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明之后，第二輛裝甲車也很快開了進來。

        上午陸明拉走的魂晶智能機器人，被從車上一一卸下。

        機器人一個個都臟得不行，身上還有不少坑坑凹凹的痕跡，但是并沒有任何一臺損壞，都還能在院子里溜達。

        格桑帶著人立刻上前檢查去了。

        阿德沃爾看了一眼，問陸明：“去魂獸巢了？”

        陸明點頭：“嗯。丹尼爾說一天內要出數據，只能去那里了。”

        魂獸巢并不是一個巢穴，而是魂云帶對邊境區的魂獸釋放點，那里常年魂力風暴肆虐，即使在魂云帶休眠期，那里時不時也會冒出小股的魂獸潮。

        阿德沃爾問：“結果如何？”

        陸明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少帥的經費是肯定沒問題了，我把數據發過去后，丹尼爾就說已經有一只肥羊上鉤了。而且——”

        陸明看了云西一眼，安慰他說：“放心吧，你昨天露的這一手，經過少帥幫你一宣傳，就算你真的混淆王族血脈，也最多是個無期。”

        云西：“……”

        你看我高興嗎？

        陸明已經暢想起了未來，“那樣的話，其實你的生活還能過得不錯，那只肥羊肯定希望你琢磨魂晶智能，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就是可能不太自由，咱們見面也難了。”

        云西：“……”

        那我真是好遺憾呢。

        “對了！”

        陸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搭住了阿德沃爾的肩，對他說，“沃爾，趁著云西還沒被關進去，不如讓他把你的機器人也修一下？”

        阿德沃爾一愣，他倒是從沒想過這個。

        云西也是一愣，先是沒反應過來陸明說的機器人是什么，等反應過來后，云西感覺自己中了頭獎。

        云西瞪大了眼睛，壓抑著自己的表情不要太狂喜，他問：“上將先生的機器人，是科諾院士送給你的那個機器人嗎？”

        雖然他沒有印象，但既然是榮思明送過來的，大概率是真從他工作室里出來的。

        那就算不是魯卡，也至少有強大的運算能力——這算是他設計機器人的“簽名”。

        阿德沃爾猶豫著，沒吭聲。

        ——因為他覺得，就他的立場而言，不太適合請云西幫忙。

        但陸明卻非常積極，回答云西道：“對。那也是一臺魂晶智能機器人，沃爾可喜歡了，走哪兒都帶著，帶在身邊快二十年了。

        “可惜，三年前的一場對戰中，那個機器人損壞了。沃爾也咨詢過舊帝星科學院的人，都說修不好。”

        云西：“既然是那么寶貴的機器人，我倒是愿意試一試。——它有名字嗎？”

        陸明：“我叫它粉粉。”

        云西：“……”

        我問你了嗎？啊？

        阿德沃爾這時也不再沉默，再沉默就是矯情了。

        他說：“它叫魯卡。”

        云西：“……”

        云西：“！！！”

        感謝菩薩！

        云西猛抽一口大氣，雙頰泛紅。

        ——榮思明，偷得好！爸爸原諒你了！

        陸明看著云西，一臉狐疑：“你這什么表情？”

        云西不掩飾，激動地看著阿德沃爾：“魯卡可是科諾院士研發的第一代魂晶智能機器人，我只聽說過，還沒親眼見過呢！——上將先生，我能看看它嗎？”

        阿德沃爾沒料到云西會是這個反應，他遲疑著點了頭，補充說道。

        “可以。但是，即使你修好了魯卡，我也不會因此放棄控訴你的。——你可以對我提出一些維修的報酬。”

        這人還真是……

        云西笑了起來，說：“報酬就不必了——你必須控訴我的理由，陸上將已經跟我說過了。雖然我很難接受被控訴的事實，但我能理解你想要定罪的心情。”

