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是張玄穹在叫肖瑤，他是第一個這么叫肖瑤名字的人。

        阿忍，阿瑤，倒是般配的名字。

        可惜人卻并不相愛，肖瑤心想。

        “今日是上元節，夫人同我一起出府游玩吧。”原來還在遠處的張玄穹，此時已經走到玉桌旁，他高大的身形，讓原本落在肖瑤身上的月光，被全部擋住，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外套黑色輕甲，發絲編成了幾束小辮盤在頭頂，由一頂黑紗銀冠束起。

        肖瑤聽了很高興，終于可以出府游玩了，她可太久沒出門了。

        京城大街，寸土寸金，這里人來貨往，商賈云集，今日還是上元節，大街上便更加熱鬧了。五色迷離，令人眼花繚亂，來自四海的貨物，排列縱橫。舉頭所見的招牌有高三丈者，五部路便有一燈。有銅制鎏金宮燈，下墜銀珠黃穗。有銅胎掐絲琺瑯宮燈，上繪各式神話故事圖樣。有紫蝶琉璃繪畫宮燈，一面玻璃繪荷花碧柳，三面透明，凹凸錯落著各式浮雕樣式，高貴典雅。眾燈齊明，照輝如白晝。南牌樓附近，人群更加聚集，那里有大小勾欄五十余座，瓦舍之中還設有棚、棚等，可容數千人。

        大寧朝因為國富兵強，太平日久，家里貧窮，或不擅讀書的孩童，便會送到京城的老藝人那里學藝，好換得個謀生的飯碗。辛勞了一天的人們，上至達官貴人，下至田間農夫，都會趁著閑暇之時，約上三五知己，去酒舍戲樓里頭坐一坐。年至桑榆的老者，也是一生不曾經歷戰事，頂多有邊境民族騷擾，卻無人會擔心，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根本不是我朝對手，構不成威脅。在小輩們的盡孝下，老者們頤養天年，沒事便也會出來聽聽戲文，看看雜耍，所以大寧朝京城的娛樂行業非常發達。

        “我曾有一個，與我相互愛慕的女子，但她背著我和別的男人，在上元節一起出來游玩了。”

        張玄穹走在前面，肖瑤跟在他身后。就這么一前一后地，走在京城大街的玉石大道上，張玄穹額前的劉海被微風吹向了一個方向，露出了像兩座小山般濃密的眉毛。

        他又道：“我那時候心中記恨得很，所以，我想著，以后我若是娶妻了，定也要帶夫人出來游玩一番。”

        肖瑤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一向冷落她的張玄穹，今天卻主動提出要帶她出來游玩了。

        原來還是放不下那位女子，這么恨，一定是因為曾經那么愛吧。

        就算張玄穹再怎么恨那位女子，第一次見肖瑤的時候，也希望肖瑤用阿忍來稱呼他，因為阿忍這個名字，是那位女子所取。

        也罷，夫妻之間沒有感情，一輩子相敬如賓，過得平平淡淡的，也沒什么，畢竟這世間，反目的至親夫妻那么多，沒有感情的夫妻，說不定反而倒能白頭偕老。

        只是，肖瑤心里還是有些孤獨的，身邊路過的，皆是幾口之家一起上街游玩，或是新婚夫婦，或是花甲老伴，他們有說有笑，手挽著手，臉上滿是幸福。彩燈醉人眼，明月照石階，張玄穹走在前面，他的背影有些高大，有些恍惚，又有些遙遠。

        神官白虎逐漸查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發現之前魔尊異云大鬧神族科舉考試，很有可能和凡間行刺天后一事有關聯。

        天庭是神族上朝之地，也是天帝的住所。內圈數萬神衛軍來回巡防，外圈更是有數萬的暗衛盯梢，向來是神族戒備最森嚴的地方，其東西南北各有一天門。各天門，各有十二神官，分十二的月份，依照順序值守。

        神官白虎經過仔細排查，終于發現了魔族是從北天門進入天庭的。而當月的北天門鎮守神官，正是重明。此次魔尊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天庭，必然是鎮守的神官從中幫忙了。

        重明在陰陽司的嚴刑拷打之下，交代出了被魔族威脅的事。

        原來魔族右中郎將，皇甫靈犀，在半年之前，利用偷偷布置在在天庭的諜網，打探到了神官重明私自下凡一事。

        在天庭，只有正三品以上的神官，才有自行下凡的權力，而像重明這樣地位較低的神官，是沒有資格的，私自下凡是重罪，會被押上明鏡臺，廢掉神籍和修為，打入閻羅地獄，余生都要在那里受盡十八層地獄的刑罰之苦。

        皇甫靈犀以此作為要挾，威脅重明放魔族進入天庭，并承諾他事成之后，不會牽連到他。

        但魔族的承諾，又怎可輕信，皇甫靈犀根本沒有替重明處理接下來的事情，于是神官白虎順利地查到了重明的頭上。

        魔族早已經打探到神族科考周圍并無太多兵力布置，又離天庭的眾多主殿極遠，所以專門挑這里鬧事，要見天帝。

        重明在陰陽殿受盡嚴刑拷打，他原本是尊貴的神官，如今卻淪為階下囚。他早就不滿于神族不允許品階低的小官下凡的規矩，他下凡去不過是為了見一見自己在凡間偶遇，而一見鐘情的女子，憑什么天帝能去，他卻不能去？他如今又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于是他派出了他在人間之時，所養的府兵精銳刺殺天后。你天帝不是要懲罰我嗎？那我就殺了你最愛的女人。

        事敗之后，重明罪加一等，他早已再無翻身的機會了。陰陽殿牢房內，重明已經被褪去了神官金甲，蓬頭垢面，頭發上都是虱子，只穿著一身囚服。

        “呦，又來了個年輕人，你是為何進來的？”遠處黑漆漆的地方，飄來了一陣老者的聲音。

        重明啐了一口，把魔族和神族都罵了個遍，老者也大致聽出了他被關進來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天后娘娘在人間歷劫的第三世，就是那仙門肖氏的二小姐，肖瑤？”老者瞇著眼問道。

        重明拖著沉重的腳鏈，順勢坐在了老者的旁邊，回道：

        “正是，但天庭沒有幾個人知道此事，可能也是為了保護天后，防止被刺殺。而我當然沒資格知道這種重大機密，我是偶然截獲了一次神族密令，自己推斷出來的，沒想到我派人去查之后，發現真的是她真的是天后的第三世。”

        老者悄悄低頭，輕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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