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塵看著面前有些慌亂的白靈汐，薄唇揚起一抹自嘲，“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高高在上的靈汐尊主為何對我這個小透明另眼相待。用小琉璃的身份接近我，叫我習控魂音，收我為徒。”

語畢，他苦澀一笑，“終究是我癡心妄想了。”

自以為是的認為你會如我喜歡你那般，也喜歡著我。

這是天大的諷刺。

拂蘇的出現，他淪為了轉世，他活著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聽完凌塵的一席話，那些年間心弦處的隱隱作痛，如今重新回來了。

她一手緊緊抓住裙裾，“你沒有，不要這么貶低自己。”

凌塵和拂蘇是不同的，對她來說，他們可以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但凌塵無法意會出白靈汐的真實想法，他冷聲道：“我不管你還在精心謀劃些什么，舍命相救也好，收我為徒也罷，往后不要再將對別人的好強加在我的身上。”

他轉眸看向庭院中的冷梅，“所有人等待的都是一個拂蘇，那又如何，我偏偏不遂你們的愿。”

說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想要和拂蘇廝守一生？等下輩子吧。”

可一聯想到白靈汐曾經與那個叫拂蘇的，如此情意繾綣，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要去出言傷害她。

哪怕傷她等于傷自己……

“這一千年你都挺過來了，對你來說，百年興許不過是彈指一瞬間。”

此話一出，凌塵眼角余光看見白靈汐身形不穩的后退一步，她單手撐著門，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一張嬌顏上只有蒼白，貝齒緊緊咬住紅唇，直到唇瓣泛白都沒有停止，一雙眼中渲染著朦朧的霧氣。

可見他是成功了。

成功的傷害到了面前的白靈汐。

然而傷了她之后，他的心也緊跟著隱隱作痛著。

這千年的等待，哪有凌塵說得那般風輕云淡。

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一次又一次滿含期待。

周而復始，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

直到凌塵的出現，讓她以為看見了希望。可如今，卻成了這般局面。

眼中的清淚終于是撲簌簌的往下掉落，狠狠敲擊著她的心口。

凌塵見著那些打濕了她小臉的淚水，竟有些微微發愣。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看見白靈汐這幅樣子——

是啊，并不是任何人生來便是強大的。

白靈汐將脆弱的自己掩蓋在強大的修為之后，她將那個脆弱的自己徹底封印了起來。

凌塵為了避免自己會因此而心軟，別開了視線，不再去看她。

但她的聲音仍是清晰的落進了他的耳中，帶著輕微的哽咽。

“這千年何其漫長，我步履艱難……”

余下的話被凌塵打斷，“這些話不該是對我說的，我不是他，永遠都不會是。”

他不愿成為拂蘇，他只想做他自己。

什么千年老鬼，什么鬼域冥火，全部都見鬼去吧。

白靈汐看著凌塵漸行漸遠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

她輕輕掩上門，確定屋中只有自己一個人之后，她蹲下身子，小聲啜泣著。

從銀霜苑出來后，凌塵遇到了蕭琉璃。

看見蕭琉璃的時候，凌塵旋身就要往回走。

可眼尖的蕭琉璃發現了他，馬上追了上去，“凌塵，你可千萬別聽夜殤胡言亂語，師父她……”

未盡的話語被凌塵打斷了，他漠然道，“她喜歡的是拂蘇，終究不是我。”

蕭琉璃垂眸望去，便瞧見了凌塵翻開的袖口處，手上殘留著的一道灼傷的痕跡。

原來……

她立刻趁熱打鐵游說他，“薄情水留下的痕跡這一世都無法消失，這是你喜歡師父的證據！你無法去辯駁，鐵證如山面前，難道你要忽視掉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嗎？”

聞言，凌塵抬起手來，看著自己手上灼傷的痕跡。

一輩子都無法愈合。

因為薄情水，他才確信他是喜歡上白靈汐的。

可他喜歡她又怎樣，能改變什么。

現在不是他忽視掉自己真正想要的，而是他心悅之人，對他沒有半分真情。

他匆匆忙忙拉下袖口，掩住那道痕跡，“是，我承認我膽大包天的喜歡上了她！但那又能怎樣，她對我的好，她看著我的時候，想著的都是另一個人。”

凌塵的怨念，蕭琉璃也能夠去理解。

一想到那段前塵往事，蕭琉璃就忍不住鼻尖發酸。

現在的凌塵根本就記不得那些往事，如果他想起來了，還會這么說嗎？

她抓住了凌塵的手臂，眼淚慢慢墜落而下，語氣變得哽咽，“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你身為拂蘇時，究竟都發生過什么！”

