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沖突
哭嚎聲傳遍外城,卻也無可奈何,出城鏟雪的除了成年男子,更是多出許多婦孺老弱。
知府下令務必將整個府城以及城門外兩里地的雪全部清理干凈,時間緊迫,府城的百姓們每天強制鏟雪四個時辰,衙門卻只提供一碗照得清人臉的稀粥,又餓又累之下,又倒下了不少人。
不久后,府城又回歸到大雪之前的干凈整潔,富家少爺小姐們開始走出家門,有了客人,一些商家也開始營業,沉寂了半年之久的內城又熱鬧起來,遍地歡聲笑語。
裝飾華麗的首飾鋪中,小二諂媚的恭維:”小姐,您看這可是鋪中最后一根步搖,是京城貴女們熱捧的款式,就配您這等美貌又高貴的女子呢。“
身披白色狐裘,手捧金絲綢布包裹的湯婆子,高傲的少女滿意一笑,身邊的丫鬟極有眼色的上前一步,態度居高臨下:”算你有眼光,給我家小姐包起來吧!“
三層酒樓里,公子哥大搖大擺走進包廂:”小二,把你家招牌菜都給爺上一份!“
”是是是,爺,您稍等,馬上來!“
很快一桌子熱騰騰的菜肴送進包廂,男人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摔下筷子勃然大怒:”真是好大膽子,就拿這些去年的破爛貨來糊弄爺!爺看你們是不想干了!“
”爺,您息怒,這雪下得外頭的莊子全都掩埋了,莊子里的菜和畜牲早死完了,這些都是大廚們精心腌制保存的肉和菜,您先試試,也別有一番風味。“
”爺管你死不死完,爺今天就要吃一口新鮮的菜!辦不到這酒樓就別開了。“
”是是是,爺,您別急,我們馬上想辦法。“
曾經遭逢大難的城池似乎又恢復了活力,而這鮮活之下不知又掩埋了多少普通百姓的血淚?
人與人之間的境遇天差地別,在那些繁華的角落里,世間萬種不幸打碎脊梁。
有家破人亡的少年蜷縮在一旁,麻木的看著少爺小姐們前呼后擁而來。
”滾開,別擋道!“狗仗人勢的仆從清場,上去對著少年就是一腳,少年一動不動。
”不會是死了吧,呸,真他媽晦氣!趕緊抬走。“
有年輕婦人抱著孩童跪在牙行門前賣身為奴。
”大人,您看看我家孩子乖巧懂事,您就收下她吧。“
牙人挑剔的上下打量一瞬,搖頭:”我可不是開善堂的,你這孩子太弱了,看著就活不長,賣不出去。“
“不是的,他就是最近餓狠了,您多養兩天就好了。他什么都能干,吃的也少。”婦人急切搖頭,賣力推銷。
”現在想要賣身為奴的多得是,不知道有多少健康的要給我挑花眼,我干嘛要浪費錢來要這病怏子。“牙人還是搖頭。
”不,我家的不要錢,只要您賞一口飯吃就行。“婦人拉著孩子跪行幾步,到牙人面前將整個身子伏低下去,哭求。
”唉,看你這么困難,我就當做好事了。“
”多謝大人心善,您好人必有好報,“婦人磕頭道謝,然后眼含熱淚,不舍的看向小孩,殷殷叮囑,”孩子,以后到了老爺府上多做少看。“
有本來家境富足的人一朝淪落成乞丐,掙扎求活。
”大人,行行好,賞小人一口吃的吧。“
”哪里來的臭乞丐,趕緊滾!臟了咱酒樓的地!“
酒樓后門,店小二無視乞丐渴求的眼神將剩菜倒入泔水桶,將乞丐無情驅趕。
府城外城,這里曾經生活著大量的平民百姓,不比熱鬧的內城,如今卻格外安靜蕭條。
一場寒潮、雪災,帶走將近三分之一的人的生命,僥幸避過寒潮,掙扎著活下來的百姓出門鏟雪一趟,又有一部分永遠也回不了家。
家中存糧告罄,官府不僅不管反而死命壓迫,活著的百姓受此連番打擊,已經絕望,哭都哭不出來,悲痛壓抑的氣息環繞周身,久久不散。
生活在隨時都有親朋好友離開的環境中,精神崩潰的人不少,他們木呆呆的看著虛空,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好似一個木頭雕塑,死氣沉沉。
也有走投無路的人,眼中憤怒的火苗熊熊燃燒,打算豁出去拼個魚死網破。
”弟兄們,貪官該死!完全不給我們活路,反正都是一個死,咱們干他丫的,死也要濺他一身血!“
”對!咱們在這里喝西北風,人家還嫌肉腥了難吃!“
”老子全家死得就剩老子一個人了,什么念想都沒了,老子早就不想活啦!“
”我爹好不容易挨過雪災,卻被那些狗官拖出去給他們鏟雪,活活累死了!“
帶頭的老大組織起幾十人殺上府衙,他們抱著必死的決心,見人就殺,官差們措手不及之下被打死幾人,反應過來的官差們占著地利以及兵器優勢開始反擊,兩邊各有傷亡。
坐在府衙里享受溫暖的官老爺被驚動,不滿拍桌:“府衙乃肅靜之地,如此吵鬧成何體統!你去看看外面什么動靜!”
“是,小的這就去。”
隨侍的小廝退出門外,很快又神情慌張的跑回來。
“老爺,不好啦!外面有好些刁民打上府衙,已經出人命了!”
身著官袍的中年胖男人驚得站起身,不可置信:“什么!”
“老爺,小人可不敢欺騙您,怎么辦啊老爺!”小廝急得團團轉。
”這群刁民,膽大妄為,竟敢行造反之事!”男人先是氣急敗壞,然后開始害怕那些賤民們沖進來傷了自己的貴體,吩咐小廝,“通知外面那些小吏,叫他們一定擋住,老爺我事后必定重賞,拿下一個反賊獎賞十兩銀子。”
男人帶著仆人匆匆從府衙后面翻墻躲出去,催促仆人趕緊背著自己離開是非之地:“快!趕快跑!老爺我要趕緊報告上官。”
接到消息,王淵大怒,很快命人組織起一百多人的官差隊伍,向著府衙包圍而來。
“大膽反賊!還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老子賤命一條,拉個狗官陪葬賺大發啦!“領頭人渾身鮮血,仰天大笑,手上動作愈發狠辣。
“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官差里為首之人擺手下令,“全部格殺勿論。”
官府想要殺雞儆猴,將百姓沖擊府衙全部被誅之事廣而告之。
大多數百姓面色有一絲變化很快又無動于衷,人群里有人一臉佩服,馬上低頭掩飾離開。
反抗的種子已經在黑暗之中萌芽,暗中積蓄力量等待沖破大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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