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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鑲嵌著金色雙頭鷹紋章的黑色雪橇馬車在白雪皚皚的廣袤天地間疾馳,穿越遮天連地的呼嘯大雪。

        白茫茫的天際線隱約露出白松林淡灰色的輪廓,一直延伸到不可見的風雪遠方。

        安塔妮亞安靜地抱著溫暖的小手爐,在這種東方傳來的精致器皿溫暖下,望向雪霧中時不時閃現的金色或綠色圓頂或潔白大理石墻壁,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異教教堂。

        這意味著,她在逐漸遠離西南邊宏大又壯闊的哈布斯堡王國,遠離那被鮮血與王座浸得沉甸甸的命運,駛向北方冰原上那個蒼白色的異教國度。

        安塔妮亞眼眸逐漸轉向幽深。

        如今,她已完全理清了上輩子和這輩子的記憶。

        原本,在1762年初被特蕾西亞女王指派去俄羅斯的是她的姐姐,十六歲的阿梅利亞。

        雖然這位女大公在俄羅斯并沒有受到什么實質性傷害,但回到奧地利后,阿梅利亞和母親的關系幾乎降到了冰點。

        七年后,阿梅利亞嫁給了帕爾馬公爵,婚后沒有多久就在帕爾馬傳出了蠻橫無理、荒-淫無度的惡名,甚至讓當時已嫁為法國王儲妃的安塔妮亞也深感羞恥。

        如今,阿梅利亞大概可以過一個舒舒服服的冬天了。

        “殿下,今晚我們就能抵達俄羅斯冬宮了。”車隊在驛站暫歇,麥爾西伯爵來到她的車門前,向她致意道。

        “好的。”安塔妮亞微笑著點頭,“一路上麻煩您了,麥爾西大人。”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殿下。”

        三十歲出頭的麥爾西伯爵一頭銀發,下垂的眼角顯得溫和而寬厚。他用幾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優雅動作向她行禮,伸出手將她攙扶下了馬車。

        溫暖跳動的壁爐邊,小白桌上已放好了水霧氤氳的咖啡和紅茶。

        有了奧地利和俄羅斯雙方宮廷的保障,出行的車隊有著妥善的人員配置——托爾維亞的重騎兵在前面開道,利沃尼亞陸軍團的輕騎兵則保衛著主車隊。

        當然,為了必要的體面、禮節和安全考慮,主車隊本身人員全部由奧地利派出,其中包括一名馬廄總管、一名膳食總管、一名飲料總管、一名果醬師、一名點心師、四名廚師、一名煮咖啡侍者、一名煮茶侍者、六名仆人和兩名近衛。

        “您也坐吧,麥爾西大人。”安塔妮亞抬起頭,露出小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我們出門在外,女王也管不了我,您不必過于拘禮。”

        麥爾西臉上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

        終于來了。他早就聽說這位小公主任性又叛逆,一向以藐視宮規為樂,大概只有女王陛下能管得了她——可她顯然覺得自己已經逃離了女王的管束范圍。

        “我是真心的,大人。”小公主又對他點了點頭,“我還想了解一下您收到的最新情報呢。”

        麥爾西聞言又是一僵——他以為下屬將情報送給自己的行跡足夠隱秘,沒想到甚至連一個小女孩都沒有瞞過,這讓他有了極大危機感。

        畢竟,他要前去的是一個安危未卜的地方,行差踏錯都會招致不可知的危險。

        小心地斟酌了幾秒后,他坐在了公主的對面,沒有碰面前的咖啡。

        “請原諒,我很想問一句——殿下,您為什么要來俄羅斯?”

        麥爾西謹慎地提出了疑問,馬上又補充道,“請原諒我的無禮,只是這里很危險,并不適合像您這樣年幼的公主前來……我聽說是您主動要求的。”

        可別告訴他,當真是因為她覺得在王宮中待膩味了,覺得俄羅斯好玩而來。

        上帝保佑,他并不知道小公主對女王說了些什么。

        “如果俄羅斯有危險,那對您比對我更危險。”安塔妮亞一邊低著頭攪拌紅茶里的蜂蜜,一邊輕聲說道,“您為什么要來呢?”

