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咻頹然的跪在地上，看著滿山的大火，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可是她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約書亞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手指卻緊緊地攥在一起，指甲刺破皮肉，流出了鮮血，他也絲毫不在意，他沉默的看著被火焰吞噬的高山，良久，他半跪在姜咻面前，按住她的肩膀，說：“別哭了。”

        可是姜咻根本就止不住眼淚，她抓住約書亞的手，嗓音沙啞：“你為什么要帶我走……為什么？！“

        “因為她希望你活著。”約書亞平靜的說：“這是她的愿望。”

        姜咻哽咽道：“她憑什么總是替我做選擇，憑什么？！”

        約書亞閉了閉眼睛，道：“母親其實察覺到了你的想法，她想用更加溫和的方法讓你放棄，直到你找到梅菲塔爾三世，她才明白你們之間的隔閡已如天塹，她無法說服你，你也無法說服她，她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撐不下去了，如果她死了，魏恪和藍錦羽絕對會對你下手，她怕你對付不了他們，所以她默許了你的做法。”

        "既然遲早都有這一天，發生在她還活著的時候，或多或少，她都會庇佑你幾分。“

        “而事情果真像是她所預料的那般。”約書亞低聲說：”她把一切障礙都給你鏟平了。“

        山上的大火還在燒，像是一場盛大戲劇的閉幕式，必要在最后一刻轟轟烈烈讓人永遠記住才罷休，此時此刻，上天都似乎為這一場悲劇哀慟，從而降下一場雨來，只是那雨綿綿柔柔的，帶著初秋的涼風，根本就澆不滅那鋪天蓋地的大火。

        姜咻的臉上、身上都沾了血，她狼狽的像是一個乞丐，跪在地上乞討著誰可以救救她的母親，即便明知道那個女人滿手的鮮血，背負了數不清的罪孽，可是她還是想再見她一面，像是孩提時一樣在日朗花香中撲進她懷里，聽見她溫柔的聲音，看見她寵溺的笑。

        自從和蘭錦兮重逢，姜咻一直覺得她和記憶里的母親大相徑庭，但是現如今想來，不管年歲如何蹉跎，蘭錦兮對她的愛，從來沒有半分減退過，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罷了。

        在別人看來，蘭錦兮自然罪大惡極，她做人體實驗、殺害恩師、坑害了不知多少的的無辜者……，這些人自然可以唾罵，冷嘲，罵她死的好，死得干凈，亦或者是仍覺得不夠解氣，應該將她的骨灰刨出來再鞭笞一遍，但是姜咻不能恨她，甚至沒有資格恨她。

        蘭錦兮也曾經年少天真，意氣風發，是多少人歲月里的驚艷，深夢里的絕色，可是她愛上了一個不值得她愛的人，受了很多很多的傷害，她拼了命的想要保住的自己的孩子，可是到底，她沒能保住女兒。

        于是她徹底瘋了。

        如今再難評說是否是江責一步步將蘭錦兮逼到了絕境，亦或者蘭錦兮的骨子里本就帶著瘋狂的基因。

        歸根到底，是姜咻的錯。

        是她的錯。

        姜咻喃喃地說：“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之后的很多事情，都會改變，是我……”

        約書亞的聲音帶了幾分難以查覺的顫抖：”姜咻，母親讓你活下來，不是讓你歸咎自己的。“

        姜咻仰起臉，看著他：“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死了，我不可能安心的活下去！”

        約書亞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怎么知道她沒有想過呢？”

        “她想過的，只是很多事情，本就已經發展到了一個極端，人們能夠選擇的，只是一個壞的結果，和一個更壞的結果罷了。”

        約書亞伸手擦姜咻眼角的淚，說：“姜咻，別哭了，讓別人看見了，怎么辦呢？”

        他將姜咻抱進懷里，喃喃的說：“要是讓別人看見你為了她哭，你以后的處境，會更加艱難的，所以，以后都別為她哭了。”

        可是姜咻的哭聲卻越來越大，最后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孩子般嚎啕起來，她靠在約書亞的肩膀上哭的聲音嘶啞：“可她是我的媽媽啊……她是我媽媽……她死了，我為什么不能哭？！”

        約書亞沒有回答，他只是拍了拍姜咻的背，輕聲道：“傅沉寒還在等你，去找他吧。”

        姜咻抓住他的手：“你呢……你去哪里？”

        約書亞笑了一下：“我？你不用管我。”

        他在姜咻的眉心輕吻了一下，手指顫抖的貼上她的眉眼，低聲道：“親愛的，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不管遇見什么樣的事，都不要怕。”

        “從我看見的第一眼，我的命運就與你糾纏在了一起，我是你的刀，你是我的命……”他喘息著說：“親愛的，我愛你。”

        姜咻張嘴想說什么，約書亞已經在她后頸一捏，姜咻的眼前瞬間黑了下去。

        她那句話堵在喉嚨里，再也沒有出口。

        ——你已經自由了。

        你不要再守著我，你該有自己的未來了。

        可是他沒能聽見。

        ……

        “嘭”的一聲，杯子被砸在地上，碎成了一堆。

        平白摸了摸鼻子，對房中其他人道：“你們先進去。”

        其他人早就想走了，立刻迫不及待的跑了。

        平白道：“爺，您發什么脾氣，嚇到少夫人多不好。”

        傅沉寒冷著臉道：“誰給你的膽子把我帶走的？！”

        平白道：“那不是少夫人的吩咐么。”

        傅沉寒冷冷的盯著他：“你是她的人，還是我的人？”

        平白說：“我是您的人啊，可是您不也聽少夫人的么？”

        傅沉寒：“……”

        他轉眸看著病床上的姜咻，姜咻的臉色很蒼白，看著輕飄飄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消失，他握住了姜咻的手，問平白：“怎么還沒醒？”

        平白道：“醫生說是虛耗太過了，可能要睡一段時間。”

        老實說，他把傅沉寒帶走的時候，都以為姜咻必死了，尤其是在爆炸的時候，他覺得等傅沉寒醒后自己絕對會被一槍崩了，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姜咻沒有死，她被人好端端的送回來了，就放在皇家近衛隊的駐扎地營前，平白一度以為自己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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