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正在廚房炒菜，聽見李氏喊她，身體一頓，也沒答應轉身朝柜子那邊走去。

        她嫁過來幾年，知道李氏每次過來就沒好事兒，今天肯定是沖著南佳政送來的半扇豬肉來的。

        李氏見沒人搭理她，也不惱，徑直朝廚房走去，剛進門就看到王氏在柜子前面蹲著不知道干什么。

        “亦山媳婦兒，在家呢，怎么也出聲兒呢。”李氏笑瞇瞇道，眼光卻瞥見柜子里一塊豬肉的一角，頓時眼里的笑意更甚。

        王氏忍下心底的不快，淡淡地說：“大娘怎么過來了，剛才忙著炒菜沒來得及答應，我娘在屋里躺著呢。”

        李氏知道王氏故意不理她，也不在意，繼續道：“這不是家里的韭菜出了頭茬，給你們送來也嘗嘗。”

        王氏看著手里的韭菜，綠油油的葉子新鮮飽滿，確實是剛割的。

        真是稀罕，破天荒給他們送東西來，往常都是用嘴送，別人都以為他們占了多大便宜。

        想到這里，她有些害怕，不知道這個李氏又想干什么，趕在這個點過來，午飯肯定得在這里吃了。

        李氏確實帶著目的來的，不過進到里屋先和沈母扯東扯西一番。

        沈母對這個大嫂可謂厭惡至極，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每次過來，第二天村里就有人罵我們狼心狗肺。

        “大嫂今天來有什么事？我這身子不好，也幫不上忙。”沈母淡淡地問道。

        她是個直率干脆的，要是以前也不慣著李氏的毛病，直接開罵，可現在顧忌沈亦安的名聲，說話也委婉了些。

        “家里沒什么事兒，你好好養病就是。”

        哦，不是有事兒，看來是惦記昨天老二大舅哥帶來的一車東西。

        沈母看著李氏，等她繼續說。

        “我看昨天亦安媳婦大哥帶了滿滿一車東西，你有福氣呀，結了個好親家。”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得了一車東西嗎，還端起來了。

        “我哪來的福氣，大嫂你比我強多了，以后亦松娶得媳婦兒肯定比老二媳婦更強。”

        惦記我們家東西還諷刺我，以后你的兒媳婦鬧得肯定更厲害。

        誰都沒想到這隨意斗嘴的話，居然一語成讖，不過也是后話。

        李氏見沈母裝糊涂，直截了當地挑明了今天來的目的，想要一塊豬肉，還特別說明不白拿，給錢的。

        沈母客氣得說一家人要什么錢，心里明白要是收了她的錢，他們家在村里這名聲就更不堪了。

        看目的達成，李氏高興得眼角皺紋都深了許多，一路輕快地走到廚房，直奔柜子而去。

        沈母閉上眼，對外面的王氏囑咐一聲。

        王氏暗自咬牙站在院里，那半扇豬肉還有一大半，不知道李氏得拿走多少。

        雖然心疼，王氏卻不敢漏出半分不情愿來，上次吃過的虧她現在想起來心里還難受著，那次第二天村里就傳她自私小氣的話來，氣得她好幾天吃不下飯，卻也沒法子解釋，只能自己吞下消化。

        后來沈母也沒怪她，讓她碰上這個笑里藏刀的李氏時，能忍則忍，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

        想起李氏那張嘴，她使勁攥了攥拳，然后松開。

        昨天南佳政帶著一車東西來的時候，她就打起肉的主意來了，半扇肉呢，老二家也吃不完，正好給她家亦松補補。

        李氏盯著柜子里的肉，有些傻眼，昨天她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有半扇的，怎么今天就剩這么一小塊了？！

        剛才還得意的李氏，臉瞬間陰了下來。

        好你個錢氏，怪不得答應的那么干脆，原來早就藏起來等著她呢。

        李氏嫌棄地把肉扔到籃子里，心里把沈母來回罵了好幾遍，還是覺得不解氣，在廚房里到處翻找一通，一無所獲，最后把帶來的韭菜又放回籃子里。

        “亦松她娘，吃飯了嗎？”

        李氏沉著臉從沈家走出來，正對上回家去的周全家的和她打招呼。

        周全家的在村里是出名的大嘴巴，想起剛才吃的暗虧，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還沒呢，這不是家里韭菜剛出，頭茬我就給弟妹送來了。”

        李氏刻意隱瞞沈母給豬肉的事情，讓周全家的誤會，而且她帶來的籃子非常大，肉在里面還被布蓋著，加上韭菜也看不出什么來。

        周全家的最愛打聽事兒，昨天都聽說沈家老二媳婦的哥哥帶了一車東西，湊過去問道：“昨天她得了一車東西，也沒給你分點兒？”

        李氏一看周全家的果然誤會，笑的更開心了，“這都是一家人，用不著這么計較，老二家的日子過得本就艱難。”

