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神圣羅馬帝國之戰◎
18世紀,軍隊大規模作戰主要依靠遠程火炮、中程火|槍,近身刀劍肉搏。
軍隊人數,是否訓練有素,以及統帥對戰場時機的判斷、命令傳達是否有效,決定了一支軍隊的戰斗力。
但這些決定勝敗的因素在后世將會一個一個被推翻。
更具殺傷性的武器,更加堅固的防御設備,以及更全面迅速地了解戰局、調派兵力的手段,將完全顛覆戰場的格局。
當戰線拉得足夠遠的時候,每一支軍隊都成為了一個散逸的單元。如果不能正確地判斷出自己在整個戰局中所處的位置,做出對應的戰術,面臨的就是死亡——就像是在茫茫大洋上行進的船隊。
也像大洋上的船隊一樣,要知道這些信息,其實并不需要通過高度精密復雜的儀器確定地日交角進而計算時間與地點——只需要有人能夠告訴他們就行了。
比如,通過實時通訊技術,讓他們可以隨時與大陸上的人溝通。
而正是站在安塔妮亞面前的這個男人,發明了無線電。
“既然你知道我回到了塞爾維亞,”尼古拉一步走到她身邊,壓抑著憤怒的聲音,“為什么還要以身犯險?”
他給她留下了第一臺無線電通訊器,又提前在凡爾賽宮和巴黎組裝過信號放大器。她在打開那臺機器的瞬間,他便已與她取得了聯系。
“既然你知道我的一切,”安塔妮亞毫不示弱地抬起頭直視他,“那你也該知道,我不可能再相信任何人的承諾。”
腓特烈看到假扮她的“女王車隊”拖延前往阿爾薩斯的行程,以為抓住了她實際想逃回維也納的心理,在路上截住了她。
但他從來都不知道,真正需要突破普魯士軍隊防線送到神圣羅馬帝國軍隊后方的東西,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絲毫沒有引人注意地送過去了。
女王自己也不過是個誘餌而已——這個誘餌主動上鉤,把她自己當成了直接觸碰普魯士心臟的毒藥。
從前往后看,在這個時代的歐洲大陸,人們生活的單位仍是疆土而非國家或民族,而戰爭只是君主的戰爭。
為了領土、為了資源,戰爭動輒打響,哪怕是最親近的盟友之間。只要有一支強大的雇傭軍和一群順從又不善言辭的民眾,君主就可以用手中的權力重新劃定與鄰國的版圖。*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傳統,腓特烈二世才敢于在屠殺哈布斯堡家族后,直接將其管理的疆域納入自己的權力范圍,命令奧地利的軍隊為自己攻打法蘭西。
但如果從后往前看,就會發現,這個時代是一個劇變的時代。
曾經,所有國家的統治者通過相互聯姻與交戰實現洗牌而與大眾幾乎絕緣,但這個時代正在走向消亡,民族的意識正在覺醒——就像此刻從奧斯曼帝國獨立出來的塞爾維亞,以及并入腓特烈的管轄范圍卻暗中行動的奧地利。
而此刻的法蘭西,也不會再接受一個通過戰爭征服其領土的普魯士君主。
巨大的棋盤已經在幾乎整片大陸上鋪開,只等所有棋子到位的那一刻,棋局就將開始。
“即使是我?”尼古拉挑起眉。
安塔妮亞抬起下巴,沒有說話——即使是你。
“那倒是很巧,”尼古拉忽然微笑起來,聳了聳肩,“死神是不會預先作出承諾的——他通常會直接動手。”
話音剛落,數聲巨響穿透了建筑,在他們耳中炸開沉悶的聲音。
在安塔妮亞驟然警惕的目光里,尼古拉伸出手,把落在她長發上的一點泥土拍掉:“或許我之前給了你什么錯覺,讓你覺得我是個品德高尚的人——好吧,這么說有點自吹自擂。”
所以你不是嗎?
