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守靈
水沒了,這可要了人的老命了,要是沒電了,那還能用蠟燭湊活用一用,可人不喝水,這不是坐以待斃么。這不開會也得開會了,人心還不知道怎么安撫。
村長和魏準一起去教堂的時候,老頭還多了一句嘴:“何美芹的尸體,真的不是你偷的?”
“我真沒偷。”
他想說是虎子,可隨之而來的人群讓這句話給憋了回去。田家溝有頭有臉的,能在家譜上排字號的差不多都到齊了,就是從不過問事情的田光賈都來了。整條河,加上各家院子里的井水全都不能用,當然,自來水還沒完全被腐蝕。可自來水太貴,沒多少人舍得用。
屋內屋外圍了好大一群人,大人小孩的都在門口,里面的幾張長凳上坐著慶字輩的人,少數幾個兆字輩的找了墻角的破凳子坐下,大部分人都站著。長桌上,村長頂頭坐,魏準在左側的第一個。
人多口雜,從進門來就沒閑著,到底是女人話多,把男人的聲音都給蓋了過去。
田慶芳又是第一個發言,她腿都盤在凳子上,嘴里嚼著蠶豆:“二哥,這水沒了,往后日子可咋過啊?”
“你那算什么,你家好歹有自來水,我們呢?全靠一口井吃飯,這要是不給解決,那就真的沒活路了。”
村長掃視人群:“兆富和兆旺咋沒來?”
“不曉得。”倚靠在門邊的一個男人說,他手里捧著葵花:“要不我去叫叫他們。”
“不用了,該到的都到齊了,說事兒吧。”村長喝了一口水,沒去點煙:“哪個先看到水出問題的?”
這就沒個準了,誰也沒留意。
他換個問法:“我們村的水源是挖出來的,連著東邊的運河,八成是運河那邊鬧出什么事,把水都給污染了。這事你們先別急,我給鄉里打電話,讓他們過問一下。”
“那我們現在也沒水用啊。”
“先用自來水吧。”村長回答,去桌上摸別人的煙盒:“兆才,你們一會兒回去拿水桶,下午就到教堂里來接水,一家一桶,挨個接,省著點兒用。”
田慶芳緊張的臉色放開了,還以為要用她家的水。她塞了兩顆蠶豆進嘴,吐出皮:“二哥,這也不是個事啊,你當村長的,總得想辦法解決吧。”
她男人在后頭拉她,讓她少說話。田慶芳推了丈夫:“你閉嘴——這里有你什么事,回家待著去!”
人太多了,村長讓把人轟走,只留前翻開會的幾個人留下。
見院子外面就剩下兩三個人,村長壓低了聲音:“這事很邪性,但你們做長輩的別往外面亂傳,我先去鄉里找一趟人,回來再想想辦法。”
聽到邪性二字,田慶芳的眼睛就一頓雪亮:“讓我說著了不是?二哥,我覺得還是前些天那事給作的,要不把那女人的墳給起了,搬到祠堂里去供著?”
“這怎么行。”田兆路認為不妥:“那女人根子上就不算咱田家的人,又做出那么敗德的事情,祖宗的祠堂可容不下她。還是想想別的辦法。”
“那你有什么辦法?”
“我?我……我看沒得辦法。”
索性現在出了田光賈之外,輩分最高的就是田慶生和田慶芳,慶喜被雷劈死了,也少了個多嘴的人。田慶芳是主張這么做的,村長本人也沒二話,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走一步算一步。
回頭后,村里人都去教堂接水用,有的人還拿了挺大的木盆來,有多接少接的,臨時又顧不上,反正都是村上墊的錢。
魏準跟了幾個人去女人的墳地,凹地那邊,孤零零的墳頭上長了野草,還有虎子和小偉掏出來的洞。
大白天,沒人害怕。
墳頭邊上就是那個花花的衣服包裹的東西,已經讓虎子給挖出來了。
“你們還站著干啥?動手啊。”
兆路和兆才都不敢過去。
“二伯,我們膽子小,你讓魏主任去唄,他是城里人,陽氣旺。”
“屁話!”他沖著二人發火:“想要便宜一個個都沖在前頭,遇到事都當縮頭烏龜。當年的事也沒見你們膽小過,現在裝人了,什么東西!”