        她不過是奧地利排行最末的公主,基本沒有任何繼承權,對王室唯一的價值大概就是聯姻。

        而麥爾西伯爵則肩負著特殊的使命——安塔妮亞清楚地知道,此行雖然以她代表女王前去訪問為名,但她只是麥爾西伯爵要做的事的遮掩。

        麥爾西的神情嚴肅起來,忍不住挺了挺腰板:“殿下,我是奧地利的外交官,這是我的職責。”

        “職責。”安塔妮亞低低地重復了一遍。

        她抬起頭,望向這位她無比熟悉的外交官——他幾乎是她最熟悉的奧地利人之一。

        二十四年前,她嫁去法蘭西時,被要求不能帶走屬于奧地利的一位侍女、一件衣服。

        從那之后,她也再也沒有回到過家鄉。

        在她孤身一人在凡爾賽宮苦苦支撐的那些歲月里,女王將她深為信任的麥爾西伯爵派到巴黎,擔任奧地利駐法蘭西大使。

        一年又一年,麥爾西大使始終用忠誠又擔憂的眼神注視著她,將她的一舉一動寫成信報回給女王,又在她每一次出格的舉動后苦口婆心地規勸她——可惜她從來不聽。

        在她被革命的風暴拖進巴黎的地牢后,也是那個已近老邁的大臣頂著花白的頭發,四處奔走,呼吁她的親人們去營救她,呼吁她的敵人們展現誠信和道德釋放她。

        她最終慘死,大概對他是個很大的打擊。

        “麥爾西大人,我也很清楚我的職責——那就是讓您此行能夠順利履行職責。”

        安塔妮亞俏皮地歪了歪頭,“所以,冬宮有什么新的情況嗎?”

        麥爾西一怔。

        這位小公主,似乎和傳言中的不太一樣。

        “是不是新的沙皇已經向腓特烈二世宣誓效忠了?”安塔妮亞開玩笑道。

        “那倒不是,”麥爾西回過神來,小聲嘀咕了一句,“但恐怕離這一天不遠了,他只是還沒來得及走到這一步。”

        憂慮爬上了他的面龐。

        “這位新沙皇行事實在是過于荒謬。”他謹慎地壓低了聲音,“他拒絕為女皇守夜,到女皇靈柩面前做出種種不雅的舉動,取笑神甫,還在國哀期間公然組織盛宴,不允許參加者穿黑色喪服,必須盛裝。”

        對于一位外交官來說,不講道理的統治者是最令人頭疼的存在。

        所以他最后落到那樣的下場,一點也不冤。安塔妮亞默默想道。

        她手中動作微微停頓,忽然抬起頭:“我聽說,如今的俄國皇后也是德國人。”

        “是的。不過,您問她做什么?”麥爾西一怔,“她,呃,恐怕做不了多久皇后了。”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告訴小公主那位皇后的悲慘遭遇——沙皇有了新歡,而那個女人已經被彼得三世厭棄,甚至不承認她的皇后身份,恐怕很快就會被廢,送到最荒蕪貧瘠的修道院中了卻殘生。

        這個故事太過悲慘,不適合講給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聽。

        安塔妮亞沒有回答,只是堅持道:“您了解她的背景么?”

        麥爾西點點頭,“她原本是德國眾多公國里一位官階低微的親王之女,但幼時就結識了在德國長大的彼得三世,而她的母親則是剛剛駕崩的俄國女皇早逝的未婚夫的妹妹,因此兩家親緣十分親近,最終促成了這場婚姻。”

        這位外交官展現出了足夠老道的情報資源。

        安塔妮亞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小銀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剛即位的彼得三世實際上出生在德國的一個小公國,體內流著一半德意志血統,也自認是個德國人,甚至連俄語都不怎么會說。

        他之所以能成為俄國沙皇,僅僅是因為他是彼得大帝的外孫,而彼得大帝的女兒、剛剛駕崩的俄國女皇并無后嗣。

        真諷刺啊,安塔妮亞忍不住想。

        哈布斯堡一家十八個孩子,需要一整個大宴會廳才能坐下,而北邊的羅曼諾夫家族則人丁凋敝,還得找個德國人來繼承王位。

        “我知道了。”

        她對麥爾西伯爵眨了眨眼,“麥爾西大人,您如果需要幫忙,隨時跟我說——我或許幫不了什么大忙,但人們對小孩子的戒心總是會少一些。”

        “謝謝您,殿下。”麥爾西伯爵說。

        但如果他需要讓年幼的大公爵小姐干涉進那些危險的事的話,他大概也不用干了。

        ……

        在這片被冰雪覆蓋的大陸,夜晚來得格外早。

        車隊抵達圣彼得堡的冬宮時,紛飛的大雪在炫目的燈火中亮得耀眼。

        馬車沿著結冰的涅瓦河穿越三道巨大的拱形鐵門,從阿特拉斯巨神群像的腳邊駛過,經過一排排大理石和孔雀石筑成的高大柱廊,最后在隆隆的禮炮聲和絢爛煙花中停在了冬宮建筑群潔白的拱門之前。

        安塔妮亞早已習慣法蘭西的盛大排場——那比起俄羅斯來說有過之無不及,因此對此熟視無睹,只是安靜地坐在馬車中,等待東道主的下一步安排。

        可就在這時,拱門旁的一名宮廷禮賓官慌慌張張地跑到麥爾西伯爵的馬車邊,以手擋在嘴邊,對他低聲說了些什么。

        安塔妮亞透過車窗,看到伯爵的臉色頓時變了。

        “這是什么意思?”