安塔妮亞剛想說話,眼前卻忽然模糊了起來。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清醒的意識突然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
再度醒來時,周圍的一切都恍惚得不真實。
大片的黑色大理石與白色雕塑環繞出莊重肅穆的風格,與凡爾賽的絢爛華麗氣質迥異。
竟然是維也納的霍夫堡宮。
她以為她這輩子再也不會回到這里了,就像上一世那樣。
“陛下!”亨利耶特在叫她。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她眼淚汪汪地撲過來,狠狠地擁抱了她。
但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陛下……呃,女王陛下她請您過去。”
安塔妮亞從未見過這樣衰老而孱弱的特蕾西亞女王。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看到母親的最后一面,都是她十四歲出嫁時的那一幕。
在她的印象中,母親永遠都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強大存在。她能親自上前線指揮奧地利軍隊作戰,也能在生孩子的同時把牙醫叫來讓他拔牙,說“同一時間解決兩件痛苦的事情更有效率”。
可就在此刻,這個由層層毛毯和厚被子包裹的女人沉重地喘息著,仿佛怎么也看不夠一樣盯著她看個不停。
“……陛下。”安塔妮亞在她的床邊坐下來,摸了摸她的手背。
她已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撲進母親的懷抱向她撒嬌了。其實那也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畢竟自她懂事的時候起,就知道母親十分嚴厲,所有的哥哥姐姐都怕她。
這些事回憶起來,恍如隔世。
那只手帶著衰老的皺紋和斑點,顫抖著抓住她的手。
特蕾西亞女王低低地咳嗽了一陣,張了張嘴仿佛想說什么,但最后又沉重地搖了搖頭:“……算了。”
“去吧……我的孩子。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安塔妮亞默默地又陪了她一會兒,這才離開了奧地利女王的臥室,來到原本屬于她的母親的女王議事廳。
“下午好。”尼古拉頗有風度地起身,為她拉開椅子,“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安塔妮亞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自行走到另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了。
周圍幾位奧地利與法國的議事人員表情微妙地互相對視,齊齊垂下了目光。
不過安塔妮亞現在顧不上與某人算賬。在技術人員的操控下,無線電發生設備很快就撥通過去——片刻之后,收報員讀出了對方回過來的訊息。
[塞爾維亞收到。]
[巴黎收到。]
“那位法國將軍波拿巴與我們這里保持著聯絡,”考尼茨解釋道,“但他表示他只會聽命于您,如果我們無法證明是您現在在發出指令,那他只會為法國作戰——當然,目前我們保持著情報的聯系,畢竟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
“雖然塞爾維亞的軍隊不算多,”尼古拉插嘴道,“但勝在武器有質的不同。”
安塔妮亞瞥了他一眼,而他很坦然的回望過去。
此前他一直回避了武器的改進,不是因為他不會,只是因為他不想。但如果涉及到真正的戰場,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塞爾維亞能夠從土耳其的殘暴統治下獨立出來,靠的可不是他們的善良。
安塔妮亞點點頭,轉頭對發報員說:“那請您發給巴黎吧。”
[如您所見,風暴已經來了,將軍。]
片刻之后,收報機的立針在紙條上飛快地扎出孔洞。
[法蘭西靜候您的命令,陛下。]
“既然如此……”安塔妮亞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那我們就開始吧。”
在這個不可思議的冬日,這里正進行一個不可思議的會議。分散在普魯士軍隊各個方向的人們通過從未存在于世的技術,將零散的力量聚集起來。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不能忘記我們北面的大鄰居。”
安塔妮亞平靜地說:“請給葉卡捷琳娜二世送個信吧……我想,我的禮物,她應該不會拒絕。”
……
普魯士是一個彪悍的國度,后世的歷史會這樣記載。
僅僅在18世紀,它就不止一次同時與數個國家作戰,其中最為出名的是兩場戰爭。
在七年戰爭中,它原本已被逼到絕境,最后卻因俄羅斯的王位更迭而奇跡般地起死回生。
但在十多年后的另一場戰爭中,它似乎沒有了這樣的好運氣。
那場戰爭歷時四個月,被后世稱為神圣羅馬帝國之戰。
原本的起因是剛剛統一的神圣羅馬帝國入侵法蘭西,最后卻發展成了與七年戰爭無比相似的局面——被并入腓特烈二世麾下的奧地利軍隊倒戈,與法國和塞爾維亞軍隊一起,對普魯士展開了圍攻。
最為巧合而諷刺的是,這場戰爭的結束和七年戰爭一樣,與俄羅斯的角色密切相關——
據說,在腓特烈的軍隊被逼得撤出法國,回到德意志邦聯的境內時,他派人去找俄羅斯的葉卡捷琳娜求助,要求她履行此前兩國簽訂的聯盟條約。
女沙皇的軍隊最終來到了戰場上。
可他們從波蘭-立陶宛東部出發,很快就占領了東普魯士。
“請告訴腓特烈二世陛下,”據說,那位女沙皇是這樣回復信使的,“我很欣賞他,但更欣賞他的領土。”
正如十多年前普魯士被要求來解決奧地利與俄羅斯之間關于波蘭-立陶宛的爭端時做出的回答一樣,她已經和這場戰爭的另外一方達成了一致,瓜分普魯士。
“請他安息吧。他領土上的子民,我們會替他照看好的。”
作者有話說:
*參考哈羅德·坦伯利《腓特烈大帝與約瑟夫二世:18世紀的戰爭與外交》。
(https://www.dzxsw.cc/book/42841298/3325497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