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里不正常
女人手腳都被束縛住了,麻繩給捆在床板上,即便如此,這床也動的厲害。田兆富這個大男人泣不成聲,跪著,抓著女人的手,一句話也喊不出來。
魏準不是醫生,更不懂得歪理邪說,看到這一幕,老天爺才知道該怎么做。沒碰上過這種事,還是給村長打個電話,不能在拖了。
電話剛通,秀珍來了,問情況,魏準沖東屋的方向努嘴。
電話那頭傳來村長的沙沙聲音,信號不太好:“是小魏啊,找我有事兒?”
他捋平胸中的躁動:“田書記,你快回來吧,村里出大事了,可能……可能——”
“可能咋嘛,我這剛走幾天,村里又出啥事兒了。”
“兆旺家的虎子可能中邪了,還有——還有兆富的老婆怕是也不行了。”說了這句話,魏準感到慚愧,這像是一個村主任該說的話么,可要讓村長回來,這是最簡單直接的說辭,也只有村長才能解決這些事。
村長像是沒聽明白:“你說啥?!”
不,他聽明白了,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頭電話掛了,簡單、直接,這預示著他會馬不停蹄的往回趕。那……現在該怎么做?
“美芹!”
“四嫂!——”
魏準沖入屋內,他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見的,寧愿這是在做夢。床上的女人眼珠暴徒,血絲如泉涌,似要主動脫離眼眶,她整個人往上挺著,胸口卻沒頭更高,全身都被那對有‘思想’的眼球往上拽——伴隨著她口中的呼救一般的沉吸……呃呃……惡——呃呃……長——長怕——怕——胖……呃呃……
“按住她!”魏準上床按住頭,讓田兆富按住老婆的胸口:“秀珍——快去!去我辦公室的抽屜里拿鎮定劑!”
“鎮什么?”
“白色盒子裝的!”魏準也急糊涂了:“還傻站著干什么,快去拿!”
已經來不及了,秀珍剛出了大門,兩個白中帶血的球狀已經脫離眼眶,連著拉扯斷裂的經脈一起,飛撞到房頂。何美芹的眼眶空了,只剩下粘稠的、帶有血腥味的窟窿眼。
田兆富僵硬的身軀傻坐在地上,他完全安靜了下來。
魏準也停住不動,屋內瞬間沒了人聲,卻也清晰聽見門廊上小偉的哭聲,孩子還小,但他猜到發生了什么。
人就這么死了,眼珠還黏在屋頂,它們是自己飛了出來,逃跳到了房檐上。
下午,村書記田慶生回來了,他是秀珍的二伯,秀珍的父親排行老五。村里人裹不住事兒,不管事情大小,半天就能傳遍。村長把幾個重要人物給召集過來,一起開個會議。魏準算一個,他是主任,接著是田慶國、田慶芳、田慶喜,還有小一輩的田兆富、田兆旺、田兆路、田兆才,只有田慶芳是女人,是村里的婦女主任。
會議前,沒人議論這件事,會議上,也都埡口不言。
既然是村長挑頭,當然他先開口了:“人死了,就要入殮,要辦一辦,村里的事,咱們自己個兒解決,我和花樹溝的許有進打過招呼了,明天就來吹大班子。兆富,你回去準備準備,缺錢先用村上的給你墊著。”
“就這么簡單?”要說女人話多,這一點兒也不冤枉,男人都閉口不吱聲,田慶芳反倒有意見:“二哥,你咋不問問美芹是咋死的。這人死的蹊蹺,就該把事情弄清楚,我知道有些事可能牽扯到你們了,但不能沒有人站出來吧,都是一奶同胞的子孫,咱們今天就敞開了說話。今天是美芹出事,明天還不一定輪到誰呢,那個——兆旺家的虎子不是也有份嗎,說不準這孩子也染上了怪病。”
田兆旺不吭聲,慶芳是自己的長輩,他本來也沒什么好說的。
“慶芳,你不知道情況就別瞎說,現在是村里開會,別扯那些沒用的。”
“沒用的?”田慶芳都快六十的人了,還像個少婦一樣氣的嘴角上揚:“我說喜子,當年的事兒你也有份吧,現在報應來了,你遲早要倒霉,我現在是幫你糾正錯誤,你還在這里不領情。”
慶喜立馬起立,怒視:“田慶芳!你嘴上留點口德!什么叫報應!那事又不是老子說了算的,是大家伙一起同意的!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訓我!”
“你個炮子啊,你是誰老子!”
“夠了!”村長喊著怪怪的腔調,鄙視面前的兩個人:“吵吵個球!還當著晚輩的面,有沒有個老人的樣了!”
魏準是外人,也就聽聽,他不想攙和到這些人的紛爭中去。
村長點了煙,憤恨中吹熄了火柴:“這件事到此為止,死人了就辦喪事。從今往后,誰再胡說八道,有他的好看!”
