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寧樂宮的大貓膩
「黑貓!」申小甲低呼一聲,扭身一轉(zhuǎn),改變了原來的去向,從寧樂宮走廊內(nèi)一名呵欠連天的宮女身旁急掠而過,順著木柱滑上屋頂,趴在屋頂陰暗的一面,瞇縫起雙眼,細細瞧著下方的情景。
聞人不語一回頭,發(fā)現(xiàn)申小甲突然躥到了寧樂宮屋頂上,暗暗罵了幾句,還是跟了過去,壓低聲音道,「在后宮也敢上房揭瓦,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貓……還是只黑貓,個頭很小,或許是你在石門外看見的那只小黑貓……」申小甲輕手輕腳地揭開一塊黑瓦,淡淡地解釋道,「既然貓出現(xiàn)這里,那就說明這里有貓膩!」
聞人不語皺眉道,「現(xiàn)在離天亮沒有多久了,西華門的熱鬧也漸漸消停下去,多半此時陌春風已經(jīng)離開皇宮了,咱們也應該盡快撤離,別再做那些節(jié)外生枝的蠢事!」
「不急!春風剛剛大鬧了一場,此刻正是宮城守衛(wèi)疲敝之時,沒誰能想到還有人膽大包天在后宮轉(zhuǎn)悠!」申小甲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憑借著自己極強的聽力和目力,認真打量著寧樂宮內(nèi),忽地眉毛一斜,訝然道,「居然是豬吃棗這小***兒!」
聞人不語白了申小甲一眼,卻也蹲下身子,低著頭,斂去聲息,默默觀瞧著下方情況。
黑瓦之下,燈光并不明亮,安樂郡主朱慈曌端坐在一把木椅上,滿臉疲憊之色,身上穿著一件朱紅紗裙,右手輕輕地撫摸著懷中的那只小黑貓,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溫柔,微微撅著小嘴,看上去有些俏皮。若是尋常男子見了,說不得會拜伏在那衫紅裙之下。
她身為當今圣上胞弟的女兒,自然看不上尋常的男子,也不需要那些男子拜伏在她的紅裙之下。
而站在她面前的那人已年過半百,是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也不會對她的美色生出半點想法。朱家的人再怎么瘋狂,但還是有倫理底線的。
慶帝輕咳一聲,淡淡道,「賊子已去,朕要回御書房繼續(xù)批閱奏折了!」
安樂郡主***著小黑貓的腦袋,嫣然一笑,柔柔地說道,「你該不會以為我真是擔心你的安危才深夜進宮的吧?」
慶帝眼底閃過一抹冰寒,卻又很快掩飾過去,微微笑道,「小侄女關心大伯父也是合情合理的。」
安樂郡主嘆了一口氣,「在我面前,你就別學他了,多少有點倒胃口……我今夜進宮只為了三件事,頭一件已經(jīng)辦成了,還有兩件卻不知道進展如何,實在叫人憂心。本想著陪祖母說會兒話就去看看結(jié)果,沒想到這時候突然冒出個刺客,太不湊巧了……該不會這個刺客是你安排的吧?」
慶帝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解釋道,「曌兒,你是知道我的,如果要是我自個兒安排的刺客,此刻那刺客的人頭就該已經(jīng)被晁牙提回來了!」
「最好不是你安排的!」朱慈曌冷然道,「我這兩天已經(jīng)很煩了,鋪子里出了個叛徒,剛處理掉……本想著上午就進宮,卻被那個女人攔了下來,好不容易晚上找了個機會,又碰到刺客闖宮這檔子爛糟事,真是教人心力交瘁。若是這時候讓我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我恐怕真的會控制不住我自己!」
「近些日子,確實太累了,」慶帝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這般看來,還是前幾年的日子要松快些,不如搬回封地去住吧!」
這句話里一個主語都沒有,既沒有你我他,也沒有你們我們他們。乍一聽,像是個沒頭沒尾的病句,但不管是說出這話的慶帝,還是聽見這話的安樂郡主,都知道這句話的主語是什么。
「累?」安樂郡主慵懶地將小黑貓放在旁邊的茶幾上,端起一杯參茶,吹了吹上面的熱氣,幽幽道,「活在這世上,誰人不累!生在皇家,如若不想受累,那就早些將自己的腦袋砍下來,這樣就不
用擔心被別人算計,也不用苦心算計別人。」
慶帝低聲道,「終歸是同胞兄弟,怎么著還是會留一條生路……」
「我來之前聽說最近御書房經(jīng)常是徹夜燈火通明,心中欣喜不已,還以為你終于醒悟了過來,」朱慈曌淺淺抿了一口參茶,放下茶杯,搖頭嘆道,「沒想到你還是這般性子,真是讓人失望透頂!和你那位同胞兄弟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有的人生來適合做皇帝,有的人只適合做個瀟灑的富家翁……做皇帝太辛苦了,總要提防著會不會有刁民想害朕!」
