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師徒恩斷義絕
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飄進了蕭琉璃的耳中,她驚得目瞪口呆,在手中拋來拋去的果子也跟著落了地。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凌塵平靜的側臉,任由風雪漸漸拂了滿身。
直至身上感受到遍體的冰涼,蕭琉璃猛地才回過神來。
“你剛剛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凌塵咬緊牙關,垂在身側的大手慢慢的收緊成拳。
他能感受到蕭琉璃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他喉間哽咽著,想要張嘴說話,努力許多次,仍是無果。
不知過了多久,凌塵才沙啞地說,“小師妹……死了。”
看著凌塵這副悲慟不已的樣子,蕭琉璃知道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的。
可她不過是去了一趟九州神醫谷,怎么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她忽然想起凌靈曾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我下半年會有桃花運,那朵桃花鮮紅欲滴,若處理不當恐怕會命喪黃泉。
蕭琉璃雙膝跟著跪在了地上,她一手緊緊揪住了凌塵的衣襟,“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就是去九州神醫谷聽了個學,她怎么就……”
被人扯住了衣襟,凌塵也沒有半分的不悅,他垂下眼瞼,擋住眼中的悲痛,“現在能救她的只有師父了。”
聞言,蕭琉璃便知道凌塵在打什么如意算盤了!
“救?人死不能復生,你讓師父怎么救她?”蕭琉璃雙眼通紅的盯著凌塵。
凌靈是她的好友,她自然也不想錯過能救活她的一線生機,可——
果不其然,她聽見凌塵張嘴吐出兩個字眼,“狐心。”
銀霜苑的風雪愈下愈大,蕭琉璃的白皙的側臉被刮得生疼。
她收緊了力道,恨不得將凌塵搖醒!
“凌塵!你知不知道狐心對師父來說意味著什么!”
“當初我的劃傷都能迅速愈合,何況小師妹只是肉體凡胎,不用損耗師父太多修為和靈力。”
他初來乍到那會,白靈汐不是教他用精血去飼養蝶蛹?當時他掌心中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而且以白靈汐這逆天的修為,小師妹又僅僅只是肉體凡胎,肯定不會造成多大的危害的!
他兀自篤定著,張望著緊閉著的屋門。
他不信白靈汐會如此見死不救,更不信她會心冷如鐵。
聽著凌塵言之鑿鑿的話語,蕭琉璃松開了抓住他衣襟的小手,嬌軀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看著凌塵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陌生人。
相處這么久,她竟是不知道凌塵是這般自私的。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她的師父身上去!
“狐心是師父的心臟啊!它只是融于骨血之中,所以師父才能擁有治愈的能力!”心頭之火足以燎原,她恨不得能打醒凌塵。蕭琉璃反復深吸好幾口氣,話鋒一轉,難掩憤懣的質問他,“試問一個人沒了心臟,還怎么活下去?”
雖然自從她拜入師父門下,師父對她一向漠不關心的。
可蕭琉璃知道,遭遇危險的時候,師父總是第一個站在她身后。不對,應該是說,凡是靈狐宮之人,只要是遭到危機重重時,師父都會毫不猶豫的施以援手。
師父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般不近人情……
起初她也總是埋怨師父,對她的疏于關心。直到有一次,她因無法適應銀霜苑常年霜雪的天氣,而感染了風寒。
她在渾渾噩噩,神志不清的時候,睜開了迷蒙的雙眼,眼前雖視線模糊,可她看見師父一臉焦急的守在她的床榻前,為她輸送著靈力,那股暖流,至今想起,仍是暖入心扉。
所以,凌塵不該……不該這般去熟視無睹。
她焦急不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師父待他們如何關懷備至,全部告訴凌塵。
可凌塵沒有如她料想中的那般,露出沮喪懊悔的神情,而是——
“一定會有辦法的,師父她修為逆天,她絕對有……”凌塵雙唇蠕動,不停的喃喃自語著。
而未盡的話語,在這個風雪交加的院子里,戛然而止。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時,凌塵被扇的偏過頭去,他愣在了原地。
反觀蕭琉璃,右手輕顫著,哆哆嗦嗦的僵在了半空中。
“凌塵!你醒醒吧!”
