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山河日暮,雪紛紛,叢林如點墨,遠山隱于云霧之中,露出起伏輪廓,遠而望之,正似一幅濃淡相宜的雪景山水畫。
夜幕四合,山間小院,門前寫著四時良辰的燈籠照亮黑暗,桃符鮮艷,燈下稚子倚門,翹首以盼,廚房里熱氣騰騰,婦人就沒停下忙活的腳步。
“吱呀吱呀”沉悶的腳步聲傳來,高大的男人背著獵物拖著柴從風雪中走來,稚子喚著爹爹連跑帶跳的撲進男人懷中,男人慈愛的騰出手摸摸孩子的頭,又從懷里掏出了一只小鳥遞給小孩子。
小孩子將小鳥捧在手心,好奇的打量。鳥兒白胖胖、圓滾滾的身子直叫人擔心那單薄的翅膀怎么飛得起來,許是如此才讓人抓了,黑溜溜的眼睛,長長的尾巴,暈乎乎的被他捧著,煞是可愛,是只北長尾山雀。
小雀鳥似是剛醒過神來,試探性的拍拍了翅膀,羽毛掃在小孩子的手心,逗得他呵呵笑,孩子父親還來不及阻攔,小雀鳥找準時機噌的一下竄了出去,飛進茫茫雪中,融為一色。
壞了,父親一低頭,就看到孩子癟著嘴,要哭。
“你們倆在外面傻站著干嗎呢,還不快點進來,要放鞭炮吃年飯了!”孩子母親在院子里喚道,小院很快熱鬧了起來,鞭炮聲、歡笑聲、閑談聲,還有木柴燃燒的噼里啪啦聲。
今日除夕,燭火昏黃,掩映著萬家團圓。
小山雀一頭扎進雪中,飛過叮當作響的溪流,飛過風雪滿身仍蒼勁的松樹,險些在掛了冰的枝椏上打了個刺溜滑,飛過蓋著冬被沉眠的田野,偶而遇上夢中餓醒出來覓食的生靈,打聽了訊息又飛向更加遼遠的天空。
深山里人跡罕至,溪頭白梅靜靜開,茅屋陋舍,破敗不堪。
小山雀在梅樹上抖抖羽毛,跳了跳,才猶豫的眼一閉沖了進去,揚起的灰塵讓它炸毛,努力睜開眼睛四處探尋,終于在角落里看見一幅殘破的畫軸,依稀可見山中夏時景。
終于找到了!小山雀高興的啾啾叫,一股腦的就往畫里沖。
風雪頓消,驕陽當空。鳥鳴悠悠,松濤陣陣,潭水清澈,魚影躍然石上,時聞佩環(huán)相擊聲,女子就在樹蔭涼石上酣睡,一旁還有生火烤魚的痕跡,想來是酒飽飯足。
“啾啾!啾啾!”小山雀在女子耳邊來回蹦跶,叫個不聽。
還睡,你還睡!再不回去我巢都要被人霸占了,你家也要被人拆了!女子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小山雀氣急,又去叼她的衣服,啄她的臉,快醒醒啊!
這畫里小鳥怎么也和自家那只小嘮叨一樣,啾啾個沒完。希微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對上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睛,上下?lián)潋v著翅膀,身子越發(fā)圓滾滾,不正是自家脾氣不太好的小山雀。希微來了興致,外面冰天雪地的,這好吃貪睡的小家伙居然飛來找她,百年難得一見的稀罕事。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小家伙氣勢洶洶的撲騰著翅膀,跟希微告狀,說到氣急處,更是一只翅膀扶著圓滾滾的肚子,另外一只翅膀“啪”的一聲掃過地面,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睛都對到一塊去了。
希微被它吵得頭疼,更不聽明白它都說了些什么:“什么徒弟?我沒收徒弟……”
“啾!”小山雀叼著希微的衣袖拼命往畫外撲騰,老頭挑的,肯定是別人挑剩下塞過來的,可兇可兇了,你趕緊回去看看呀。
“好了,回去回去。”希微一把握住撲騰的小山雀,直接躍入潭中,原本清澈的小石潭此刻竟深不見底。
屋外風雪席卷,殘破的畫卷被寒風吹得嘩啦作響,墨跡依稀可見,只是原本畫中在潭邊涼石上酣睡的女子,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無影無跡。
太清境中薈蔚山確如其名,林木薈蔚,煙霞掩映,藏茅舍一二,便是希微的住處,主人久不還家,此刻早被人霸占。
少年一身黑衣,銀帶束腰,身影鬼魅,長鞭甩動,山間林木,無風自動。結束了今日的訓練,少年不理會山野間遠遠窺視他的生靈,收了劍便往浣羽池去。
回程路過荒蕪的藥田,少年心中越發(fā)氣悶,他將兩間茅舍翻了個底朝天,奇珍異寶半點不見,連尋常靈藥也難尋,那老神仙臨走時還說給自己留了個厲害師父,看這寒酸模樣十有八九是在誆他。不若明日去其他山門搶些靈藥法器,等他待夠了就找個理由下山去。
少年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浣羽池邊少了那只小山雀嘰嘰喳喳,其他的靈鳥更不敢上前,他儼然把自己當成薈蔚山的主人了。
“希微,希微……不應該呀,難道酒還沒醒?”
