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字孑然
杜云舒自小跟在父親的身邊,將禮節涵養都刻進了骨子中,帝王家的事情,她本不該插手。
此刻也應該快步離開的,可是見到褚泱嘴角的鮮血,終是不忍,快步走過來。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來,卻不敢用力擦拭,只能小心翼翼地輕輕蘸取褚泱唇角的鮮血。
秀眉緊蹙。
“陛下何必和娘娘頂嘴呢?娘娘所說也不是不無道理。”
他微微垂眸,看著杜云舒眼中的關切擔憂。但下一秒杜云舒欲言又止,猶豫再三說道。
“可……娘娘當著眾人的面呵斥陛下,太過……”
接下來的話杜云舒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了,自小的禮節修養讓她不敢冒天下大不韙。
“過分。”
褚泱開口,將杜云舒沒有說完的話接了下去。
隨后他伸手將杜云舒手中的帕子拿了過來,沒輕沒重地將嘴角的鮮血擦了擦,旋即就又坐在了桌案前,突然想起了謝蘊道。
謝蘊道求他放過太后的時候,就是跪倒在這桌案之前。
“太后,她只是太傷心了。”
現如今,他將這句話說給杜云舒聽,隨后拿過一旁的毛筆,沾了沾墨水,用墨汁在名單上畫圈,將幾個名字給單獨勾了出來。
做完這些之后,他將這份名單再次交給杜云舒,輕聲吩咐。
“這名單所圈女子的家中,讓杜大人不要動。”
杜云舒點點頭,既然已經動了將女兒送到宮中的心思,那就是有意幫襯褚泱了,沒必要再從他們身上下手。
褚泱要動的是朝堂上根基極深的老臣,且不服與他的。
如此才能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她伸手將那名單伸手接過來,朝著桌案上的手帕上看了一眼,那是她的帕子,現如今已經沾上褚泱的鮮血了,殷紅的血點在淡藍色的絲帕上格外明顯。
褚泱的眼神也順著杜云舒所看的方向落到了手帕上,眼中了然,旋即說道。
“朕待會派人洗干凈了,給你送回去。”
杜云舒搖搖頭,她不是那個意思。
“這帕子就送給陛下,臣女先告退了。”
說罷,杜云舒轉身就要離開,但是褚泱突然伸手抓住了杜云舒的手腕。
“云舒。”
杜云舒抬頭朝著褚泱看過去,眼中有不解疑惑。
“陛下還有事情要吩咐?”
褚泱搖搖頭。
“朕自小便沒有玩得來的兄弟姐妹,初見云舒姐姐的時候便覺得親切,跟朕的親姐姐一樣。”
杜云舒站在一旁靜靜聽著,褚泱說了這么一大堆,她還是不知道褚泱的意思。
隨后就見褚泱低頭,將腰間的令牌拿下來遞給她,囑咐道。
“有了這塊令牌,你可以隨意出入后宮。”
這可是褚泱的貼身令牌,見令如見人。
杜云舒哪敢接,連忙跪倒在地。
“此舉不合規矩,更何況無功不受祿,還請陛下將令牌收回去。”
“誰說你沒有功勞了?那帕子就是你的功勞。”
他上前,親自將這令牌放在杜云舒的手心:“你將貼身的帕子送給我,我便將貼身的令牌送給你,如此才叫做禮尚往來。”
“可是……”杜云舒咬了咬下唇,面露難色。
“可是這令牌太過貴重了,還請陛下收回去,隨便找了別人的東西賞給臣女就好。”
但褚泱搖搖頭,伸手抓著杜云舒的手包著那塊令牌,用力攥了攥。
“給你的東西就給你了,可要拿好了。”
此刻杜云舒被那令牌驚的也顧不上羞澀了,連忙點點頭。
“陛下的東西,臣女定當收好。”
瞧著杜云舒那一本正經的樣子,褚泱突然笑了,昳麗的丹鳳眼中蕩開笑,仿佛蘊含著無數的情絲,看一眼便會沉溺其中。
“你今后不要叫我陛下了,我字孑然,你以后便叫我孑然吧。”
杜云舒一愣,抬著頭看著褚泱不知道自己該答應還是不該答應了。
過了好一會,這才垂下眸子,柔聲喚了一句。
“孑然。”
褚泱滿意地點點頭,對著杜云舒道。
“回去吧。”
看著杜云舒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褚泱這才收回視線,眼神略微傷感。
孑然是他母妃給他起的字,亦是他的保命之道。
孑然一身。
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能坐到這個位置上。
自小到大還沒有人喊過他的表字,杜云舒是第一個。
他踱步走到桌案前,臉上的傷口僅僅是擦了擦便算了,也沒喊太醫來看,重新坐到座椅上,拿過一旁還來不及批閱的奏折,認真地看了起來。
剛剛那送來的秀女名單中,有許多位大臣的女兒。
但是獨獨沒有杜云舒的。
但褚泱不知道的是,杜奉為有意將女兒送進宮中,杜云舒不愿意將自己的今后鎖在了后宮中,便悄悄把自己的名字去了。
——
等到沈安合離開之后,商苑看著面前的火爐微微出神,眼前浮現夢如和她說的那些話。
既然璇道派現如今淪為了殺手組織,有任務那便有買主。
“你可知道是誰要讓你們殺了我?”