師父的狐心異常的冰冷，從不輕易動搖，卻在拂蘇的撩撥之下，慢慢的裝進了他這么一個人。

可如果最后的結果是背道而馳，那為什么當初還要去百般的撩撥？

她不想看到師父在付出那么多之后，卻沒有半點收獲和回饋！

那么這一千年來，等來的只是一場空。

她止住淚水，朝凌塵大吼，“你不能撩撥了師父之后，就這么拋棄。凌塵，你別讓我看不起你！”

他們之間的爭執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可蕭琉璃并沒有放在心上。

她憤恨的等著眼前的凌塵。

凌塵聞言，酸澀一笑，“撩撥她的另有其人，不是我。”

此話一出，蕭琉璃拉住他手臂的素手，也跟著松開了，無力地垂在身側。

凌塵根本就不想成為拂蘇，他只想做自己。

她們不該將所有一切強加在他的身上。

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讓蕭琉璃產生了無力感來。

她吸吸鼻子，話鋒一轉，“我要和洛言風去九州神醫谷聽學了，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整什么幺蛾子。”

凌塵卻恍若未聞，他義正言辭道，“從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與她止步于師徒關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廂璇璣閣中，白靈嫣看著一襲紅裙的白靈韻，“還真是稀客啊，不去銀霜苑串門了？”

要知道白靈韻整日閑來無事，靈狐宮任何的地方可以不去，但唯獨銀霜苑必須每日到訪。

白靈韻無奈的輕嘆一聲，“以那老狐貍現在低落的心情，我要是去稍微逗兩句，絕對會死的很難看。”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白靈汐心情低落的，那要從她路過銀霜苑時，卻見里面正飄著鵝毛大雪說起了。

冰雪初融多日的銀霜苑，再一次覆滿霜雪。

白靈嫣看著手中煉制而成新鮮出爐的靈丹，笑得眉眼彎彎的，可見她現在心情甚佳。

“有這覺悟不錯，證明你那清奇的腦回路總算回歸正軌了。”

白靈韻偷眼瞧著面帶笑容的白靈嫣，有些納悶的問，“瞧你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聞言，白靈嫣笑得意味深長，看向有些心虛的白靈韻，“怎么，你開始為靈汐擔心了？”

乍聽此言，白靈韻嬌顏上浮現出一抹被察覺到心事的嫣紅來。

她與白靈汐的相處模式素來如此，可說到底，也是一同長大，一起修煉的，再怎么樣也是情誼深厚的。

可從小到現在二人便是這般，要讓她去改變，還是有些難度的。

她窘迫的輕咳一聲，死鴨子嘴硬道：“怎么可能，老娘我巴不得……”

白靈嫣輕聲打斷她的話，“別刀子嘴豆腐心了，這么多年了，我難道還能不了解你？要知道當初你被墨長老逐出九州神醫谷，靈汐二話不說就跟著你離開了。”

回想起塵封多年的過往，想起那時候白靈汐跟著離開，白靈韻至今仍是能感覺那一刻春風拂面，心頭處暖洋洋的，格外舒適。

然而那些跌宕起伏的愛恨情仇，如今想來，竟再掀不起半點波瀾，不痛不癢的。

“我這輩子最不想提起的就是跟九州神醫谷有關的，恩恩怨怨，孰對孰錯，早就理不清了。”

她還記得當時所發生的事情，這顆心卻跟死了一樣，再也沒有任何的感覺。

曾經傷痛到極致的心，已經徹底歸為了平靜。

后悔嗎？對于斷尾的事情。

白靈韻輕輕搖頭，手起刀落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時間去后悔。

白靈嫣將靈丹全部裝起來，接著眼中帶著憧憬和向往，言語間滿是艷羨。

“其實我挺羨慕你們的，能知曉命中人命中事，而我永遠孑然一身。我能看見所有人的命格，卻始終看不清自己的。”

她也想如她們一般歷經轟轟烈烈的情劫，而不是待在靈狐宮中，消磨時光。

聞言，白靈韻忍不住打趣道，“修煉幾千年的老狐貍終于想要春心萌動了？”

下一刻，白靈嫣眼中的艷羨褪去，說起了正事。

“不說我了，凌塵他潛意識里接受了自己是拂蘇的事實，但是他氣不過，也很不甘心。明明有著相同的軀殼，說到底不同的也只是先來后到。”

思忖了片刻，白靈韻才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在嫉妒著老狐貍對拂蘇所做的一切？”

白靈嫣微微頷首，“他當然會嫉妒，更無法去接受靈汐付出的初衷，僅僅只是因為他是拂蘇的轉世。”

這席話更加堅定了白靈韻對此事的看法，“所以從頭到尾，他是在自己吃自己的酸，這分明就是作天作地作大死……”

能跟自己生氣的，也是平生僅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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