百年前黃粱一醉,算著日子她也該醒了,今日好大的熱鬧,希微若是錯過豈不可惜。舜華想著,聽著浣羽池那邊有動靜,就往那去了。
遠遠見一少年,背靠石上,眉眼俊朗,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好俊的少年!”舜華不由贊道,見他修為不高,暗道,“難不成是希微開了竅,從人間拐來的。”
那群靈鳥深得小山雀真?zhèn)鳎接鸪乇簧倌臧哉剂季茫鼈冊S久不曾在此洗羽毛,希微不歸,此時見了舜華,忙嘰嘰喳喳圍著她告狀。
“誰!”凌冽的殺氣迎面,鞭如靈蛇直朝舜華面門而來,她不以為意,隨手一抓,長鞭卻在仙體上抽出血來,舜華才發(fā)覺此鞭并非凡物,竟是龍筋。
黑衣少年出手狠辣,舜華忙分神應對,她雖不勤于修煉,但畢竟修行已久,對付一個少年綽綽有余,長鞭與折扇殘影往來,一擅遠攻,一擅近身,不多時,少年便落于下風。
“你是何人,薈蔚山可沒有這樣的待客之道。”舜華手持折扇挑起少年下巴,望著桀驁難馴的少年故意問道,果然什么“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都是假象,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啊。舜華生得美麗張揚,便是嘆氣,眉目流轉都惑人心神。
少年不發(fā)一言,只暗自蓄力,等待時機。
舜華見他不理會自己,又拾起一旁的長鞭:“龍筋所制,若是四海得知,豈不要鬧翻天,給希微惹來大麻煩。”
說罷便以神識探查少年來歷,少年明顯厭惡此舉,神色越發(fā)冷峻。
“原來是個混血的……”
“舜華!”浣羽池中又有動靜。
希微翻身上岸,小山雀在她肩頭抖著羽毛。
“希微,你這是從哪回?”乍見好友,舜華又驚又喜,笑道,“快來見見云鶴老頭給你挑的便宜徒弟,可俊了,就是脾氣不太好,像你。”
小山雀一下炸了毛,待看到被束縛著的少年,仗著希微回來,舜華也在,蹦蹦跳跳的幸災樂禍起來。
“別鬧了。”希微解了少年身上的禁術,挑挑眉,確實挺俊的,反客為主也挺有一套的,脾氣好像真的不太好,才解了禁術便是劍拔弩張想再和舜華比試一場的樣子。
“我沒有收徒弟的打算,更沒有做師父的覺悟,還是不要誤人子弟,一會兒我去找?guī)煾刚f。”希微起身道。
“怕是不能了。”舜華收了笑意,正色道,“老頭應劫了。”
希微一怔,小山雀也不敢鬧騰了。
“那確實不能了。”希微嘆了口氣,望向一旁的少年,“你叫什么?”
“北冥,我叫北冥。”少年道,聲如玉石。
舜華知道,希微算是認下這個徒弟了。
少年明目張膽的打量著希微,與舜華站在一處,襯得她容貌普通,也探不出修為如何,當真能做他師父?
“你打得過她嗎?要是打不過,我可不認師父。”北冥指著舜華,認真問道。
舜華失笑,勾著希微肩膀:“我也好奇呢,要不回頭打一場?”
希微也學著她笑笑不說話,舜華便松了手。
“哎呀!差點忘了,我是來找你看熱鬧的,快走快走,去晚了可就沒得看了!”
舜華一拍腦袋,想起自己是干什么來的了,拽著希微御劍就走,北冥自從進了薈蔚山就不曾出去過,想了想不急不忙的跟了上去。
“燕綏仙上被自己徒兒種了驗心花,要仙上承認對她動情,如今清波殿都鬧翻了。”舜華看熱鬧不嫌事大。
“燕綏,他何時收的徒。”希微還有些懵。
舜華無奈:“四百年前,封魔印松動,你在凡間不是還與燕綏仙上聯(lián)手加固封印,不過一南一北,不曾相見。孟馨寧便是仙上那時從凡間帶回來的宗門遺孤,拜在燕綏仙上門下已三百余年了。”
“那動情和驗心花又是怎么回事,燕綏心志極堅,斷不會……”她與燕綏,曾經同行人間歷心,君子端方,不論心性還是修為,都是值得敬重的對手。
“唉,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去清波殿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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