這二人怎么都不肯動手,還相互給煙來抽。村長只能喊了魏準,兩個人用鐵鍬把這個墳給弄平整了,倒沒發生什么不尋常的事,但地上這個花色的包裹就沒人敢動了。
村長用鐵鍬一鏟,東西就裝在原先準備好的那個簍子里:“走,去祠堂。”
他們準備好火盆,將那玩意兒丟進去燒,希望可以一了百了。兆路兆才找來木頭排位,把女人的名字給寫上去,放在香爐案上。
“要磕頭嗎?”兆才問。
“磕個球,她能供奉在這里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我死了都沒資格在這上面,她也該知足了。”
誰都不愿意提鬼,但無論誰的話里話外,還是做的事,都是給鬼消氣的。
“你們兩個。”村長指著這對兄弟:“今天晚上給她守靈。”
“啊?!”田兆才立馬哭笑不得了:“二伯,你這是害死人不償命啊,我憑啥給她守靈。再說這人都死了多少年了,還守個鬼的靈。”
“混賬東西,當初殺人的,你不算一個?!”
兆路也給自己說話:“二伯,咱不鬧行不行,都給她火化了,也供奉了,我們跟她也不沾親帶故的,我們——”
村長上前給了他一耳光:“畜生!李秋鳳男人是田家人不?是你們長輩不?你們該管他叫啥?!自己心里有點逼數嗎?”
“可是二伯——”
“行了!再在我面前廢話羅嗦的,水都不給你們接!”
“那……讓魏主任陪我們一起唄。”
“人家魏準和你們有什么關系?是村上人?還是當年干過那勾當?每種你們還丟人現眼。”
屋外,負責燒東西的田慶芳進門了,臉色鐵青:“二哥,東西燒……燒不壞。”
“啥玩意兒?!”
幾人走出中廳,看見盆子里的花布是燒的差不多了,但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東西,還很油膩,火都快滅了,那東西還在里頭,迎著太陽還有些亮晶晶。
“二哥,你說這可咋整。”
“我拿到鎮上去燒,丟進鍋爐里,看它化不化。”
跟著,他們把東西倒進了簍子,魏準拿起要走,田兆路在后頭拉著他:“魏主任,魏主任你別走——留下來陪陪我們。”
“村長不是讓你們兩個守著么?”
要說這二人也傻,讓你守就守了?等村長走了,你們兩個晚上偷摸著離開不就得了。
東西先擱在教堂里,魏準打算去上橋洼村的,只是兩兄弟上門來找他,說村長非要他們去守靈,到現在都沒給接水。他們讓魏準幫著壯壯膽氣,都說陽氣旺鬼就不敢近身,可惜魏準膽子也不大。
算了,他也不想看到再出人命,關鍵時候遇到事情,還能及時讓他們離開。
當年的事,田兆才和田兆路膽戰心驚,他們那時還不到二十歲,就跟著大人去殺那女人,親眼目睹了女人被分尸的全過程。這也是魏準愿意去陪他們的原因,希望從兩人口中知道那女人在死前和死后的狀況。
兆才兆路非常害怕,又不敢真的不去,他們也想化解這段冤仇。
準備了酒和花生,還有兩盤冷掉的菜,三個人看時間還早,于是坐在門口打牌。兆路膽子最小,他拿牌的手都是一直哆嗦的。
“呵——呵呵……看你那樣,真——真膽小。”兆才說話,心是發顫的,一個勁的喝酒,心跳的太快,渾身起毛。
夜色,漸漸落幕,把他們三個人包裹的緊緊的,只有中廳傳出的光亮給三人一絲保障,但……這只是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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