「你坐在那把椅子上才幾天?人家坐了十年多都沒事,你在害怕什么!」
「拿了別人的東西,心里終究有些不安穩(wěn)……批閱奏折時還好一點,可只要一停下來,這腦袋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事,一幕幕就跟真的會發(fā)生似的……」
「可笑!這東西原本也不是他的,他才是這世上最大的盜匪!莊子有云,圣人不死,大盜不止。他搶奪了別人的東西,卻不允許其他人談論這件事,用仁義禮智信來約束世人,而你卻傻乎乎地真的相信那些話,想做一個講情義的圣人,何其愚蠢!」
慶帝將目光移向別處,低頭道,「愚蠢是福……縱觀歷史,太聰明的人往往都活得不長久。他很厲害,遲早會回來,遲早會揭穿這一切,遲早會殺了你我!趁著現(xiàn)在事情還沒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咱們還是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吧!」
啪!一聲清亮的耳光在寧樂宮內(nèi)響起。
朱慈曌收回右掌,冷冷地看向捂著臉頰的慶帝,厲聲道,「我不許你說喪氣話!事到如今,你我已經(jīng)沒了退路,只能悶著頭往前沖……若不是因為你當初心慈手軟,那個人早就葬身大鳴湖底,何來今日之憂!今夜我和祖母聊了許久,也聊了許多,你知道祖母是怎么點評你們兄弟的嗎?」
慶帝面頰滾燙地問道,「母后是如何評價朕的?」
「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那一定是個有趣的故事……母后最擅長的就是講故事,以前先皇還未揭竿而起時,母后便是茶肆里的說書人。」
「的確很有趣,是一個關于復仇的故事,一個名叫眉間尺的孩子替自己父親報仇雪恨的故事。」
「這個故事我也聽過!小時候,朕還夢想著有朝一日尋得眉間尺父親鑄造的那兩柄神劍,可惜那終究只是傳說……」
朱慈曌冷笑一聲,大有深意道,「太后先前對我說,她之所以喜歡給別人講這個故事,是因為她的兩個孩子像極了故事里的眉間尺和黑衣人。很多年前,她的家里也有一個水缸,每天晚上也會有只老鼠吱吱亂叫。其中一個孩子也如眉間尺那般,明明把老鼠扔進了水缸里,卻不忍心淹死老鼠,又把它撈了上來,放在地上之后又擔心老鼠咬壞家里的東西,一腳將其踩死……猶猶豫豫,優(yōu)柔寡斷,難成大事!」
慶帝用力地掐了一下虎口,沉聲道,「朕已經(jīng)改過,不是當年那個十六歲的少年!」
「那就做出一件大事給她看看,」朱慈曌直視著慶帝的眼睛道,「讓世人瞧瞧,你也可以!都是姓朱的,憑什么咱們就要矮三分!況且,這事情也是他先踩過了線,非要讓我嫁給那什么馬夫的兒子,全然不顧當年祖父所立的家訓,行事太過霸道……真要論起來,眼下這一切都是他的錯!」.z.br>
「他的錯……」慶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恨恨道,「你說得對,都是他的話錯!朕給過他機會,只是他還是冥頑不靈,很不聽話!」
朱慈曌見慶帝一臉堅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保持這樣的勁頭,好好做你的皇帝……我會把其他所有的障礙都清除,不會留下什么隱患。中秋過后,你就不用假裝了,想做誰就可以是誰
!」
慶帝緩緩伸出右手,想要拍拍朱慈曌的肩膀,卻發(fā)覺這樣做并不妥當,又將手縮了回去,眼神溫和地吐出幾個字,「辛苦你了……」
「你還是那個十六歲的眉間尺……」朱慈曌看了看慶帝那只有些尷尬的右手,譏笑一聲,轉(zhuǎn)身朝著寧樂宮外走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簾低垂道,「不過,我卻不是眉間尺的母親。」
直到朱慈曌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慶帝這才雙肩一松,扶著茶幾坐了下來,望著門外幽深的黑色,微微有些出神。
一陣涼風吹拂而過,驚醒了屋頂上同樣微微出神的申小甲和聞人不語,任誰陡然得知這樣的秘辛都不可能保持平靜!
申小甲捏著黑色瓦片的兩根手指冰涼無比,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扭頭看向聞人不語,表情僵硬道,「這個貓膩不簡單……聞人兄,你怎么看?」
聞人不語沉吟片刻,后背一陣發(fā)涼,立時直起身子,別過臉去,從牙齒縫里擠出三個字,「我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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