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良久，沉寂被宋時歸打破了。他抬頭看著褚衍清，眉眼彎著，散著淡淡的笑意，看到的人卻完全開心不起來：“反正你從來也不喜歡我，我不在乎。”

        他低下頭，松開攥緊的兩只手，掌心露出被指甲刺破的殷紅血痕：“但是，在你還沒有遇到那個人的時候，還沒有……難道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嗎？不可以喜歡我嗎？”

        少年的姿態(tài)放得這樣卑微，簡直落在塵埃里，褚衍清的心臟不可控地傳來一陣抽痛。先前從不覺得難受痛苦，可一旦察覺到那份隱秘的感情，就好像豁然開了一道口子，無數(shù)情緒宣泄而下，他之前體味到的那一點，不過是冰山一角。

        “時時，聽話。”褚衍清神情隱忍，他壓下眼中情緒，“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啊，我的生日，難道不可以完成一次我的愿望嗎？”或許正是因為生日，宋時歸才這樣不管不顧，連父母在場都無所謂。那雙艷麗的桃花眼此刻哀哀地看著他，仿佛落了花瓣：“褚衍清，你為什么從來不愿意心疼我呢？”

        不心疼？怎么不心疼，疼得要死了。

        宋時歸咬了咬唇，低著頭說道：“我不想吃了。”說罷，直接從餐桌跑開。

        主角離席，剩下四個人猛地陷入一種十分古怪的氛圍里。宋尋瞧瞧左邊，又瞧瞧右邊，哪個都惹不起，一句話也不敢說。

        “叔叔、阿姨，抱歉。”褚衍清垂眸，唇邊逸出幾分苦笑，“我沒想到時時這么固執(zhí)。”

        “這不是你的錯。”宋爸爸了解小兒子的脾氣，倔強又不聽勸，既然喜歡上了褚衍清，又說出了那樣的話，就算是撞了南墻恐怕都不會回頭。他安撫地拍了一下妻子的手背，勸說道：“衍清，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對于你的人品，我們很放心，如果你愿意……”

        “叔叔。”褚衍清直接打斷了宋爸爸的話，笑容里摻雜了幾分悲涼，“我不想讓時時重復我媽媽的痛苦。”

        此話一出，飯桌上霎時安靜了下來，就連宋尋的表情都凝重了幾分。

        提起褚媽媽，那一定是褚衍清心里永遠的一道傷口，即使傷疤愈合，也永遠橫亙在那里，隱隱作痛。

        褚媽媽和褚爸爸是商業(yè)聯(lián)姻，婚后感情很好，不久就生下了褚衍清。但美中不足的是，褚爸爸比褚媽媽大了將近二十歲，因此在褚媽媽還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褚爸爸就已經步入了老年的門檻。

        在褚衍清二十歲那年，褚爸爸因病去世，而那一年的褚媽媽不過四十歲的年紀，風韻猶存。從此后卻再未改嫁，一個人住在老宅里，守著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了卻殘生。

        前車之鑒如此鮮明，褚衍清怎么敢讓宋時歸也承受這種無望的痛苦？

        宋爸爸也無話可說：“說到底，這畢竟是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情。”宋爸爸嘆了一口氣，他已經不年輕了，五十多歲的年紀，眼角已經出現(xiàn)了明顯的皺紋，把公司交給宋尋之后，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帶著妻子四處走走看看。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我自己的兒子我很了解，他是不會這么清晰就妥協(xié)的。”宋爸爸似乎想到了什么，緊緊地握住了妻子的手，“宋家的人，天生就帶著長情的基因。”

        宋媽媽依偎在丈夫身邊，沒有反駁。不止宋家，她也一樣，年輕時宋爸爸險些出車禍的時候，她甚至想過若是宋爸爸不在了，她也會隨著宋爸爸一起去。

        還好，宋爸爸沒事。宋媽媽低下頭，攥緊了宋爸爸伸過來的手，心中感到一陣安穩(wěn)。

        年輕人的感情錯綜復雜，宋爸爸自認為已經跟不上這種時代潮流了，當天下午就買了機票離開，要帶著老婆去過二人世界。但是，在上飛機前，他把宋尋叫到身邊又耳提面命訓了一頓。

        “你這個當哥哥的，怎么連弟弟的情況都不清楚？”宋賀在宋尋面前板起臉，對待這個大兒子，他一向是不留情面的，“時時和衍清的事情，你怎么從來沒跟我說過？”

        “我也是才知道的。”宋尋點頭哈腰，內心腹誹不已。心道您和宋小乖有年齡代溝，我就沒有了嗎？那小兔崽子在我面前屁都不放一個，我在他心里的分量還沒有褚衍清的一根頭發(fā)絲重要呢！

        宋尋氣悶不已，又不敢跟自己老爹頂嘴，只能低頭挨訓。直到催促登機的廣播響起，宋爸爸才意猶未盡地攜著宋媽媽離開，臨走前，他還狠狠警告了宋尋一句。

        “好好照顧你弟弟，他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你吃不了兜著走！”