此時站在屋中的白靈汐,透過輕薄的窗戶紙,瞧著院中無聲的對峙。
素手輕輕扒在窗上,貝齒緊緊咬住紅唇,眼中氤氳著的分明是一層薄霧。
少頃,凌塵才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感受到側臉火辣辣的疼,可事到如今,他早就顧不得這許多。
他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人死不能復生,難道凌靈死了,你還要讓師父給她陪葬嗎!”
凌靈之死,她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
可難道非得以命抵命?師父又何其的無辜,她做錯了什么?
凌塵眼中盤旋著的淚終于是滾滾下滑,他的腦子一片混沌,凌靈和白靈汐的身影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動著。
他拼命的搖著頭,他不是想要白靈汐去死,他也沒想過要以命抵命。
他只是還在天真的以為,人死真的能復生。
說不定真的有一線生機呢?
說不定奇跡真的會出現,就像這場鵝毛大雪,也總有停歇的時候,明媚的暖陽會再一次讓初雪消融。
他只是在尋找一個可能性,能讓凌靈死而復生的可能性。
凌塵艱難地說,“你不懂……我答應了他,要照顧好凌靈的,可現在……”
他答應過凌靈她爹的,要傾盡所有去護她周全的!
然而,如今卻——
他憤恨的抬手狠狠砸著雪地,地上厚厚的積雪,因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被掀了起來,漫天飛舞。
白雪落在了他的發間,他的衣襟上,也落在他的心底深處。
他腦中不斷回放著,凌靈用嬌小玲瓏的身子擋在他的身前。
如果不是凌靈,那么現在死的人是他!
這是他欠凌靈的,他更欠曾經的恩師一個交代……
“我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我怎么這么沒用。為人兄長,卻護不住她……”
聞言,蕭琉璃不再繼續高聲質問他,而是站在他的身旁,緘默不言。
她看著凌塵肩膀不受控制的上下聳動著,淚水從他的指縫間流露出來,他極力壓抑住低聲的悲鳴。
蕭琉璃別開了視線,她從未見過凌塵這幅樣子,就連拂蘇……
或許,只有拂蘇才是會真正心疼師父的。
凌塵說到底也只是凌塵啊,他無法同拂蘇相提并論。
思及此處,她輕聲道,“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接著,她的視線停留在緊閉的屋門上,“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會讓師父賠上性命!”
當初的拂蘇,為了保護封住了修為和靈力的白靈汐,能夠不顧一切,哪怕落到以身殉道的下場。
可現在凌塵,為了他的小師妹,能夠傾盡所有,只為得到師父的狐心。
蕭琉璃瞧著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心頭五味雜陳。
凌塵停住了悲鳴,他慢慢的朝前爬去,“師父,我求求你了,救救小師妹吧……”
而這一次,緊閉的屋門被打開了。
淚眼朦朧間,凌塵看著站在屋前那抹白裙若仙的身影,心間處泛起了疼痛來。
他注意到白靈汐發紅的眼眶,不用多加思忖,只要是個明眼人,都知道白靈汐閉門不出是在干什么。
白靈汐望著臺階下滿臉悲痛的凌塵,她心如刀割,眼前不受控制的,再次浮現起一層朦朧的霧氣。
她冷著聲問,“你求我什么。”
此時,銀霜苑中的風雪也跟著戛然而止了。
四目凝望,竟是一片死寂。
冷的令人心顫。
寒梅的枝頭上抖落下大塊大塊的霜雪。
砸在鋪了一層厚厚積雪的地面上,無聲無息的。
凌塵垂下眼瞼,擋住眼中復雜的思緒,“求師父救救凌靈,不惜任何代價,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只要小師妹能夠重新活過來……”
良久,沉默一直在院中蔓延著。
白靈汐喉間哽咽著,她艱澀道:“你所求之事,我辦不到。”
聞言,凌塵馬上抬眸望她,那些沒有經過任何思忖的話語,就這么脫口而出。
“明明狐心是世間罕見的靈藥,你明明就可以救她的,為什么要見死不救……”
白靈汐沉痛的閉上雙眸,原來人的言語,有時候可以傷人于無形。
聽到此處,蕭琉璃憤憤不平的指責著,“凌塵!你這樣,和幽冥殿那群想要取得狐心的瘋子有什么不同?”
