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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民心


  蘭伊還在恐懼和蒙圈中,突然一顆炸彈在他不遠處落下了。他只覺得那炸彈好像外婆種的大冬瓜,他來不及再想,那巨大氣浪直接把他掀翻在地上,耳朵翁的一聲,他好像看見了外婆親切的笑臉,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夜色終于降臨,頓斯城外的戰斗已經結束。波特將軍眼看攻城無果,而且傷亡慘重,就下令撤軍了,留下滿地蘭軍士兵的尸體。
這次攻城戰的結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中,可是那個戲村長硬逼著必須攻城。也不知道那個戲子是怎么想的。乘蘇軍沒有大舉反攻,他決定撤軍了。
大壯站在頓斯城頭,看著尸橫遍野的城外,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戰爭如果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完勝,以少勝多那是智勝,傷敵一萬自損八千那是慘勝。今天的這種勝利應該可以算是大勝了。但是看著外面星河黯淡,血流成河的土地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蘭家這塊大地,這一千多年來歷經多少戰火的洗禮,才有今天美麗的蘭家村啊。一開始是東邊的蒙古的鐵蹄踐踏過,西邊的立陶宛公國長槍屠戮過,接著波蘭占領過,最后世蘇蘭兩家人好不容易統一了這片土地,建立蘇家部落。可是幾十年前西邊的德家又血洗了這片土地。最終在蘇蘭兩家人用無數的生命才換來最后的勝利。但是現在蘇蘭兩家人卻在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兵戈相見,血流成河。現在基富那個高舉盾和劍的“母親”雕像應該正在落淚吧。
一陣風從原上刮過,好像外婆的手輕撫著蘭伊的臉。他努力掙開了雙眼,周圍安靜得連一只夏蟲的鳴叫都沒有,天上星星亮得晃眼。他伸了伸胳膊和腿,還好都是完整的。
他艱難的站了起來,滿眼是慘不忍睹的尸體。他感覺周圍布滿了孤魂野鬼,他忍不住跑了起來。他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他想回家,他想起他外婆還在等著他回家。
“除了生死,什么都是浮云”他再也不想要很多錢了,再也不想做大官了。現在他只想著回家。沒有什么比外婆家的玉米粥更香的了。
他踉踉蹌蹌的走在暗黑的原上,他感覺那黑暗壓得喘不過氣來。突然他腳下被什么一絆摔倒在了地上,對著他的臉是一張帶著血跡恐怖的臉。那張臉因痛苦而扭曲的變了形,他的心一下子緊緊地收縮起來。他趕緊爬起來,他曾以為自己不怕死,他會成為戰場的英雄。可是面對著遍地的尸體,他才覺得自己是多幼稚可笑。
他抬起頭看到了天上那最亮的北極星,它一閃一閃的好像射出了一道圣光照亮了他的心靈。他仿佛看到了外婆家的老黃狗,他仿佛看到了那一望無際的向日葵花海在陽光下燦爛的開放。他仿佛看到了隔壁村的小云,雖然他以前覺得她有點土,但是現在他覺得她很美,美得讓他現在恨不得就想抱抱她。
他搖了搖頭,他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好久好久他才走出了這片帶血的原子。他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他閉上眼睛開始狂奔,那些曾經和他在一起的鮮活的生命最終都消失在這片黑暗中。他希望往后余生不要夢見這個地方。
在基富城,逃回來的波特將軍正和戲村長喝著小酒,聽著音樂。波特還是忍不住的問到。
“為什么要讓那么多人去送死”他舉著酒杯,實在喝不下去。
“只有鮮血才能喚醒人們的仇恨,我要讓蘇家人在蘭家人的仇恨中戰斗”戲村長輕輕搖著酒杯,一臉得意。其實更重要的是,拿那么多條人命應該能換來米歐的援助款。他其實已經想好了退路了,萬一真的守不住基富,只要有了錢,逃到歐家還不是一樣逍遙快活。
“明天把你們拍的照片發到報紙的頭條上,我要讓整個蘭家大地上的仇恨淹死蘇軍。題目就叫:這里面慘死的人可有你的親人?”他得意的笑了笑很為自己這個標題感到滿意。
“不死人的戰爭能叫戰爭,不殺人能叫侵略?”戲村長很為自己這招感到興奮,他一口把酒喝光。