        宋尋：“……”我的出生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宋爸爸攬著宋媽媽緩緩離開，進入登機口時，他還十分貼心地接過了宋媽媽的挎包。宋尋在后面看得酸溜溜的，小聲咕噥：“您兩位都多大年紀了，還秀恩愛呢。”

        好像誰不能秀恩愛似的，要不是……宋尋嘖了一聲，又想起那個惱人的過去，干脆全都拋在腦后，驅車回家。

        宋家，褚衍清帶來的蛋糕還放在桌子上，盒子還沒有打開，纏著粉色的絲帶。盒中，軟綿的白色奶油上點綴著精致的草莓。

        褚衍清坐在沙發(fā)上，面前丟了一堆煙蒂，隔著三步宋尋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煙味：“褚衍清，你成煙鬼了？”

        褚衍清不答，把空了的煙盒丟到垃圾桶里：“還有嗎？”

        宋尋卻回答：“我不抽煙。”語氣里帶著莫名其妙的驕傲和得意。

        “也對，良川不喜歡煙味。”褚衍清冷嘲出聲。他本就眉眼細長，自帶一股刻薄的涼意，如今去掉那可刻意維持的溫文，這樣看著……怎么看怎么欠揍。

        宋尋手有點兒癢了：“褚衍清，你心里不舒服，別給我也找不痛快。”

        “我心里不舒服？我怎么會不舒服。”褚衍清低笑一聲，手指扶住腦袋，好像有點兒不舒服似的，眉間微微皺起。宋尋走近兩步，這才看見被茶幾擋住的褚衍清腳下，扔了好幾個空了的酒瓶子。

        宋尋喜歡收藏酒，但宋家遺傳酒精過敏，不嚴重，只是一喝酒容易醉。宋尋要工作，必須時刻保持頭腦清醒，不敢多喝，那些珍藏都被他鎖在柜子里，只敢偶爾倒一點兒解解饞。

        這下可好，一會兒工夫沒看住，褚衍清一個人干掉他三分之一的私房藏酒！

        “褚衍清！”宋尋心疼不已，沖過去揪住褚衍清的脖領子就要質問，但還沒開口就被褚衍清身上那濃郁的酒氣逼得倒退兩步。

        “又是煙又是酒的，我看你真是糊涂得不清。”宋尋捂住鼻子，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看到地上那堆酒瓶子，心又開始抽抽了，“你要是像買醉就自己出門找個酒店啊，為什么要糟蹋我的寶貝們！”

        他撿起一瓶酒，看了看標簽，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是他專門托人搞到的珍藏紅酒，帶回來之后自己都沒舍得喝一口，全被褚衍清這混蛋喝光了！

        氣得宋尋直接往褚衍清身上踹了一腳：“褚衍清，我跟你拼了！”

        他實在吵鬧，惹得褚衍清本來就不清楚的腦子更加煩躁。他睜開眼睛，冷冷地掃了宋尋一眼：“閉嘴。”褚衍清周身氣壓極低，斜斜躺在沙發(fā)上，片生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勢。

        宋尋都被他這模樣唬得一愣，繼而咬著牙冷笑：“褚衍清，你以為我治不了你是吧？”他抱著自己的寶貝酒瓶往后退了兩步，直接扯著嗓子喊外援，“宋時歸！下來！”

        不過兩分鐘，宋時歸慢吞吞地從二樓走廊里探了個腦袋出來，咬著嘴唇陰鷙地盯著他：“哥哥，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緊事。”

        這語氣中的冷意與褚衍清如出一轍，宋尋有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的弟弟是被褚衍清奪舍了。但對寶貝們的心疼戰(zhàn)勝了害怕，宋尋對著醉倒在沙發(fā)上的男人努了努嘴，意思很明顯：下來看看。

        宋時歸站在二樓欄桿往下看，以他的角度正好能看清楚褚衍清的臉，男人依舊是那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樣子，但眉間皺痕很深，似乎不太好受。宋時歸迅速從二樓跑下來，擔心地去摸褚衍清的額頭：“衍清哥哥，你沒事吧？”

        宋尋：“……”寶貝，就是說，你變臉的速度是不是稍微有點快啊？

        褚衍清確實有些難受，在煙酒的刺激下，他的腦子里亂的像團漿糊，還有一個小人兒一刻不停地在他的腦子里敲鑼打鼓，又吵又疼。而宋尋的吵嚷無疑是加劇了這種難受，要不是醉得站不起來，他能直接生撕了宋尋。

        但后來出現(xiàn)的這個聲音他并不討厭，少年的聲音是軟的，手心也是，軟軟的貼在他的額頭上，手心微涼，似乎還帶著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氣，幾乎瞬間就撫平了他的焦躁不安。

        “衍清哥哥？”宋時歸幾乎要把整個身子都貼在褚衍清身上，裝模作樣地去探他的額頭，實際上另一只手背在另一側偷偷捏緊了手心的藥片。

        那里奇怪，再加上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被糟蹋了的寶貝酒身上，自然也就沒有發(fā)現(xiàn)宋時歸朝著他這邊悄悄地看了一眼。

        很好，哥哥沒有注意這里。

        “衍清哥哥。”漂亮的omega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捏開他的嘴唇，抿著嘴角漾出一個勾魂奪魄的笑容，“張嘴，我喂你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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