夢如搖搖頭。
“璇道派的人只管接任務,至于買主是誰,我們一概不知,只有蕭峰知道。”
蕭峰,又是蕭峰。
所有的事情饒了一圈又繞回到了蕭峰的身上。
“可是蕭峰失蹤了,你妹妹身上的毒怎么辦?”
“他說過只要我殺了你,便會給我妹妹解毒,他這樣的人不會失蹤的,現在他可能只是藏了起來,不知道在哪看著我們。”
夢如說得篤定,她沒再說話。
直到商溫的聲音傳來,她這才微微回神。
“姐,怎么了?”
商苑讓初兒去傳話將商溫帶了過來。
此刻他一進來便看見商苑坐在軟塌上失神,他的院子距離商苑的房間有一段距離,故而他還不知道今晚都發生了什么。
聞言,她抬眸朝著商溫看過,問出那句困擾她許久的問題。
“阿溫,爹娘他們真的只是一個商人嗎?”
話音落下,商溫那躲在厚厚水晶目鏡下時常瞇起的眸子,微微睜了睜,訝然地看著商苑,卻沒有說話。
“若爹娘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怎么會和渝南城扯上關系呢?”
若爹娘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商人,那蕭峰騙夢和的話早就不攻自破了,夢和既然相信了這么多年,那就證明她爹娘當年真的去過璇道派。
商溫垂下眸子,斂起眸色。
“我不知道。”
見此,雖然已經有了預料,此刻聽見商溫如此說,她還是有些失落。
也是。
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商溫怎么會知道。
“沒事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擺擺手,示意商溫可以離開了。
商溫抬步離開,在即將邁出門檻的時候突然頓下了腳步,轉頭看著商苑,欲言又止。
“姐,爹娘他們絕對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聞言,她猛地抬頭看過去,可是商溫已經抬步離開了,沒給她再說話的機會。
——
告別商苑之后,夢如找到了夢和休息的廂房。
此刻夢和躺在軟塌上,身上蓋著被子,眸子緊閉,沒有半點醒過來的跡象。
她將鞋脫下,抬步上床。
躺到夢和的身側,伸出手輕輕抱住了夢和,此刻她身上還穿著謝裕安的披風,她微微閉上眼睛,鼻翼間只剩下兩人身上的香氣。
她輕輕蹭了蹭夢和的額頭。
有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滴在夢和的眼皮上,又順著眼皮縫隙沁進夢和的眼中,試圖用這種方式將眼淚中的苦澀心疼不甘后悔傳達出去。
但后者沒有半點察覺。
自從夢如出生便是璇道派獨女,嬌生慣養著長大,可是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她六歲的時候便眼睜睜地看著璇道派被滅門。
那些昨日還跟著她做游戲的師姐師兄,轉瞬間便成了一動也不動的尸體。
父母的鮮血濺到身上,如同滾燙的開水一般灼燙,但心底卻冷極了。
她本以為那天之后,她在這世上的親人就死絕了,可是蕭峰告訴她,告訴她她還有一個妹妹。
等她見到夢和的時候,見到那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氣質卻截然不同的女孩子的時候,原本被寒冰封住的心臟又開始跳動了。
她還有一個妹妹。
可是不等她高興,她就發現蕭峰將妹妹培養成了一個殺人機器,沒有半點喜怒的殺人機器。
她看著妹妹認賊作父,卻有苦說不出。
就算蕭峰沒有給夢和下毒,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夢和說。
怎么說。
告訴夢和她一直感激敬重的干爹才是殺死他們父母的兇手?
告訴夢和爹娘因為嫌棄她不祥,才將她送離了璇道派?
這兩件事情,其中任何一件事情,夢如都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夢和。
她緊緊抱著夢和,心口絞痛,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若是小時候跟在父母身邊的是和兒就好了,那和兒好歹也會有六年的快樂時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一柄鋒利的刀沒有區別。
這樣不是不好,就是不像人。
——
太后隨著秦淮回到自己的寢宮,頭上的步搖在跟褚泱拉扯的時候已經掉了一個,此刻頭發松松垮垮的,風鬟霧鬢。
但現在她顧不上這么多了,抬頭看著秦淮求助道。
“秦淮,怎么辦?他現在不聽哀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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