        阿德沃爾詫異。

        他是沒想到云西能說出這樣一番“圣母”的發言來。

        云西：“如果你真的覺得良心不安，那就等我修好魯卡后，讓它陪我到上庭之前，可以嗎？”

        阿德沃爾這次沒有猶豫，他點頭：“好。我明天把它帶過來。”

        頓了一下，阿德沃爾又加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

        云西渾身舒暢，笑得格外明媚。

        陸明看他們這樣，剛才沒八完的卦，就又蠢蠢欲動起來。

        他問云西：“所以剛才你說不給抱，他就生氣，這是什么情況？我錯過了什么？”

        阿德沃爾：“……”

        云西：“……”

        大概錯過了活命的機會吧。

        于是這個夜晚，伴隨著陸上將的哀鳴，圓滿地結束了。

        ·

        第二天清晨，阿德沃爾晨練回來，洗完澡下樓，就看到云西已經收拾完畢，一臉微笑地站在餐廳，竟然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阿德沃爾：“……”

        他不由停下了腳步。

        云西對他招手，“上將先生早，來，嘗嘗我的廚藝。”

        云西從廚房端出早餐，放在餐桌上。

        阿德沃爾走過來一看，盤子里兩個還沒剝殼的水煮蛋，旁邊切了一片目測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面包，以及一個對半開的橙子。

        阿德沃爾：“……”

        “廚藝”？

        云西：殷切而期待的眼神。

        阿德沃爾：“……”

        阿德沃爾拿起雞蛋敲開，還未完全凝固的蛋白滑了出來。

        阿德沃爾：“……”

        他放下雞蛋，又拿起面包咬了一口——他的目測沒錯，確實是才從冰箱里拿出來的：隔夜的冷面包結構粗糲、松散，一口下去像是咬了一嘴的砂礫。

        阿德沃爾：“……”

        他現在合理懷疑云西在報復他。

        但是他抬頭一看，發現云西自己的盤子里也是同樣的食物。

        阿德沃爾：“……”

        他看向云西，云西也看向他。

        兩秒后，云西端起自己的盤子，把兩個雞蛋放回鍋里繼續煮，至于面包，他想了一下，往鍋里扔了一大塊黃油，接著就要把面包扔進去。

        阿德沃爾：“……”

        阿德沃爾及時起身，出現在廚房，避免了一場災難：“我來吧。”

        他接過云西的殘局，并在一刻鐘內重新端出了豐盛的早餐。

        阿德沃爾把早餐放在云西跟前，說：“我感謝你下廚的好意，但以后別下廚了。”

        云西：“……”

        哦。

        云西用力咬了一口凝實的水煮蛋，問阿德沃爾：“魯卡呢？”

        阿德沃爾：“放在遺物中心。吃完就帶你過去拿。”

        云西一愣：“遺物中心？”

        阿德沃爾點頭，解釋道：“邊境區兇險，每次外出任務，駐軍都會寫下遺書，把重要的東西都存放在遺物中心。”

        云西聞言微微皺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

        遺物中心的名字聽起來不吉利，模樣也生冷得很。

        一幢漆白的大樓，每層都是打通的大廳，大廳里鱗次櫛比地擺著上百排鐵架，鐵架上整齊排列著鐵皮匣子，每一個鐵皮匣子上都有一個編號。

        有的編號是嶄新的，有的則銹跡斑斑。

        它們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駐軍。

        這幢大樓沉默著，但又像是在無聲述說著許多的故事。

        云西沒有跟阿德沃爾進去，他就站在門口，看著那滿屋子冷冰冰的匣子們發呆。

        很快，阿德沃爾就出來了，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皮箱。

        云西回神，立刻迎了上去，“好了？”

        話是問阿德沃爾，眼睛卻一直盯著他手里的皮箱。

        阿德沃爾：“……”

        阿德沃爾：“車上再說。”

        上了車，阿德沃爾把皮箱遞給了云西，說：“除了機器人，其他的東西不能動。”

        云西抱著皮箱，連連點頭：“知道了，密碼是多少？”

