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篇 第十章 君侯之死
巨雀見雙蟒被俘，不住煽動翅膀要飛天遁走。
那書生哪里會給它半分機會。他早就把蟒山巨雀的習(xí)性特點熟背于心，眼下巨雀的所有行動，都不出書生所料。
只見書生伸手抓向巨雀。手掌見風(fēng)就長，到巨雀近處已經(jīng)遮天蔽日，堵死了它所有退路。
虎千里有一樣，是書生未曾知道的。原先的姽婳營，現(xiàn)在的響火騎，都是江湖傳言隱隱約約，其實際用處，只有虎千里知道。
任那書生天地玄黃、宇宙鴻荒無一不知，也不可能知道虎千里區(qū)區(qū)一張肚皮后的心思。
巨雀見上天無門，又變回了兩人高兩人寬的大漢模樣，大喝道：“響火騎！”
那邊這時候已經(jīng)聚集三百騎，齊聲回道：“在！”
“祭天！”
三百人聽到“祭天”二字，紛紛拿出腰間手掌長短匕首，各自拜過天地，別過父母之后，匕首割喉。展眼間三百道血柱沖天而起。
書生見狀怒道：“你敢！”
原來懶懶散散，對虎千里不太上心，只是一副師命難為模樣，甚至對虎千里有不少同情之心的書生，在這一刻，徹底憤怒了。
眼看三百女兵噴出的血柱，即將要化作一只只血雀，朝大漢虎千里身上聚攏過來。
書生周身狂風(fēng)驟起，一股狂風(fēng)化作三百股，輕輕拖著她們噴出的血液不墜地，而后圍繞著那一只只迷途血雀，漸漸把它們引回三百人身上。
如果夠快的話，應(yīng)該能救回他們的命，如果夠快的話。如果不夠快呢？書生突然心中迷惑，會像小時候那樣嗎？來不及抓住掉下懸崖的哥哥。會像五百年前那樣嗎？來不及趕上科舉考試。會像那次一樣嗎？來不及攔下迎娶妙女的接親隊伍。
他這一生，都在追啊趕啊。他這一生永遠都慢人一步啊。
現(xiàn)在三百條生命就在眼前，他追得上？趕得上？
書生心里暗嘆：唉，又來不及一場，誤了多少性命。
“我來得及，終還是百無一用啊。”自稱來得及的書生，輕輕說了一句，閉上眼睛，臉上滾下了兩滴淚珠。
來得及傷感了多久，這方天地就暫停了多久，苦苦修行八百年，這一刻他終于人如其名，來得及了。
來得及緩緩睜開眼睛，身上傳出一陣陣爆裂聲，全身靜脈炸開。
原來四散的血雀逆轉(zhuǎn)，化作血柱，再回道三百響火騎的脖頸里，再愈合傷口。響火騎手中匕首各個變作灰塵，蕩然無存。
時空歸位，來得及已經(jīng)變成一具枯尸，唯有一點拇指大的火苗在他身前隨風(fēng)搖曳。
虎千里見狀，又變成巨雀模樣，煽動大翅膀，朝天嘹亮啼鳴，眼見他就要跑了。
書生手上那張絹，無風(fēng)自動，朝巨雀飄了過去，越到巨雀近處，絹就大一分，不等巨雀反應(yīng)，他已經(jīng)成了絹上圖畫。
那張絹收服巨雀后，似是失去了所有神力，款款落在地上。
“響火騎！沖鋒！”
“慢著。”
重新獲得生命的響火騎快速整頓，又一次向敵人來得及發(fā)起了沖鋒，卻被遠處一個聲音給攔住了。
來人正是四大望族代表之一、本軍監(jiān)軍薛洋。
跟薛洋同來的，是軍中五千步兵，須臾間就把響火騎團團圍住。
薛洋見響火騎被圍后，躬身作揖，一陣碎步小跑來到書生來得及尸前，倒頭便拜，口中恭敬道：“薛家三十五代孫薛洋，拜見老祖，孫兒來晚了。”
來得及尸前火苗一番震動，里面?zhèn)鞒鲆痪湓拋恚骸安煌恚煌怼?
