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魂丟了
啪!一只穿著黑靴的右腳踏碎地上的混著鮮血的泥濘,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腳印。
申小甲忽地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右腳的黑靴,又扭頭看了看那灘濕潮的泥土,輕輕抽動幾下鼻子,皺了皺眉,而后抬腿邁進京都城最東邊丙十一巷深處的這所小宅子。
說是小宅子,卻也有一進一出,占地約有一畝。
亭臺樓閣,池館水榭,應有盡有。
宅子很幽靜,因為地處偏僻,也因為宅中并沒有什么辛勤的下人仆從走動。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這座宅子沒有人住,但四下打掃得卻極為干凈,朱漆木柱上竟是一粒灰塵都沒有。
申小甲拿著從醉仙居打包出來的食材,左轉右拐,來到宅子的正廳前,左右橫掃一眼,輕輕撞開房門,瞟了一眼坐在桌邊擦著黃銅嗩吶的陌春風,一邊將手上的山珍海味放在桌上,一邊低聲問道,「你又殺人了?」
陌春風抬眼看了一下桌上的那些海參鮑魚,驚奇道,「你發財了?」放下黃銅嗩吶,用手直接抓起一只鮑魚喂進嘴中,嚼了幾下,「味道還真不錯,就是涼了,下回趁熱拿過來,海鮮涼了口感就會大打折扣!」
申小甲翻了一個白眼道,「有的吃就不錯了,挑三揀四的……這是我從醉仙居給你打包的,路程這么遠,當然會涼!別岔開話題,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又殺人了?」
陌春風又拿起一只大龍蝦,瞟了一眼大廳后面層層疊疊堆在一起的尸體,淡淡道,「只殺了一點點。」
申小甲循著陌春風的目光看去,雙眼一突,嘴角抽搐道,「你管這叫一點點?」
「爬上墻的,摸上屋頂的,闖進門的,再加上盯梢的,攏共也就百來號人,確實只是一點點……」陌春風一邊啃咬著大龍蝦,一邊漫不經心道,「有酒沒有?」
申小甲沒好氣道,「有,斷頭酒,回頭我就幫你整一壺來!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咱們能不殺人就不要殺人,畢竟每個人都有父母妻兒……」
「這話說的……在白馬關,你殺的不比我少。」
「那是迫不得已,而且是在戰場上,跟尋常時候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都是殺人,不外乎是唐國人還是慶國人……你別跟我整那套虛偽的了,你都已經繼承了老曲的衣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記清楚自己是殺手的本質!再說了,這些人不都是你故意引來的嗎?」
「所以,你好歹留個活口讓我問幾句啊,現在倒好,一股腦全給砍了個干凈,死得透透的,我還怎么問出誰指使他們來的?」
「噢!是這么一個意思啊,你早說嘛,光叫我抱著那個大箱子在城里溜達幾圈,鬼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算了,即便不審問這些小嘍啰,我也大概能猜出是誰了……」申小甲捏了捏眉心道,「現在我只想搞清楚最重要的一件事。」
陌春風隨手扔掉只剩下硬殼的大龍蝦,很有耐心地剔著一條蒸魚的小刺,在桌上擺成完整的魚骨形狀,極其敷衍地問道,「什么事情?」
「我之前不是說咱們三弟可能是慶帝嗎……現在事情又有了些變化,有個死太監剛才來找我,說是慶帝明天早朝后要見我。」
「慶帝在皇宮?」
「嗯……所以這事兒就變得有些奇怪了,根據我縝密的邏輯推理,三弟應該是慶帝才對。」
「我不這樣認為,以這些日子的接觸來看,三弟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乞丐頭頭,或許他自己有皇帝夢,所以才會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慶帝的諧音名字。」
「那凌零夭他們怎么解釋?大內密探的身份是實實在在的,這可不是名字諧音而已。」
「可能是他們在執行什么任務,
比如潛伏在丐幫之中,然后挾持三弟以令天下乞丐……」
「你想多了,慶帝如果覺得丐幫是個隱患,直接派兵剿滅就是了,一群乞丐要武器沒武器,要戰馬沒戰馬,只需幾百精銳便可全殲。」
「那你覺得他們為什么跟著三弟?」
「我就是想不明白這一點,如果三弟是慶帝便能說得通,可現在慶帝在皇宮,三弟在我們手中,明顯是兩個人,不搭邊啊!」
「你都想不明白,那還有誰能明白?」
「三弟和慶帝肯定明白,所以我才不惜冒著暴露咱們這個隱秘窩點的危險跑過來。」
陌春風斜眼看向正廳后面的那一堆尸體,眨眨眼睛道,「你覺得現在還沒有暴露嗎?」
