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黃泉
白云生從來沒喝過鮮釀出來的酒。
可他這會兒已經連下了三杯。
“好酒!”
一個人只有在心情不錯的時候才能連下三杯酒,然后說出這兩個字。
更何況身邊還有世外絕對看不到的云峰勝景。
白云生想不到,只在半個時辰前剛剛釀出來的酒,竟然也能如此鮮美醇冽。在這山清水秀之間,當真是畫龍點睛般的自在享受。
“好了,你的心已經靜了,可以聽聽故事了。”
山神老人坐在云桌的另一邊,眼中不見美景,口中不覺美酒,喝酒說話依然如風如霧。
“該從哪里開始呢?”
山神悠然的目光看向秋風中的樹葉,那里的樹葉間蕩漾著清清的光。
不一會兒,酒香、草香、花香都隨著老人懷念的話,一起飄向了遙遠的神囷山。
老人說的故事,情節過得很快,卻字字珠璣。
“想當年……”
想當年,妖族至尊龍鳳與人族至尊項家,分別創立了當時江湖上的三大無上宗派,修羅獄、鈞天殿和武陵殿。
絕對力量的出現讓紛爭許久的江湖終于風波暫止。直到百萬年前,本源之氣忽然開始流失,三大派領袖群倫,卻追尋十萬年不得果,才后共同創立日月閣,封二十八星宿,擇日月使者,一邊守護本源封印,一邊尋找危機之謎,直至如今。
自日月閣創立之始,三派便在江湖上立下了一個規矩,即任何人不可再有新人修神營位、靈魄境二境,且一生至天營位、紫魄境巔峰后,須兵解修為,以護本源之固。
然三派念此舉影響太大,大有不可控之危,遂只通傳日月閣,并未公之江湖,也便有了后來的“千歲榜”。
“那那些不愿獻出生命的人呢?”
山神的話,除了第一句白云生十分關注外,其他的并無關太多痛癢,只是在此時又聽人提起一些事,當年在青丘山的那絲不快又涌上心頭。
“你來時,可曾見過一堆巨石?”
山神仍是言語如風,徐徐而來。
“見過。”
“他們就在那里。”
“那里?”
“巨石冢,就是為了鎮壓那些不聽話的人而立。”
白云生剛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會兒,心里想怒怒不起來,臉上想笑也笑不出聲,只能失神般地轉頭,望著云海另一邊的青山,望著青山上的那座龐然廢墟,喃喃道:
“他是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山神知無不答道:“這我倒是忘了,可能得有個幾十萬年了吧。”
“誰弄的。”
“也忘了。那些傷痕留永遠在山上,可山不會永遠留著傷痛。”
白云生莫名地點點頭,又望了一會兒,喃喃道:“能不能告訴我,鈞天殿的主宮在哪,我想去看看。”
“你看它干什么?”
“那是我的家,我想去看看。”
山神放下喝完的酒杯,云淡風輕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光:“我有說,你是鈞天殿的人嗎?”
白云生倏地轉頭,萬分震驚地看著自在飲酒的山神,震驚得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一個字都說出出來。
“什么意思?”
“你非鳳凰一族,怎么可能與鈞天殿有關系。難道那些引你至此的人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么?”
山神一直悠然舉杯的手第一次停在半空,看向白云生的目光里忽然有了一種鋒利,這是一種久居山川云海中才能擁有的鋒利。
“龍鳳二族與項氏一脈雖然執掌江湖,不可一世,但他們卻不是這天下的主宰。”
白云生七竅一動不動地對著山神,緩慢有力地站起身,哆嗦著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山神從嘴邊放下酒杯,沒有再斟酒,也沒有再舉杯,而是拂袖起身,用一雙白云生從未見過的眼睛盯著他,一字字道:
“他們都聽命于一個地方,黃泉。”
……
五天后,乾澤部洲西陲。
一位披著暗紅蓑衣的青年出現在金鷲嶺的盡頭。
再往前走四十里,便是方圓天地幾十萬年不曾有人踏足過的死地。
謫天山,據傳是一座隱藏在乾澤部洲和西荒妖界之間的山,聽金鷲嶺的當地人說,那里終年濃霧不散,曾經是一只上古大妖的囚牢,那妖似虎非虎,像貓非貓,生著一雙血翼,羽一張便會赤地千里,聲一吼就要尸骸遍野。
謫天山里有座墮仙城,據說就是那只大妖的宮殿,里面白骨圍墻,骷髏筑殿,血流成河。
許久之前,中原江湖上曾有不少獵妖人曾入山尋妖,可一入那濃霧,連塊尸骸都沒再出來。
在金鷲嶺東南的并州,幻化身份的白云生喝了最后幾斤酒,尋了幾個本地人問了問謫天山的傳說,晌午一過,就出城向傳說中的謫天山趕去。
他要去的地方,便是墮仙城。
剛一入山,所有的視線就被濃霧遮掩得結結實實。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白云生不慌不忙,冷靜地在霧中御劍飛行,霧下盡是荒蕪的山石草木,生命氣息極為微弱。
這霧生得十分詭異,抬眼一看,霧中好像有千千萬萬雙眼睛,穿過去,卻又什么都沒發生。
四周安靜的如萬丈懸崖下的一汪深潭,白云生渾身業力鼓蕩,隨時準備應付危機。
很快,一個意想不到的危機就來了——他的方向感漸漸變得模糊,不久之后居然徹底消失了。
眼下進退維谷,無奈之下,白云生只好硬著頭皮靠直覺前進。
不一會兒,山間的迷霧漸漸變成了暗灰色,將天地完全淹沒,冷氣森森,詭異至極。
白云生猛然感覺到,這霧氣似乎在慢慢隔絕著他的六感。
忽然,一絲不適感從腳底襲上心頭,伴隨而來的是一聲尖銳的嘶叫。
白云生強壓不安,猛然回頭,彌漫的灰霧中突然沖出一只怪鳥,怪鳥雙目赤紅如血,渾身泛著黑灰色的煙氣。
怪鳥的速度極快,不及思索,白云生揮手打出一道劍氣,然而劍氣竟然從怪鳥的身體洞穿而過,怪鳥完好無損,襲擊又至。
驚訝之下,白云生勉強側身躲過,“嘶!”胸前的衣衫瞬間被鳥翼撕裂,一條細密的血痕很快滲了出來。
一擊方平,一輪又起。
完美隱藏在迷霧中的怪鳥再次殺來,這次有了準備的白云生化指為劍,一道劍氣打了過去。
然而結果依然,那怪鳥完全無視了殺人無血的劍氣,毫發無損地沖向白云生。
“呼!”