        麥爾西的語調平緩卻毫不客氣,聲音有力地穿透了寒冷的空氣,“前面馬車之中坐著奧地利大公爵小姐瑪麗亞·安塔妮亞殿下,我們代表奧地利大公、神圣羅馬帝國皇后、匈牙利和波希米亞女王瑪麗亞·特蕾西亞陛下前來,理應得到國事訪問的禮遇。”

        安塔妮亞看著肅立的麥爾西伯爵和他面前尷尬得抓耳撓腮的俄國禮賓官,大致猜到發生了什么事。

        看來,這盛大的排場并不是給他們的。

        就她所知,離俄羅斯最近,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內趕到的國家使節并不多,所以……一切不言自明。

        俄國的宮廷禮賓官站在呵口氣便升起一陣白霧的寒夜之中,卻出了一腦門的汗。

        一國公主和使節就在這里,自己卻不得不要求他們趕緊離開,為遲到的另一國使節讓位——實在是太無禮了,可他卻不得不遵從,因為那是皇帝的旨意。

        上帝啊!這災難性的場景,大概會成為他禮賓官生涯永遠的噩夢。

        “怎么了?”前面的車窗打開,戴著紅色兜帽的小女孩探出頭來,面露好奇。

        麥爾西不希望將年幼的公主牽扯進來,“殿下,外面太冷了,您坐在馬車里就行……”

        但那位俄國禮賓官或許是已經對說服麥爾西不抱希望,轉身便將期望寄托在了這位看起來很是天真善良的小公主身上。

        他趕緊兩三步走上前來,對安塔妮亞深深一禮:“公主殿下,因為皇帝陛下暫時有重要公務無法脫身,將由皇后接待您一行,我會引導您的車隊再向前駛過兩扇門就行,皇后已經在等著您了。”

        安塔妮亞還沒發話,麥爾西已經壓抑著憤怒開口了:“我提請您注意,外交禮節的規格關乎……”

        “沒關系,麥爾西伯爵,”安塔妮亞及時打斷了他,免得他說出真正無可轉圜的話來。

        她將耳邊垂落的一絲金發攏到耳后,對他淺淺微笑道:“走吧,我們不該讓皇后陛下久等。”

        麥爾西緊緊握住了拳頭,看也沒看身邊的禮賓官一眼,躬身行禮:“是,殿下。”

        這個刻意壓抑的小插曲過后,禮賓官引導著車隊繼續往前,很快在第三道門前停下,引著他們走進了冬宮的殿堂。

        安塔妮亞遠遠看見臺階上那個穿著黑色天鵝絨禮服的身影,及她背后眾多身著盛裝的扈從。

        還未等她走到近前,便聽見為首那位禮賓官沖皇后一躬身:“那就麻煩您了,殿下。”

        皇后的臉色陡然一變,可她目光冷厲地飛快掃了一眼禮賓官,卻未發一語。

        安塔妮亞在繁文縟節的凡爾賽宮生活了幾十年,心中如一片明鏡。

        彼得三世已成為新任沙皇,皇帝的妻子便是俄國皇后,理應被稱為陛下。

        依然稱呼她殿下,等于不承認她的合法皇后身份。

        連宮廷禮賓官都對她如此輕慢,當著外國使臣的面也不曾收斂,看來彼得三世與皇后不睦,不承認她的皇后身份之事確實是真的。

        安塔妮亞能在瞬間明白這其中的微妙之處,麥爾西伯爵自然更不必說。

        但他知道奧地利并不想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摻入俄羅斯復雜的國內局勢中,于是只裝作什么都沒聽見。

        因為皇后抿緊了唇沒有出聲,這本該銜接緊密的歡迎儀式一時有些僵持。

        直到靜默被一個甜美的聲音打破。

        奧地利的小公主披著繡有神圣羅馬帝國雙頭鷹紋章的紅色斗篷,仰頭看著那位臉色有些蒼白的皇后,用最嚴苛的禮賓官也挑不出問題的優雅姿勢屈膝一禮。

        “晚上好,葉卡捷琳娜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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