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面前是高高在上的王座, 被安置在黃金階梯之上,順著被包裹在修身軍褲里的修長小腿向上看去,眉目深刻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 藍金異色的瞳孔深處閃著戲謔的光芒。
在所有貴族都穿金戴銀, 身著綾羅綢緞的當下,一個全身都穿著軍服的皇帝給人的壓迫感是截然不同的。
那不是外在的權力或是地位堆砌出來的,而是一種生命懸于一線的壓迫感。
正是阿莉爾現在所面對著的。
她看向那雙異瞳, 然后在對方充滿了惡意的眼神中, 平靜地垂下了視線。
“囚徒而已,陛下還在乎辛不辛苦?”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這正是奧古斯塔最不想見到的平靜。
她應該慌亂、恐懼, 又或者色厲內荏地端著她貴族的架子像個滑稽的小丑, 而不是這種平靜。
她失去了一切!她究竟明不明白?
“囚徒?”高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玩味地重復著這個詞。“勛爵大人倒是很明白嘛。不對, 現在已經不能這么稱呼閣下了,畢竟……為閣下頒布榮譽的帝國早已不復存在了。”
阿莉爾的臉上沒有半分他想要的神色,奧古斯塔看著她的臉龐,突然冷笑了一聲。
她是不是覺得自己死期將近,所以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不,不會的。他才不會讓她死得那么輕易。
她得好好地活著,活著感受作為奴隸的每一分痛苦,在現世的地獄里煎熬, 直到折斷她身上最后一根骨頭。
甩袖起身,年輕的帝王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興趣一般, 帶著風的身影掠過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朝著門外走去。
阿莉爾低著頭, 聽到那腳步聲在門口處頓了頓, 隨即聲音再度響起。
“這一批的命就留著吧。”他的聲音仿佛不經意的, 又在漫不經心中帶著不可忽略的惡意。
“行宮莊園里還缺一批奴隸,都送過去。”
……
沉重的鎖鏈掛在脖子上,另一頭被士兵握在手中,推搡著朝一個方向走去。
這具身體是真的很弱,比之第一個世界的虛弱不一樣,過分養尊處優的細皮嫩肉根本受不了這種對待,阿莉爾都可以想象晚上脖子和手腕上會出現的青紫淤痕。
說實話,他們沒有被斬首也沒有被關起來,這已經很出乎阿莉爾的意料了。
大概奧古斯塔是覺得自己成了奴隸是比死更重的懲罰?
對于游戲設定的人設來說大概是這樣的,但可惜阿莉爾又不是那個大小姐。
安排奴隸的莊園當然不是貴族們花朵盛開干干凈凈的那種,而是真正的農莊,馬匹禽類與農作物生長的地方。
同行的貴族們在看到目的地的那一刻就露出了不能接受的表情,事實上,他們中很多人恐怕一生都沒有到過這種地方。
衣不蔽體的麻木奴隸們抱著各種骯臟的工具,赤腳走在泥巴地上,隨處可見的臟東西幾乎讓人無處下腳,而不遠處,監工揮舞著皮鞭不住地打在經過的奴隸身上,而被打到的奴隸甚至連痛呼都沒有發出一聲。
士兵將他們往不遠處的空地上一推,有嬌弱的被推搡得站不穩跌倒在地上,然后發出一道刺耳的尖叫。
在意識到這就是他們去處之后,阿莉爾耳邊不斷地傳來一道道驚呼聲,接著便是一陣吵嚷,那些士兵們根本不會聽囚徒們的任何乞求,甚至在一些人崩潰地叫罵出聲的時候一腳將那人踹翻在地上。
面露兇狠地讓囚犯們安分下來之后,帶頭的那個自以為悄悄地看了眼站在一邊安靜的少女,有些納悶。
不過他軍務在身,迅速地和監工交接之后便帶著人離開了農莊。
阿莉爾抬眼打量了一下他們的新上司。
——滿臉橫肉,一道疤痕經過右眼幾乎斜跨了整張臉,嘴上不干不凈地吆喝著,眉眼緊皺,透出一絲兇光。
只一眼,阿莉爾就不難推測出這恐怕是個從戰場上下來的。
也是,若是普通仆人,恐怕也鎮不住這么多昔日位高權重的人。
盡管草包不少,但阿莉爾和他們同行幾天,結合游戲的記憶,不難察覺哪些人是有些本事的,光看現在,冷靜觀察現狀的也不止她一個。
收拾了跳得最歡的幾個蠢貨,監工從鼻子重重哼出一口氣,揮著鞭子催促。
“都去給我搬木柴去!現在,今天那邊一堆木柴沒搬完都別想吃飯!”
