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職級在分院院長以上的中科院核心院士提出重大決策時，會觸發內部公投制度。

全程不記名投票。

由各分院院長與中科院政治部、華夏科工部等相關領導出席參投。

當百分之六十的參投投人員投出通過票的情況下，則代表決策通過。

內部公投共有三輪，無論在第幾輪通過，都算成功。

而趙恒和王依馨，此時正在進行第三輪，也就是最后一輪。

前兩輪均以失敗告終，如果這最后一次也失敗了，那顧然基本就與特聘徹底無緣了。

第一輪，趙恒把ACF膜和鈁碎片相關的情況對院長和華夏科工委進行了匯報。

既是向上級匯報工作，也是介紹顧然的科研水平。

他本以為第一輪就能通過公投，但遺憾的是，以四成通過率宣告失敗。

第二輪，趙恒介紹了顧然在直播時講述的各種猜想和推理，以及他和顧然接觸以來的各種細節。

從破解那本物理冊子，到那張材料分子結構設計模型，都足以讓他感受到顧然絕對是難得一遇的物理天才。

為了讓顧然進入中科院，他甚至不惜以自己做籌碼，和一眾院士打賭。

但第二輪依舊以失敗告終。

以至于到了第三輪，他基本上已經沒有什么能說的了。

他也明白，對于一個初中輟學的流量藝人，搖身一變成了科研天才，這件事情是很值得懷疑。

其他院士不像他一樣和顧然有過接觸，

他們沒有親眼見到過顧然的能力和才華，

所以無法投出通過票也情有可原。

但錯的不是顧然。

王依馨抓著報告材料，臉上滿是愁容，她看著不容樂觀的形勢想要說些什么，可看著臺下那一位位院士，頓時又喪失了膽量。

這些人，是讓華夏得以挺直身子的一根又一根的脊柱。

而她，遠沒有資格對他們指指點點。

趙恒拍了拍王依馨，道：“你先回去吧。”

王依馨有些擔憂：“老師……”

“沒事，走吧。”

王依馨抱著材料，向臺下的院士們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出了匯報廳。

哐當……

匯報廳的屋門關上。

整個廳內一片寂靜。

臺上的燈光將臺下的一眾院士藏在陰影里，讓趙恒看不太清他們的樣貌。

他把手上的材料，放在講話臺上，然后走到臺前：“最后一輪投票了，我想我已經沒有什么論據可以說了，就和你們說說感覺吧。”

趙恒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直覺告訴我如果錯過了顧然，會是中科院的巨大損失。”

“但我們都知道現在擺在中科院面前的那條鴻溝是什么。”

“需要有人在那條鴻溝上搭建一座橋，然后帶領華夏科研界走向彼岸，繼續探索。”

“在院里，我們見過太多科研天才，”

“他們勤奮刻苦，思維敏捷，心思縝密，學識淵博……”

“但我們也都清楚他們守正有余，開拓不足。”

“他們能把當下的物理體系開發到極致，但很難涉足無人之境。”

趙恒嘆了口氣：“當然，這是我們的原因，我們為祖國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學生，但沒有培養出一批物理學家。”

“我們都在有意無意的培養下一代接班人，但我相信你們和我一樣的感覺，面對未來接踵而至的物理學革命，我們對我們的接班人，很難有十足的信心。”

“比如依馨，她算是材料院的大師姐，也是這么多年來我最引以為傲的學生，”

“她絕對配得上用優秀來形容，無論是任何科學驗證，或是逆向工程，憑借她的謹慎、認真、以及優秀的材料學理論儲備都可以完美勝任。”

“但我知道她最大的缺點在那里，她是一個極為優秀的士兵，但很難成為一個破釜沉舟的將軍。”

“她沒有一位將軍該有的魄力和心性，也沒有背水一戰的決心和不撞南墻心不死的偏執。”

“我們是從一無所有的年代摸爬滾打過來的，我們都清楚，要想完成奇跡，最重要的不是淵博的知識，不是任勞任怨的努力，而是偏執。”

“在瀝青路上遠足，誰都能走，努力多一點，學識多一點，無非就走的遠一點，”

“華夏人多，天才也多，在瀝青路上走，總是是勤能補拙的。”

“可如果是布滿荊棘的荒野呢？”

“努力和學識不足以支撐著他們開拓出一番天地，因為那遍體鱗傷的傷口，總會讓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不敢向前。”

“只有不顧一切的偏執和瘋子一般的狂妄，才能讓他們渾身鮮血而依舊向前。”

“這樣的人，很少見到。”

“但在顧然身上，我感受到了讓我為之側目的偏執和瘋癲。”

趙恒回憶著白天發生的一切，用語言組織著自己的感覺。

“你們沒有見過他埋頭推演時候的狀態，我見過，那是一種一般人很難達到的專注。”

“而且那種極致專注的狀態，持續了數個小時之久。”

“在推演的時候，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淡漠、孤僻、冷厲，”

“但就是給人一種感覺，不管是一小時還是一天、一個月、一年甚至更久，他一定會達成目標。”

“哪怕他什么也沒有說，也讓人自然而然的對他充滿信心。”

趙恒看向眾人，苦笑道：“我們都是活了一大把年紀的老妖精了，搞科研或許會搞錯方向，但在看人方面，還是很少會看走眼的。”

他說完之后，匯報廳中傳來陣陣討論聲。

片刻，

天體物理重點研究所所長趙航說道：“顧然的直播我看過一次，而且也的確從他的直播內容上，能感覺這個孩子不簡單。再者說，趙恒算是一個比較穩健的人，能讓他賭上個人聲譽去力保的人，我相信是會給我們帶來驚喜的。”

趙恒頗為感激的看向自己的親堂兄。

在孤立無援之下，他的仗義執言顯得彌足珍貴。

過了片刻，華夏科工部領導，原中科院天體物理重點研究所所長丁一，突然開口：“如果真的如你所說，倒也的確是華夏科研界急缺的人才，科工部這邊沒什么意見，主要還是看院里怎么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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