「朱慈曌知道這里不要緊,」申小甲摸摸鼻子道,「只要咱們那幾個自己人不知道就行。」
「你一直在說咱們之中有內鬼,難道就不怕那個內鬼是我嗎?」
「要是連你都背叛我,那這世界就沒值得我相信的人了。」
陌春風剔著魚刺的手忽地懸停,盯著申小甲的眼睛看了片刻,癟了癟嘴道,「你最好是什么人都不要相信,這樣才能在這個世界活得更久一些……」輕咳一聲,指了指那些堆成小山的尸體,「你的意思是這些人都是那個郡主派來的?」
「這座城里只有她知道那個箱子里有什么,」申小甲點了點頭道,「而且只有她非常想要那個箱子。」
「這個女人真是麻煩,要不然我去殺了她吧。」
「春風啊,你這樣的思維是不對的,解決問題不是解決有問題的人,今天你覺得朱慈曌是個麻煩,一下捅死她,明天你可能覺得慶帝也是個麻煩,要不要也一下捅死慶帝呢?殺來殺去,沒完沒了,到頭來你會發現自己也是個大大的麻煩。」
「那你有更好的解決方案嗎?」
申小甲聳聳肩膀道,「當然沒有!不過我想到了怎么利用她來看清這渾濁的京都局勢,說不定還能順藤摸瓜找到四娘和老莊,最差最差也能搞清楚幾個一直困惑我的問題。」
陌春風看了看桌上的魚骨,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并未去吃那條蒸魚,而是伸手拿起了一塊帶血的牛肉,毫不客氣地扯下申小甲腰間的一柄飛刀,切成小塊放進嘴里,慢悠悠地說道,「你的問題總是太多,應該像我一樣活得簡單點,這樣也就不會自找麻煩了。」
申小甲歪著腦袋道,「那是你不動腦子……難道你就不好奇白馬關有間客棧的那個店小二是誰殺死的嗎?」
「不好奇……兇手是那個扎著小辮子的錦衣衛。」
「為什么?」
「只有他的速度能在那么短時間內殺死店小二,并且不讓樓上的花緋和三弟發現一點蹤影。」
申小甲頗為意外地看了陌春風一眼,「看來你還是會動腦的嘛,那你說說看那個小辮子錦衣衛身后會是什么人?」
陌春風冷笑一聲,「肯定不會是魏府,雖然他最后是逃進了魏府,但恰恰說明指使他的人不是大慶左相,我那晚在祠堂里沒說這后半句是有原因的……」輕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盯著申小甲的眼睛道,「申小甲,有句話我想說很久了,你難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所以我那晚也說了,能夠讓盜圣傳人聽命行事的只能是魏府……」申小甲忽然開口打斷陌春風的話,轉移話題道,「好了,還是趕緊帶我去見見三弟,我有很多話要問他……」
「明天吧,天都快黑了,你還是趕緊回那個書局待著,免得路上再遇上什么攔路的野狗。」
「明天來不及了,早朝過后慶帝就要見我,如果我不知道慶帝到底是誰的話,也就很難做到恰到好處的應對。」
陌春風眼神躲閃道,「那也沒辦法,今天你問不了了。」
申小甲微微皺起眉頭道,「為什么?你不是把他和箱子又都帶回來了嗎?」
陌春風面色尷尬道,「人是回來了,但魂可能丟了。」
「什么意思?」申小甲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直勾勾地盯著陌春風的眼睛道。
陌春風放下手中的牛肉,站起身來,拍了拍手道,「你跟我來看看就知道了……」
申小甲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急忙跟著陌春風來到正廳右側的暗室內,瞧見目光呆滯的老叫花縮在墻角,舒了一口氣道,「這不挺好的嗎?」
「不是很好,」陌春風伸出右手在老叫花面前揮動幾下,見其毫無反應,又用申小甲的飛刀在老叫花手臂上劃拉出一條細細的血線,指著依舊木然的老叫花道,「看見了吧,不管我對他做什么,他都沒有一點反應,魂丟了……你現在沒辦法跟他談心了,得再等一段時間……」
申小甲扭動脖子,表情難看地盯著陌春風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陌春風咳嗽一聲,「沒做什么,可能是我帶他回來的時候速度太快,他的魂魄沒有跟上……」
「瞎扯!你是牛車去,牛車回,那頭老黃牛跑起來也就比蝸牛快一點……」申小甲逼視著陌春風道,「你到底對他做了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陌春風撅了撅嘴,頗為委屈地解釋道,「都怪三弟!我按你說的重新去把從城外找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醒了,還跳進了大鳴湖里,我好心把他從湖里救起來,他卻沒有禮貌,對我大吼大叫,我一時沒忍住……就給了他一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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