這個會議短暫而又沒尾的結束了,村長把魏準留下,有話說。
“魏準啊,田家溝的事,你就管好農忙和水電就成,別的就別問了,老田家麻煩事一大堆,你也管不過來,是不是?”
老頭眼神狠辣,似乎是在警告魏準,不許他出去亂說,畢竟現在的網絡很發達,農村人很要臉面。
魏準心里有話,不吐不快:“村長,我是來這里當主任的,想好好給鄉親們辦事,可我的所見所聞讓我魂不守舍,從昨天到現在,我還沒睡覺。我是真的睡不著,發生的事情太嚇人了,那人的眼珠都——”
聽魏準說話,村長一直嗯嗯的點頭,提到何美芹的死,老頭就給他攔住,按著魏準的手,落在腿上:“小魏啊,這是人家的家事,你是公家人,該是你職責范圍內的你管,不是你管的就不要問那么多了,勞心勞神,還吃力不討好,你自己覺得呢?是不是這個理?”
話里話外,村長都在排斥魏準,還帶有一絲絲的威脅,但這種威脅不在話中,在語氣和腔調之中。
不放心,怎么也不放心,魏準擔心虎子,晚上過去看了,沒有任何名義,就是走著走著,當竄門。魏準覺得,這件事還沒完,虎子肯定會有后遺癥什么的,這事全村的人都能猜的出,也在背后議論,可誰也沒明著說。他聽說,從何美芹出事前后,田兆旺就把虎子關在家里,不讓出門。
門,關著,里面有燈。
“兆旺。”魏準敲了門。
田兆旺過來開,就一個褲衩子和漏洞的汗衫:“是魏主任吶,你有事兒?”
“我來看看虎子。”
推門的舉動被拒絕了,田兆旺用腳抵住門板,不讓客人進:“虎子挺好的,沒事兒了,謝謝你關心啊。你看,這都很晚了,我們都睡下了,要不……你明兒再來?”
閉門羹,人都聽的懂。
得,不看就不看吧。魏準走出院墻,朝東邊的石橋過去,他回頭看了一眼東屋房中的燈,亮著,比西屋的燈要亮的多,似乎在窗臺邊上還有幾個蠟燭。何美芹的話在腦子里打轉‘我要光,我要光!’。不行,還得回去看看。村里的房子好就好在兩家之間都有一個通道,用來堆放磚頭、稻草和水缸一類的東西。墻邊正好可以用磚頭踮著,站在上面能看到屋內的大致情況,窗口小,稍微有些吃力。
屋內,已經不是那個虎子了,或者說是虎子,但不是原先熟悉的那個男孩兒。這才一天多的時間,虎子根本不瘦,記得從田兆富家回去時,這孩子還瘦的可憐,一副要死的樣子,可現在看他,根本就是個正常人,全身沒有絲毫的消瘦,就是整個臉看上去比之前大了半圈,鼻子顯得有些蠢,有些腫脹了。虎子的媽在給他喂東西吃,都是肉,而且是生的,還有變色的暗血塊粘在上頭。
虎子吃的滿口松快,一副愉悅滿足的溫馨笑容:“媽,真好吃。”
不,不會的,完全沒可能!
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初,就之前那個樣子,恢復個一年半載都未必見好。魏準忍不住想吐,他隱約聞到一股來自心頭的惡臭。
回去的路上,魏準跌跌撞撞,沒喝酒卻像喝了酒。這些年的書都白念了,一定是鬼魂作祟,難道還有別的可能性嗎?他開始不信,后來懷疑,現在可以說是肯定了。田家溝鬧鬼,鬧怪事,他不愿看到更多的可怕,只想離開這里。是的,魏準膽子小,可誰碰上這種事能不害怕呢,不管別人怎么認為,他都決定要離開這里。
一回到住處,魏準就給表舅打電話,畢竟是表舅介紹過來的,總得先告訴人家一聲:“喂,表舅,我是魏準哎。”
“魏準啊,呵呵,吃過晚飯吶,十點多了,怎么還不睡覺的?”
“舅。”他把‘表’字給省去:“我想離開田家溝。”
“離開田家溝?好好的,怎么說喪氣話,你喝酒了吧?一定是喝多了。”
“不!我沒喝酒。”
表舅停頓了半響,問:“沒喝酒你怎么說這種話,不是一直都干的好好的么,你知道我廢了多大力氣才把你安置到那邊去的,你以為現在求個官就那么容易啊,再小的官也要求爺爺拜奶奶。”
魏準不提心中的恐懼,只說:“舅,我在這里不得志,村里人……他們都不待見我,我還是回城里去算了。”
“那不行,男人遇到事要迎刃而上,不然你還當哪門子的官呢。村主任是小點兒,等明天交秋以后,我給你想辦法,讓你調到鎮上去。做官不要心急,一步一步來,沒得一步登天的好事。”
通著話呢,屋外就有人瘋喊:“斷手嘍!哎嘿嘿……沒腿嘍~嘿嘿嘿……沒尾嘍……”
聲音漸行漸遠,是村里的瘋漢蔣名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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