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皚皚白云山雪線以下，是蜿蜒無盡的翠綠的森林，密密的塔松像撐天的巨傘，重重疊疊的枝椏，只漏下斑斑點點細碎的日影，山中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

小路上一名男子和書童正在前行。男子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裁剪合體，身姿清瘦挺拔，如絲緞一般的墨發高高束起，羊脂白玉的發冠箍住，只在兩耳垂下幾縷烏黑的發絲，在風中輕輕搖曳，清雅而飄逸。

旁邊一名書童背著包袱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邊，頭上戴著柳條折的草環，小嘴兒還哼著不著調的曲子！他問道：“昂德師父，這次回到了苗疆，我們還回來嗎？”

昂德用折扇輕輕敲打這童子的腦袋，說道：“回來！這下山一路你就沒消停。”

小書童揉著腦袋，一臉委屈地說道：“師父！我從上了山師祖從來都沒有讓我下過山，這好不容易下一回山，您還不讓我開心一下？”

“沒下過山，你嘴里哼的歌是哪里學的？”昂德反問了一句，小書童臉頰之上便浮上了兩朵紅云，他搔了搔后腦勺，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只是來山上送東西的小春兒教我的。”

“嗯。”昂德淡淡地答了一句，繼續趕路。

越往山底走，這林子越是茂密，樹木灌木交錯生長，林子中偶爾傳來幾聲鳥鳴聲，增添了密林的幽靜。

小書童走著走著便走不動了，他賴在溪水邊的一塊石頭上，說道：“師父，我兩條腿走不動了！我們歇一會兒好不好？”

“這林子是迷霧嶺，若是今日太陽下山之前走不出去，我們明日在這里便是一具骸骨！你若想歇著就歇著吧。”昂德完全無視這小童子耍賴的樣子，繼續朝前走。

小書童被這么一嚇，跑得比兔子還快。他小跑著追上了昂德，嘴里喊著：“師父，等等我！我不困了，我可有力氣了！”

昂德淺淺一笑，這小子！

小書童跑到昂德前面，這才問道：“師父，我們還要多久才能下山啊！從雪域下來到這里都走了大半天了！”

“快一點的話，還要四個時辰！太陽下山的時候我們應該就能到了山下的寨子里。”昂德回道。

“是不是到了山寨就到了？”小書童問道。

這小書童厭離是自己在上山的路上撿到的。這么多年他跟著自己在山上，還沒見過王城的模樣呢！昂德解釋道：“苗疆廣袤三千里，戶口十余萬，雖然不隸版圖，但是苗王要治理苗疆便會在王城之中。我們今夜就在山寨里住下，明日再去王城！”

昂德對于王城的記憶很模糊。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自己離開那年母妃不舍的眼神和眼角的淚水。一別這么多年，再次見到母妃會是什么樣子呢？

厭離看著昂德的眼神有些飄忽，神情之中有些落寞。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說道：“厭離跟著師父就是。師父去哪里，厭離也跟著去哪里。”

昂德撫摸著厭離的腦袋，柔聲說道：“你自然是要跟著為師。王城之中人多紛雜，你莫要貪玩走丟了。”

第二日的下午，師徒二人便來到了苗王城。苗王城依據山形水勢建立，厚厚的城墻之上士兵正在巡邏，來來往往的人從城樓下走過。

厭離跟著昂德入城之后，他看著以石墻作為屏障并跟各家的院墻連成一體的巷道，問道：“師父，我怎么感覺這些路都是斜的？像是走迷魂陣似的！”

“你倒是個聰明的！苗王城依據山形水勢，前后筑有古兵寨。古寨內有巷道，巷道內有寨門，巷道以石墻作為屏障并跟各家的院墻連成一體，形成迷惑敵人的‘直角巷道’，可以引誘敵人進入死胡同而殲滅。這就是所說的‘歪門邪道’。”

“那不就是和太師父的八卦陣一樣了嗎？”厭離問道。

“差不太多。所以你切記不可亂跑。”昂德囑咐道。兩人說著話，走到了王宮門口，被門衛攔了下來：“什么人？”

昂德還沒說話，就看著厭離一臉驕傲地說道：“你們苗王的二王子，昂德王子。”

苗王和王妃什么時候生了一個這么小的小皇子！而且皇子怎么可能給別人當書童！侍衛看著厭離，說道：“小孩子不要滿口胡言！小心將你抓了去！趕緊回家！”

“我沒有胡說！”厭離指著昂德說道：“我師父就是你們的二皇子！”

兩個侍衛打量著昂德，大王子穿著可是十分地講究，怎么這二王子就一身素衣？保險起見，他們問道：“有何憑證？”

昂德將自己的玉佩亮了出來！通透的玉石之上繁瑣的皇族紋飾，兩個侍衛不認識人，但是這玉佩他們是識得的！大王子身上就有這么一塊！他們急忙行禮道：“不知二王子回來，請二王子恕罪！”

“帶我去見父王和母妃。”昂德說著便入了宮門。

大殿之上，苗王和王妃都十分開心。苗王妃拉過昂德仔細地看了半天，感慨道：“學藝去的時候才有這么小，時間真快！都這么大了！”

“十年了！他今年都已經十七了。都成年了。”苗王感慨地說道。

“可不是，若是在王城里，都該娶親了。”苗王妃說道：“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母妃幫你看看哪個土司家里有不錯的姑娘，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父王這次說苗王城里要做大祭司，可是有什么事情嗎？”昂德問道。他本來想要推拒不回王城，可是師父說十年未歸，應該回來看看。

苗王神情凝重地說道：“祭司推斷出今年我們苗疆可能會遇到前所未有的蟲災，便提議舉辦一場大祭祀，祈求先祖和神靈庇佑。為彰顯虔誠，所有苗疆土司，族長要帶領著所有的族人祭拜！作為二皇子，你是必須要出席的。”

“孩兒明白。”昂德面容之上無悲無喜，應了下來。

“父王、母妃！”大王子塞萬闊步走了進來，看到一身素衣的昂德，遲疑了一下，問道：“父王，這是？”

“塞萬，這是你弟弟昂德。”苗王妃和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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