        周全家的一聽，開始為李氏打抱不平起來，“你說你整天送東西，幫忙的，也沒見從她嘴里討出個笑臉來。”

        沈母只是嚴肅不愛表達，本來大家都沒在意過，畢竟有愛笑的，就有那不愛笑的，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這些年被李氏刻意誤導后，沈母的態度便成了不知感恩，襯得李氏成了不求回報的善良妯娌。

        這些年村里的人和沈家關系便漸漸疏遠，連親妯娌費心費力幫忙都不落好，他們又算什么，能少接觸就少接觸。

        沈母聽到李氏又開始那一套，氣就不打一處來，偏偏她這些年生病，沒法子跟之前上門要地似的討個說法，只能忍氣吞聲，可終究是不甘心，捏著床單的指節發白。

        南佳月剛才就聽見沈母囑咐王氏拿肉的事情，又聽見兩人在門口說話，周全家的為李氏打抱不平。

        自打剛才知道沈家的地被大房一家侵占后，她的氣還沒消，現在又開始誣陷她們。

        南佳月低眉盯著鞋面看了一會兒，抬眼笑著走出門去。

        和兩人打過招呼后，徑直向廚房走去，一看柜子里的肉果然沒了，又回到門口探出頭去，朝堂屋方向大喊道：“大嫂，柜子里的肉呢？娘不是說留著招待下午來拆墻的人的嗎？”

        南佳月用了最大的聲音喊，不說全村都能聽見，周遭鄰里聽見肯定沒問題。

        王氏本就憋著氣沒處發，這會兒也聰明起來，一邊擺筷子，一邊大聲回答：“剛才大娘來送韭菜，娘讓她拿走了！”

        南佳月接著驚訝地問道：“韭菜也沒見著呀！”

        也不等王氏回答，直接走到李氏面前，也不說話，只笑著盯看。

        周全家的也疑惑的看著李氏。

        李氏如芒刺背，汗都出來了，腦子嗡嗡的，她忘了南佳月是個脾氣急的。

        可周全家的在，她得趕緊圓過去。

        “哎呀，你看，我給忘了。”

        李氏笑著從籃子里拿出韭菜遞給南佳月，還特意說是頭茬的，新鮮著呢，只是笑容有些勉強，手也微微顫抖。

        南佳月也不拆穿，笑得格外燦爛道：“是嗎，真是謝謝大娘了。”

        然后轉頭和周全家的說道：“今天下午要砸墻，娘讓我留塊肉晚上招待一下，沒想到大娘來送韭菜，我娘給大娘帶上了。”

        周全家的本就心思活泛，眼睛在李氏和南佳月臉上來回瞟，看李氏鎮定中透著心虛的樣子，明白剛才李氏故意不說自己拿了肉，讓她誤以為沈母小氣自私。

        只是李氏在村里的形象太好，她一時有些震驚，平日里多話的她也不知道說什么。

        李氏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看都不說話就準備回家。

        “韭菜我明明放到柜子上的呀，怎么沒了呢？”

        王氏親自把韭菜放到柜子上的，一聽沒有她趕緊去廚房看，竟然真的沒了。

        她沒想到李氏會把送過來的東西又帶走，是真的疑惑好好的東西怎么沒有了。

        剛想走的李氏被王氏的一句話釘在原地，心里想著，完了！

        周全家的比李氏更震驚，看著李氏。

        南佳月一看，低頭一笑，沖王氏回答說韭菜找到了，又親切的感謝李氏的韭菜，和周全家的告別后，轉身回屋去了。

        李氏現在一片混亂，連招呼都沒打轉身離開，腳步有些虛浮，好像下一秒就能倒下。

        等人都走了，周全家的才反應過來，急匆匆地往家趕。

        南佳月把韭菜遞給王氏，高興得進到里屋找沈母去邀功。

        “娘，剛才你聽見了嗎？”

        沈母聽得一清二楚，平日里沒什么表情的她，嘴角微微抬起，表情柔和得說：“嗯，聽見了。”

        南佳月現在非常高興，眼睛彎得像兩個小月牙。

        “娘，我厲害吧，你剛才是不是很生氣。”

        沈母看她跟個小孩子似的，笑意更甚。

        “嗯，很厲害。”

        “嘿嘿，也多虧了大嫂配合得好，尤其是最后那句。”

        南佳月沒有獨攬功勞，大方地夸贊王氏配合絕佳。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南佳月看王氏害羞，也不再多說，問沈母現在能不能吃飯。

        吃飯間，沈小妹覺得家里氣氛有些不對，今天有些歡快，剛才喂沈母吃飯時，沈母的神情也格外舒緩。

        她說不上來為什么，也不好意思開口詢問，只能疑惑地吃飯。

        輕松愉快的吃過飯后，一家人各自回屋午睡。

        前山村在中午的陽光下，也陷入沉睡，只偶爾有鳥兒從山間落到河里嬉戲。

        周全家的剛吃完午飯，連碗筷都沒來得及收拾，匆匆出門，快步向東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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