白云生及時后移左退,避了過去,回頭一看,怪鳥又再次消失在迷霧里。
“什么情況?”
白云生飛速地思考著,如果是幻象,可這攻擊和疼痛也太真實了。
如果不是,自己為何打不中他們?
可惜等不及他多做思慮,耳邊忽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鳥聲,叫得白云生心里意亂發怵。
第二口呼吸剛剛落下,四面八方怪影如潮,一群群怪鳥洶涌著撲向迷霧中的白云生。
“亂逆!”
一聲低吼帶著白云生的憤怒,他激躍升空,長生劍出鞘,霎時間劍影如風,一張劍氣大網撕裂迷霧,開始瘋狂圍捕飛沖來的怪鳥。
然而依舊無用。
密不透風的劍氣完美地擊穿了每一只鳥,卻沒有打死甚至打傷人家只毛片羽。
妖鳥合圍,唳聲四起。
驚怒之下,避無可避。
電光火石間,白云生立即收劍沖向高空,算是躲過了這次必中的圍殺。
下一瞬,那群怪鳥就像鬼一樣又消失了。
此刻,白云生站在不知多高的空中,一時陷入窘境,沒了辦法。
玄武被白云生體內的異象驚擾,及時從天土珠中跑出來,幫忙道:“它們都是怨念所生的怪物,一般招式是無法擊敗的。”
白云生對玄武這玄之又玄的話有些莫名,道:“怨念所生?那是什么東西?”
玄武緩緩道:“怨念乃死靈不甘之念匯聚所生,傳說只要人或妖枉死便會生出怨念,而怨念一旦積聚就會發生異變,幻化出至邪之物,給世間帶來災難。你在星云沙漠看到的巨石冢,里面的怨念便十分強大。依你剛剛遇到的厲鳥來看,此處埋葬的怨念與其不遑多讓。”
“難道這里也有一座巨石冢?”白云生下意識地說道。
玄武并沒有回答他,因為他心里很清楚,天下除了巨石冢不會再有別的地方會出現如此強悍的怨念。
過了好一會,重生后的玄武第一次嘆了一口長長的氣,似乎要把心中的猶豫全部“一吐為快”。
“當年種下的因,終究沒能結出好的果。”
他這一句不像是回答的話卻回答了所有的問題。
“當年,三大門派聯合吾等成立日月閣,為了控制源氣流失,三大門派的力量損耗八九,逐漸衰弱,為了延續日月閣,我們開始暗中招收天下門派的高手,以大營位、藍魄境為界,天營位、紫魄境為重點,共同解決天地危機。然而這件事也慢慢拖垮了所有的江湖門派。為了本源安危,日月閣開始嚴禁吸納本源之氣修行,所以江湖上神營位和靈魄境的修行者逐漸絕跡。”
白云生眼睛眨也不眨地聽著,玄武接著更具體地解開了神囷山上山神對他說的那個秘密:
“天下之大,江湖眾派紛紜,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愿意加入日月閣,他們不想放棄一生的理想和修為,去解決一場遠未到來、甚至有些危言聳聽的災難。所以,為了本源安危,日月閣不得已采取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白云生的眼睛里閃著冷漠的光:“所以你們殺了他們?”
玄武苦笑著點點頭,道:“生為天地,死為天地。那些不聽話的人,皆被強行殺死,取其修為融進入本源封印之中。其肉身便被鎮壓在巨石冢中。”
“真是可笑,真是荒唐。”
玄武曾多次救白云生于水火,所以他對這尊土神獸頗有敬意。但此刻,他只能用這八個字來形容關于巨石冢的一切。
堅如磐石的玄武并無責備之意,反倒罕見地嘆息道:
“時間會終結所有的選擇,直到別無選擇。”
白云生此刻也無意在這件事上多費心神,眼前的困境已經足夠讓他分心了,遂有些不太耐煩地說:“別說廢話了,還是想想如何破困吧!”
就在剛剛兩人說話間,結界外已經聚滿了那些灰色的怪鳥,一雙雙赤瞳在迷霧中閃著光,仿佛黑夜里的嗜血蝙蝠。
玄武不經意地收起惆悵,道:“怨念乃世間萬惡之氣所化,唯有至邪之物方能讓其臣服。”
“至邪之物?”
白云生一聽,思索片刻,接著肅然道:“打開結界。”
玄武微微一愣,也沒有多言。
就在撤去結界的一瞬間,怪鳥如墨海般從四面八方奔涌而來,怨氣沖天,須臾間便將二人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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