圖說完,直接閃身不見。
青年在黑夜中緊握雙手,指骨咯嘣作響,亂顫的身體里已是怒火中燒。
“混蛋!”
一棵參天大樹應聲而倒,青年額頭上閃爍著斑斑綠光,詭譎異常,若是常人看去必會心神失守。
半柱香后。
遍布尸骸的山谷中,“嗖。”一道黑影穿過濃濃的臭氣,來到了昨日白天的戰場,黑影身形飛速變換,圍著一個地方不停地跳躍著,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
黑影停下身來,月華也終于落在他身上,映出了他的模樣,正是不久前帽子嶺中的青年。
他緊蹙著眉頭自言自語道:“奇怪,那時候我明明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水元氣,為什么這地下什么都沒有。”
忽然,一道冷風從黑暗中射來,青年輕松閃身,躲開了偷襲的利刃。
“嗖嗖嗖。”
緊接著,接連不斷的襲擊密集如雨。
“哼。”
青年淡定地冷哼一聲,在他眼中這些看似疾如風快如電的利刃,卻慢得像烏龜一樣。
他的身影急速晃動閃避,若是在白晝,這動作必定眼花繚亂。
忽然,青年身體急停,右手的短劍閃電般沒入西北方的黑暗中。
一聲兵器的碰撞聲傳來,四周瞬間安靜。
片刻。
一抹快得無法形容的寒光從黑暗中刺來。
劍光未落,殺氣已襲身。
青年冷漠地盯著來人的方位,驚叫道:“風云面具!”
劍氣無主,流光驚閃!
青年被一劍震飛出去,匆忙擋在胸前的短劍也被崩飛。
“哼,堂堂鵲山大公子,竟淪落為金圖走狗,真是令人不齒。”
白云生淡漠的聲音傳來,整個人出現在青年面前。
剛剛那一劍正是菩提劍法中的第二式,霜徹。
青年在空中逆轉身體,用一個意想不到的姿勢穩穩地落在地上,在心中暗忖道:
“好快的一劍!”
青年還未放下心中的震撼,道:
“你認識我?你的風云面具從何處得來?”
白云生輕笑一聲,淡定道:“殷翦,異獸諦聽,天目王殷一圣長子。”
殷翦遏制住心中的慌亂,急聲道:“想必你就是新妖王白云生?快告訴我,風云面具為什么會在你手里。我父親在哪?”
白云生沒理會殷翦的質問,淡定地反問道:“聽說,你們一直在找我?”
殷翦只得耐著性子,道:“是的。金圖曾命人狙殺你,但后來不知為何改變了注意,否則你也不會活到今天。”
白云生收起了笑意,聲音也下降了溫度,道:“難怪聯軍會處于下風,一直退敗,荊昊說叛軍經常料敵先機,似乎能猜到聯軍的部署一般,原來是有你在幫助金圖。”
殷翦沒說話,算是默認了這個問題。
“殷一圣一世英名,他的長子竟然投靠叛軍,真是奇恥大辱。”
“住口!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與父親無關!”
殷翦話音剛落,他忽然感到靈魂一顫,接著淡綠色的瞳孔滾圓地瞪著白云生,像一只驚呆了的蛤蟆,吞吐道:
“你……你竟然學會了月讀之術!?”
白云生剛剛確是用月讀之術讀出了殷翦心中所想,也恰好剛剛殷翦心緒不穩,沒有防備。
白云生輕輕的搖頭,惋惜道:“原來是金圖威脅了你,不過可惜。”
殷翦感覺這輩子也沒有今天經受的震撼大,他麻木道:
“可惜什么?”
“可惜金圖騙了你。”
白云生將自己鵲山之行前后說了一遍。
殷翦的臉色由僵硬慢慢變成了鐵青。
“回去找你父親吧,這場戰爭諦聽族不必插手。”
白云生說完,便退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留下一個錚錚鐵骨的青年獨自在月光下迷茫。
七殺步來無影去無蹤,真乃鬼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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