        阿德沃爾說了一串數字，云西眨了眨眼：“這是科諾院士的生日？”

        阿德沃爾“嗯”了一聲。

        云西：“……”

        行吧。

        云西打開皮箱，終于看到了那只“粉嘟嘟”。

        這是一臺三十公分長的機器人，造型是一只玩具熊的樣子，粉色的涂裝已經掉了不少漆皮，胸部凹下去了一大塊。

        在機器人的背下，還有一個扁平的匣子，上了鎖，也不知道裝的是什么。

        原來是它！

        云西看到這個機器人，終于記起了它的由來——這個確實不算是榮思明偷的。

        大概是在三年，不，二十三年前，他搬工作室的時候。

        榮思明跟他說了一個“小可憐”的故事，當時他忙著整理自己的研究數據，聽得心不在焉，雖然忘記了具體的故事細節，但確實也記得那“小可憐”是真可憐。

        因此榮思明提議給“小可憐”送個禮物，他也沒有拒絕。

        云西記得自己確實寫了幾句話，然后交給了榮思明。榮思明說要從他這里拿一個機器人——因為他的機器人，有著極為逼真的感情模擬系統，非常適合作陪伴型機器人——送給“小可憐”，他也答應了。

        ——當然，他也沒想到榮思明會從他的庫房里，直接拿走魯卡。后來他沒找到這臺原型機，還以為自己搬家的時候弄丟了。

        不過這粉色……嘖。

        云西嫌棄地蹭了蹭機器人的外殼，蹭掉了一塊漆皮，才發現上下的粉色深淺不一——是在它損傷后，被重新涂裝過的。

        看得出來，阿德沃爾確實很寶貝它。

        ·

        與此同時，舊帝星首都城。

        章林林開著飛車從空中軌道俯沖下來，“咻”的一聲急剎停在了vast總部的戶外停車場，翻騰的氣浪把旁邊的清掃機器人掀了個跟斗。

        機器人發出了無奈的聲音：“章總，您又超速啦。”

        “知道了，今年最后一次。”

        章林林下了車，腳下生風地朝大樓里走去，路過機器人的時候不忘伸腳勾正了它。

        “章總。”

        員工見到她，紛紛停下打招呼。

        章林林擺擺手，飛快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把手里的東西隨手扔在沙發上，語音開啟了辦公室的終端電腦。

        “怎么了這是？”

        秘書部的部長走進來，奇怪地問了一句。

        章林林的手指飛快在虛擬鍵盤上操作著，一邊問部長：“榮思明是不是跑到海藍星去了？”

        部長的表情一窒，正準備扯個什么幌子，就聽章林林說：“他遇難了。”

        部長一驚：“什么！？不可能，這次跟著下海的是專業的潛水隊！”

        章林林百忙之中掀起眼皮乜了部長一眼。

        部長：“……”

        被詐了。

        部長干笑，“榮董也是想要去找一些更合適的魂晶。之前送進邊境區的那批魂晶智能機器人全部宕機，回路已經是最優了，除非找到一種更合適的魂晶……”

        “它們已經被修好了。”

        章林林按下最后一個回車鍵，看著眼前屏幕上的圓形定位圈不斷縮小，最后鎖定到了一個意料中的區域。

        魂索星，邊境區。

        “修好了？”部長愣神，“怎么會呢？誰修好的？怎么沒人通知我們？”

        “等你們知道，黃花菜都涼了。”章林林扔過來一張卡片，說，“往這個賬號上打五千萬星幣。”

        部長：“這又是什么？”

        章林林：“超e級的研發經費。”

        章林林關掉電腦起身，拿起沙發上的包，對部長說：“另外，通知古著海岸的當地政府，對榮思明展開搜救。我要去一趟魂索星，把人撈起來后立刻通知我。”

        部長一頭霧水，“搜救？不是，您去魂索星干嘛？”

        章林林把手一揚：“去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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