阿莉爾順著他說的方向看過去,老高的一座木頭山被雜亂地摞在空地上。她眨了眨眼睛,轉頭看了看己方隊友……
很好,她先想好怎么保存體力吧。
此處說是行宮,實際上卻相當于奧古斯塔的一處駐軍之所,這些木柴也不僅僅是供給行宮,還有行宮外那綿延的營地。
只是普通的搬重物而已,阿莉爾記憶最初在沒能力出去狩獵喪尸時,這是她賴以為生的本事,基地每次被尸潮襲擊之后她都能過上一段不愁吃喝的生活。
裝模作樣地背起兩端細木在背上,阿莉爾調整著姿勢使之盡可能地輕松一點,然后磨磨蹭蹭地朝著另一頭走去。
那邊一樣是奴隸工作的地方,只不過是負責將這些樹樁子劈成木塊,不過這種活顯然不是他們能干得了的,所以阿莉爾只是看了一眼,就沒怎么投注視線了。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那群赤膊揮著斧頭揮汗如雨的人群里,有一雙眼睛在對上她時亮了起來,盡管她很快便轉身離開,那道視線也依舊緊盯著她的背影。
一點都不意外地,他們今天都沒有飯吃。
以阿莉爾來看,這明顯是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順便削弱掉他們多余的精力。
而事實是,效果拔群。
到了第二天,原本或是不滿或是準備鬧事的貴族們紛紛都老實了下來,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阿莉爾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肩頭與腰,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
倒不是因為累的,而是現在這個走向,讓她實在想不出辦法去接近奧古斯塔。
一個是家破人亡的囚犯,一個是高高在上且忙碌的皇帝,更何況他們之間說是有深仇大恨,現在也早到了清算的時候,根本輪不到奧古斯塔親自出現在自己面前。
她現在連想見他一面都難。
午間休息的時候,阿莉爾面色憂郁地看向前方富麗堂皇的建筑群,忍不住嘆了口氣。
有腳步聲從身后緩緩地接近了,阿莉爾本以為是一道被關押的其他人,可是聽著聽著卻聽出了不對,這道腳步的頻率和輕重,不是他們這一伙兒的。
阿莉爾猛地回過頭,正對上一張年輕的臉龐,湛藍的眸子同時帶著懊惱與驚喜看向她。
在阿莉爾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已經單膝跪了下去,將頭深深地低下。
“路易·柯爾文,見過小姐。”
阿莉爾眼前亮了亮,終于將面前狼狽的青年與記憶里那個時刻穿著鎧甲的驕傲騎士聯系起來。
“路易!”
有些驚喜地叫出對方的名字,阿莉爾伸手將他扶了起來。“你沒死?!太好了!”
路易笑得有些勉強。“雖然僥幸活了下來,可是……實在有辱使命,竟讓大人淪落到這種地步。”
“不用說這種話。”阿莉爾嘆息。“王國已經不復存在,我也不是什么勛爵,能在這里遇到你就已經很幸運了。”
拍了拍對方的上臂,不遠處已經傳來了監工的叫喊,阿莉爾向他搖了搖頭,然后抬腳朝那邊走去。
在她身后,路易的目光落在阿莉爾裸露在外的那些青紫痕跡和破爛的衣裙上,眼神漸漸冷了下去。
他是為王國,為主人沖鋒陷陣的騎士,在落敗之后淪為奴隸,他無話可說。可是阿莉爾小姐她,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奧古斯塔竟然讓她來做奴隸,這完全是一種羞辱!
從他到這里以來,阿莉爾小姐他們是唯一一批被送來做奴隸的貴族,其他貴族不是囚禁在水牢里,就是已經送上了斷頭臺。
盡管小姐她還活著是一件好事,可是路易很清楚,奧古斯塔送她來只是想報當年屈居人下的仇。
主辱臣死,他本該拼盡一切救出她。咬了咬后槽牙,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眼神暗了暗,路易最后狠狠地看了一眼阿莉爾的背影,決心將這一刻的侮辱深深記在心里。
在認回她的小騎士之后,阿莉爾本沒想過會有什么變化,畢竟他們做的并不是同一種活兒,工作地點也并不在一起。
可很快,阿莉爾就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路易很強,畢竟那可是她曾經的首席騎士,但阿莉爾驚訝于他竟然能夠提前完成監工那些非人的工作量,然后再偷偷跑過來幫她。
這還不算,奴隸們雖然工作不同,但吃飯卻是一致的,只不過工作量大的會多分一些面包之類的,而路易還悄悄地將面包攢下來打算偷偷塞給她,阿莉爾拒絕的時候還抿著唇不高興了半晌。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有監工是不是巡邏看著,阿莉爾懷疑他會直接接替自己曾經那些仆人的工作。
又一次在硬板床上醒來,阿莉爾睜開眼翻身下床,外面一道高大的身影就立在窗戶下面,在她推開門的那一刻將一塊布巾遞到她面前。
阿莉爾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地看向他。
路易指了指她的肩頭,阿莉爾順著看過去,這才意識到這幾天的工作已經把她肩膀上那塊衣料磨破了,露出下面有些滲血的皮膚。
阿莉爾笑著接過了那塊布巾,沒有多問是從哪兒弄來的。
“辛苦了,再過幾天結成繭子就可以了。”
繭子?在她身上?
路易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他們醒的很早,這是他從前練武留下的習慣,但他沒想到阿莉爾也會起這么早,因此回到屋子的時間倒比想象中更早。
說是屋子,不如說是棚子更恰當一些,因為阿莉爾的性別緣故,女人們住的屋子還好并不算擁擠,但是他住的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他抬腳穿過在地面稻草上睡得橫七豎八的人們,到房間最里面的角落停下,伸手推了推一個渾身肌肉不輸他的男人。
那男人很快睜開了眼,眸子里沒有一絲睡意。
咧嘴輕笑著,男人開口。“找你的小姐回來了?”
皺眉忽略過對方口中狎昵的意味,路易開口。
“我要外傷藥。”
男人了然地挑眉,嘴上還道:“讓她忍忍比較好,不然后面苦頭吃得更多。”
路易沒有接腔,只是皺眉再次重復。“藥。”
男人翻身坐了起來,伸手比了個數字。“四塊面包,友情價,這可是看在你以前幫過我的份上。”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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