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有一計
當聞人不語捧著圣旨走出大宅門的時候,申小甲恰好在前一刻從宅子的院墻旁匆匆跑過,一口氣都不敢多歇地沖向南城門,他很想飽飽地睡上一覺,但現在更需要為城內的百姓爭取一些時間。
昨夜他在和小芝、季步分頭行動之后,救下了不少百姓,有些愿意出城去青山避難,有的則是只想留在白馬關里,哪怕隨時可能被炸飛或者被沖進城內的敵軍砍掉腦袋,也不愿離開故土。
在申小甲看來,這是一種很愚蠢的固執,然而這世上卻有一些死活不愿離開舒適區的人,即便外面比自己所待的地方好上千倍,也只想守著自己一方枯井,不愿意跳出去看一看。這里面還有一些是真的眷戀故土,還有一些是迷信白馬關內的火神與佛祖,相信神佛會來搭救自己。
這些人不愿跟著來回往返青山與白馬關的道癡離開,申小甲又不可能真的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只好讓他們躲進自己之前在南城門處挖刨的坑洞里。
可原本他挖那些坑洞只是為了方便自己一行人應對突發情況,現在要安置城內上萬的百姓,自然是不夠的。
往祝國寺送去了一些,又往黑鱗蛟蛇以前安眠的地方藏起了一些,還是剩下許多無處可去的百姓。
眼下小芝和季步便是帶著幾百名青壯在城中另一處努力再刨出一些深坑,因而自己必須要想辦法盡量拖住城外的幾十萬敵軍。
李天莽再次兵臨城下絕對是有備而來,絕對是打定主意要咬下白馬關這塊肉,畢竟這塊肉是非常了不得的龍肉,那種吸引力是無與倫比的,女帝的金令如何能攔得住一顆想要建立不世功業的野心?
沉沉一嘆,申小甲一想到要單刀獨面幾十萬敵軍就頭痛得厲害,自己的任務比戰國時縱橫家張儀函谷關前分裂合縱聯盟還要難以完成,這種難度簡直是地獄級的,一不小心自己就會被幾十萬大軍射成篩子,或者踩成一灘更護花的爛泥。
申小甲一邊疾步前行,一邊搜腸刮肚思索對策,不知不覺間已然身至南城門,透過城門洞子望了一眼威風凜凜的李天莽,以及整齊排列在李天莽身后,綿延近百里的唐國士兵,只覺得自己的小腿肚子已經開始有些顫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臉頰,自己給自己打氣道,“申小甲!你是最棒滴,不要怕,不要退縮,任何敵人都是紙老虎,你行滴!”
便在這時,不知從何處鉆出一名渾身是血的白馬軍士兵,拄著一桿斷裂的長矛,一瘸一拐地走向申小甲,滿臉堅毅慨然,在申小甲身后站定之后,吐出一口濁氣,昂首挺胸道,“白馬軍,飛柳營……趙興國前來報道!任憑申小兄弟調遣!”
申小甲一怔,剛想要說點什么,卻見又有一名腦袋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白布,手上提著一把缺缺洼洼鋼刀的白馬軍士兵走了過來,隨即又將話咽了回去,只是一臉肅容地看向那名士兵,挺直了身板。
那名頭上纏著白布的白馬軍士兵踏步來到申小甲面前,用鋼刀重重地拍了一下胸前鐵甲,沉聲喝道,“白馬軍,鐵花營,伍長王大志前來報道!
“還有我!”一名獨臂白馬軍士兵握著長槍,跨著一匹滿身血痕的老黃馬飛馳而來,在距離申小甲只余下三步距離的地方一勒韁繩,高聲道,“白馬軍,騎兵營……賈彭越前來報道!”
“還有我!”
一名背負弓箭的白馬軍士兵從一棵路旁的柳樹上跳了下來。
“還有我們!”
七八個身披重甲,手持大戟的白馬軍士兵互相攙扶著從街道陰影處走出。
陸陸續續,不斷有白馬軍士兵從四處涌出,匯聚在申小甲身前,雖然遍體鱗傷,手中的武器大多也破破爛爛,但眼神卻是異常明亮,斗志昂然。
最后一名獨眼的白馬軍士兵拖著一串長長的染血鋼刀走到申小甲面前,躬身抱拳道,“白馬軍,勇字營……全體報道!”
申小甲呆呆地看了那名獨眼士兵片刻,眼眶不禁有些微微發紅,拍了拍那名獨眼士兵的肩膀,面色莊重道,“好兄弟!你們不愧胸前的這個勇字,沒有給白馬軍丟臉……”掃了一眼其他士兵,認真地行了一個前世在影視劇里學到的軍禮,“你們都是好樣的,對得起身上的軍裝!白馬軍……威武!”
所有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學著申小甲的樣子,做出那個古怪的軍禮,齊聲喝道,“將軍威武!”
“呃,喊錯了……我并不是將軍,你們當中應該有見過我的,之前我曾在城門外幫兄弟們挖過坑……”申小甲輕咳一聲,靦腆地笑道,“史將軍是我三舅,而我自己只是個無名之輩,一個想要和大家并肩奮戰,痛斬敵寇的無名小子。”
“既然你是史將軍的子侄,現今他又不在這里,子承父業,你便是將軍……”一名白馬軍士兵眼神狂熱地盯著申小甲,擲地有聲道,“而且,昨日申小兄弟你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里……在我蔣大海的心里,你就是將軍!左右我這條命也是你救的,愿意為你慷慨赴死一回!”