幽冥殿之人費盡心機,不擇手段,千百年來,圖的就是白靈汐的狐心!
他們屢次同靈狐宮作對,用著各式各樣的借口,可圖的是什么,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我想要凌靈活著……”
然而下一瞬,他的耳邊聽見鈴鐺清脆悅耳的聲音。
他心中緊跟著咯噔一響,抬頭望去,就瞧見那枚銀質鈴鐺被白靈汐握在了掌心中。
見狀,蕭琉璃和凌塵都愣在了原地。
身為靈汐尊主的徒弟,唯一的標志,便是那枚銀質的鈴鐺。
即便銀霜苑布下多復雜的結界,憑著鈴鐺,他們就可以隨意出入。
如今,白靈汐此舉,可不就是意味著——
“從今以后,你我再無師徒關系。”
清冷的聲音回蕩著,就連地上的霜雪都跟著冷上了幾分。凌塵滿臉錯愕,目送著白靈汐轉身步屋的身影。而這場霜雪再次悄無聲息的降臨,緩緩地,落在了他的心頭上,身上的血涼了大半,俊顏上也跟著蒼白了幾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雪愈下愈大,就連習慣了銀霜苑的蕭琉璃,都忍不住輕輕搓了下雙臂,嬌軀微微顫抖著。
她輕啟紅唇,張嘴說話時,半空中都有一層熱氣。
蕭琉璃有些艱難的問,“你沒事吧?”
“師父不要我了。”
凌塵看著再次緊閉的屋門,心頭隱隱作痛著。
“師父只是在氣頭上,誰讓你只想到你的小師妹,沒想到師父的諸多為難。”
凌塵慢慢站起身來,拍了下身上的衣裳,“我只是想救小師妹而已。”
乍聽此言,對凌塵的無藥可救,蕭琉璃有了全新的認識。
她撫額嘆息,“救了小師妹,師父就會死,你想要看到這個局面嗎?”
凌塵轉眸看向蕭琉璃,眼中滿是無助和迷茫,“小琉璃,你教教我,我到底該怎么做。”
蕭琉璃認命的唉聲嘆氣,朝凌塵勾勾手指,“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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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他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來到了幽冥殿。
雖掩住了全身的氣息,蕭琉璃仍是心驚膽戰的。
此時二人坐在小木船上,蕭琉璃不停劃動著船槳,“據說忘憂河邊的石橋,能讓窺見前世今生。”
凌塵看著黑漆漆的河面,“你想讓我看看拂蘇?”
蕭琉璃輕輕頷首,“你本來就是拂蘇,你只是找尋丟失了的自己。”
而自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二人,并不知道幽冥殿的一座宮殿中。
夜殤摘下了鬼面具,打量著安詳躺在冰棺中的人兒,“霜兒,很快我們就能見面了。”
一旁的容瑄看著夜殤布滿溝壑的面容,低沉問道:“不管他們了?”
夜殤的手放在了冰棺之上,停留的位置正好就是那水晶人兒的嬌顏上,他愛不釋手的摩挲著。
他冷笑一聲,“拂蘇很快就能清醒過來了,容瑄,你難道不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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