第二天,報紙上果然登出了那尸橫遍野的照片。很多蘭家的百姓也陷入巨大的悲痛中,仇恨也在暗生滋長。但是蘭家有一種不同的聲音也響起來,這個狗屁村長就是個蠢貨,一點能力都沒有,拿著蘭家百姓的命當兒戲,就該下臺。波特中將一定要為戰敗負責,對于失敗的原因要有個說法。
戲村長沒想到這個消息竟然會反噬他,但是操縱輿論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要讓一種聲音消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另一種聲音蓋過那個聲音。
戲村長特意安排了好些參戰的士兵現身說法。于是在村頭村尾好多纏著紗布的負傷戰士走上了街頭,抱著自己的親人痛哭。他們極力控訴蘇家的殘忍,甚至殺降。好多記者再添油加醋的報道一番,于是整個蘭家大地上飄著仇恨,老百姓那樸實的心總是容易感動,至于為什么戰敗倒是沒有人再想起。
對于這個結局,戲村長是非常得意的。他感覺整個世界盡在自己的掌握中。
米歐對于這個結果也是相當滿意的,雖然這個戲村長打仗不行,但是整些幺蛾子還是很拿手的。他們本來就是要把蘇家拖入蘭家的深淵,消耗蘇家的實力,至于用什么辦法和手段就不是他們關心的。他們又打了一部分的錢進入蘭家的賬號,這些錢自然很大一部分流入戲村長等人的腰包。
當逃生回來的蘭伊出現在外婆面前的時候。外婆一看見他喜極而泣,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村里已經給他發了陣亡通知書了。
蘭伊抱著外婆情不自禁的哭了起來,他發現這個和他相依為命的外婆頭發一夜之間全白了。外婆用顫抖的手摸著他的臉說
“伊啊,這是真的嗎?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
“你說,你要是回不來,那叫我這個老婆子還怎么活啊?”
“外婆,我再也不走了。你放心,今后的日子有您的小孫子呢。”蘭伊已經決定要踏踏實實過日子,再也不去想什么榮華富貴了。那天晚上他陪著外婆好好的聊了他的從軍生涯,沒有痛苦只聊開心的事。但是他心里對蘭軍已經是失望極了。
對于眼下的蘭家老百姓幸福真是個奢侈的夢。第二天村里的軍部來人,他們聽說蘭伊沒死,要求他馬上返回軍隊,否則以逃兵論處。剛接到死亡通知書的外婆死也不肯讓他走。那些窮兇極惡的軍人直接拿出繩子要綁蘭伊。外婆撲上去阻攔,被他們用力一推,結果一摔,頭撞到了石頭上,當場氣絕。一看死人了,那伙軍人才趕緊離開。
蘭伊忙著去找醫生來救命。當他回來發現外婆已經沒救了,直接拿起刀要去拼命。村里的人把他攔下了,說先料理外婆的后事要緊。
這件事,蘭家也沒當回事,不就死了個老太婆嗎。回頭賠點錢完事。但是消息一傳到大壯那里,大壯卻覺得此事大有文章可做。
蘭伊外婆出殯那天,好多村里的人都來送這個一輩子善良的老人。蘭伊扶著棺材心里滿是仇恨。
正當隊伍行進到村子中心的時候,突然出現了幾十家的報社的記者。他們圍著蘭伊提出了幾個問題
“聽說,老太太是因為你當逃兵,拒絕歸隊,然后阻攔工作人員而死的”
“首先,我不是逃兵,我戰斗到最后一個。”
“那你怎么沒跟大部隊一起回來。”
“他們把我們送進了蘇家的包圍圈,然后就撤了,我回來的時候那些當官已經不見了”
“能不能詳細談一下當天的戰況”
“我這些新兵被安排在沖鋒的第一線,在蘇家強大炮火的包圍下我們就是在送死,和我在一起的新兵基本上全死了。”蘭伊說到這嚎啕大哭。
“那些當官的根本就沒想救我們,他們全跑了。”
第二天,老太太的死加上蘭軍打仗根本不管新兵死活的消息一下子在蘭家村炸開了。善良老太太的死,一下子又引起了百姓們的極大的關注和同情。他們一下子對蘭伊是不是要返回軍隊進行熱烈的討論和思考。他們對蘭伊充滿了同情,他們相信了蘭伊的話。那問題就來了,為什么他們的親人會死了?他們一下子明白過來,這些豬一樣的軍官根本不管他們子弟的死活,他們就是在草菅人命。為什么指揮官不懂得兵法,瞎指揮,這才導致一場大戰死了那么多人,而且還都是他們的親人。不行必須要個說法。
大家紛紛聲討那個波特將軍,讓他必須對戰敗做出解釋,必須要承擔失敗的責任。甚至有人直接指責戲村長任人唯親,負有很大責任。
剛剛數錢數得正爽的戲村長,沒想到事態突然變成這樣。為了保護自己,只好撤了波特將軍的職務。他心里那個不爽啊,一場好戲結劇情竟然是這樣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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