書生來得及了卻了心愿，枯尸化灰，好像是從未在世上走過一遭那般。
薛洋不敢抬頭，往地上叩首三次后，依然低頭站起。轉(zhuǎn)過身來，這才抬頭看向不遠處。隨后命令道：“這絹畫速速送往太行山孫藥師處，就說…就說弟子薛君侯拜上。”
那一男一女，什么來頭？薛洋看向王槍無雙，心里正疑惑。又看見方才薛君侯身前搖曳青焰鉆進了王槍腦門，心中疑惑更甚。
薛洋對左右指道：“把那兩個請過來，不可怠慢。”
薛洋和那兩個不過七八步的距離，想要他們過來叫一聲便可，哪里還要人去請，而且薛洋這一番動作盡在兩人眼中，話也聽得明白。
無雙撿起地上的劍，也不用人請，自己走了過去，雙手握拳道：“請了。”一副老練江湖模樣，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閣下可是無雙劍？”
“正是，何事？”
薛洋聲音低得好似只有自己能聽見：“那五萬…那五千無雙軍，閣下可想救得？”
“先生可有良方？”
“良方談不上，不過一句話的事。”
“那怎樣才能讓先生說了這一句話呢？”
“隨我來。”
薛洋轉(zhuǎn)身就走，搖頭晃腦的，后面不長眼睛也曉得，無雙城這兩人，必然是緊緊跟上的。
跟虎千里不一樣，薛洋是望族出生。他雖然是監(jiān)軍，但也不愿跟這一幫武夫住在一起。自己在不遠處鎮(zhèn)上買了一處院子，這才不枉書香門第。
王槍和無雙坐在堂上，也不心焦。先是嘗過了冰泉熱茶，再吃上幾塊糕點。把身上的煞氣、血腥氣散得干干凈凈，心神寧靜了。
薛洋開口道：“想救無雙軍，你們得幫我送一樣?xùn)|西。”
王槍欲問詳細，卻被無雙搶了先，問道：“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shù)茫灰銦o雙劍答應(yīng)了，我現(xiàn)在就可發(fā)了軍書，讓無雙軍回?zé)o雙城去，再贈一份路書，一路上可他們保順風(fēng)順?biāo)！?
“送什么東西？”
“東西不重要，你們可以出了門，往西市上走，尋幾個新鮮玩意就行。”
“這是個什么話！”
無雙以為薛洋打趣她，不有泄了氣。才有的希望，又沒了。
王槍常年送禮，自然知道東西不重要，地方才重要，更重要的是到地方要做什么。按薛洋的說法，通常就是殺人了。
王槍道：“什么地方？誰？”
薛洋拍手笑道：“不愧是咱們瑯邪第一槍，直來直往。不像我們這些讀書人，總想著彎彎繞繞。那我直說了，太平宴，王右。”
“王右坐鎮(zhèn)中軍，身邊猛將無數(shù)，我們兩個可萬萬近不了身。”王槍按住要說話的無雙，想要薛家更多的幫助。
“王帥擺下太平宴，我前軍自然要派人參加的，但前方戰(zhàn)事吃緊，將軍不能去，監(jiān)軍不能動，所以派兩個后輩，明兒啟程，大概正午時分，到野牛嶺。”薛洋一邊說，一邊給兩人倒上茶。
王槍問道：“那兩個后輩，在中軍可有熟人？”
“沒有，是我薛家旁支，他們面貌只我一人知道。”
“那到了中軍，他們?nèi)绾芜M得太平宴？”
薛洋拿出兩枚熊掌模樣玉佩，笑道：“靠這個。”
無雙見了玉佩，心中一喜，伸手要拿時，玉佩卻被薛洋收入懷中。
薛洋低聲說道：“記住，明日正午，野牛嶺。”
兩人聞言，慎重點頭。
“從后門走，別讓人看見。”
說罷，薛洋不管他們兩個，自顧自回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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