“我們也是!愿為申小兄弟赴死!”其余士兵亦是齊聲喝了一句,滿臉決然。
申小甲看著面前的這些白馬軍士兵,一時有些動容起來,終于明白了高興最后那幾句話的含義,終于明白了白馬軍三個字的榮耀,深呼吸一次,不再矯情,朗聲道,“好!那小子我就不客氣了,在我三舅回來之前,便暫代驃騎大將軍一職……”
卻也在此時,一道懶懶的聲音在人群之后響起,“不行!我反對!”
霎時間,所有士兵都皺起眉頭,齊刷刷地看向聲音來源處,滿臉怒容盯著那一襲藍衣。
申小甲盯著緩步走向自己的聞人不語,表情玩味道,“聞人軍師,你舍得從烏龜殼里爬出來了啊,正好我有筆賬想找你算一算呢……”
“我又沒欠你人情,算什么賬……”聞人不語不咸不淡道,“而且眼下這情況,即便是有私人恩怨也應暫且放在一邊,戰事才是最緊要的。”
“很有道理……”申小甲點了點頭,淡然道,“那么,撇開私人恩怨,你方才反對我暫代我三舅的驃騎大將軍是出于什么原因呢?現在這白馬關群龍無首,急需有個人來統籌大局,莫非聞人軍師有更好的人選?”
一名白馬軍士兵冷哼一聲,眼神鄙夷地看了聞人不語一眼,陰陽怪氣道,“肯定是他想自己當這個暫代將軍……不管別人怎么想啊,我李鐵柱第一個不服!”
“我也不服!危難關頭不見蹤影,現在暫時安穩了又跑出來爭官帽子……呸,不要臉!”
“就是!要老子聽這種人的指揮,老子還不如直接自己抹脖子來得痛快,誰知道什么時候被這家伙賣給唐國賊寇,換取功名利祿,富貴榮華!”
所有白馬關士兵俱是神情激憤地直抒胸臆,絲毫不給聞人不語的面子。
聞人不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一聲,面色平靜道,“諸位想岔了,聞人乃一介書生而已,怎敢覬覦將軍一職!”側臉看向申小甲,高舉手中的圣旨,“我之所以反對你暫代驃騎大將軍一職,是因為我這里有更好的安排……月城申小甲,上前聽旨!”
申小甲頓時一愣,指著自己鼻子,對著聞人不語眨了眨眼睛,納悶道,“給我的圣旨?”
聞人不語緩緩地點了點頭,朝地上努努嘴,示意申小甲跪下聽旨。
申小甲掃了一眼剛才還鐵骨錚錚,此刻卻已默默跪下的白馬關士兵,面皮抽搐一下,不情不愿地單膝跪地,嘟囔道,“小爺我這輩子除了跟我媳婦單膝下跪,還沒給別人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啊……”
聞人不語白了申小甲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月城申小甲,聰慧過人,屢破奇案,更忠勇剛毅,危難之際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朕心甚慰……先帝曾有言,大慶聘任官員,當以唯才是舉,不拘一格。故此,特賜申小甲血煉紅甲一副,封武安將軍,爵血衣侯!望卿再接再厲,率白馬關眾將士奮勇殺敵,捍衛我大慶山河,護佑我大慶百姓,欽此!”
申小甲聽聞人不語念完圣旨之后,面色一滯,震撼不已道,“這就拜將封侯了?通常不是應該快要大結局才會加官進爵,然后鳥盡弓藏,一命嗚呼嗎……進度也拉得太快了吧!”
聞人不語沒聽清申小甲的嘀咕,皺了皺眉道,“還不快快接旨?難道你想抗旨不尊!”
申小甲瞥見聞人不語那陡然冰寒的眼神,立馬上前接過圣旨,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謝圣上隆恩……”而后快速從地上跳起來,拿著圣旨左瞅瞅,右看看,嘖嘖嘆道,“沒想到我也有當將軍的一天,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啊!對了,那什么血煉紅甲在何處,值錢嗎?”
聞人不語冷笑一聲,“大閔的皇子做了大慶的將軍,你的祖墳確實要冒煙了!血煉紅甲已送至軍營中,就算不值錢,你也不能扔,就算再值錢,你也不能賣……”指了指城外黑壓壓的唐軍,正色道,“武安將軍,賊寇已然摩拳擦掌,隨時可能攻入城內,不知道將軍可有什么退敵之策?”
申小甲嘿嘿一笑,攀著聞人不語的肩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紅衫,又指了一下聞人不語身上的藍衣,一臉羞澀道,“自古紅藍出CP,我是將軍,你是軍師,咱倆現在可是一對兒了,別想把責任都推給我!”
“我沒有龍陽之好,也沒有斷袖之癖……”聞人不語拍開申小甲的手,面無表情道,“不過,我這里確實有一計,或許能扭轉戰局……”
“巧了不是,我這里也有一計,”申小甲嘴角微微上揚道,“但在這之前,我需要好好睡一覺,你能不能先幫我拖延一下時間,辦法我都幫你想好了……”
聞人不語斜眼看向申小甲道,“什么辦法?”
申小甲湊到聞人不語耳邊,輕語幾句,揚了揚眉道,“怎么樣?你是儒家的高材生,做這種事應該駕輕就熟吧!”
“或可勉力一試!”聞人不語緩步走到城門洞子前,泰然自若道,“你安心地帶著這些士兵去營地里休整一會兒吧……一個時辰內,李天莽不會攻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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