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家門陳芷瑄就叫開了，拽著蘇林進了房間關了門，然后開始扒著她肩膀不停搖：“圍巾誒！圍巾誒！圍巾誒！我游戲漫畫番劇里磕過的cp基本都是be，沒想到現實中嗑到的居然這么甜！”

        “啊？”蘇林一臉疑惑，手上從容地把圍巾解下來，轉身掛在房間門后的衣架上，“他說他把我當成第二好的好朋友啊。”

        “嗯？”陳芷瑄興奮得左搖右晃的腦袋突然停下來，“不是吧，你在逗我？”

        “我沒逗你啊，僅次于……”蘇林咬了咬嘴唇，那個名字她真的不想提起，“就，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中心思想就是這個。”

        “我看你的閱讀理解能力僅限于語文英語考試了——誒還真是，畢竟你數理化生老讀不清楚題目要求被扣分。”陳芷瑄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趁蘇林一個不注意把她的手機拿了過來，沖她奸笑道，“寶貝兒，發個短信給大神吧？”

        蘇林警覺地瞪過去：“你想干什么？”

        “哦，讓我發的話我就會看到你們的歷史對話了，萬一有什么勁爆的東西不就……不好不好！”陳芷瑄又把手機遞回去，“這樣好了，我說你發！”

        “不是，我答應你要發短信了嗎？”

        “為什么不發嘛，你難道不好奇大神怎么就把圍巾給你了嗎？”陳芷瑄祈求地眨著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哎呀反正用你的語氣問問又不會尷尬——他不是把你當‘好朋友’嘛！”

        蘇林沒有注意到她那個“好朋友”說得有多陰陽怪氣，看著那條圍巾有點出神，良久嘆了口氣：“行！發！不然你沒完沒了了。”

        “哎呀么么噠！”陳芷瑄從身后抱住蘇林，下巴探過來隔著衣服磕在她的鎖骨上，“我閉上眼啦，省得看到之前的短信，嘿嘿嘿——你就發‘周一把圍巾帶給你可以嗎’，然后加個問號。”

        “嗯？不直接問他為什么給我圍巾嗎？”

        “這叫引出話題好不好！直接問就太刻意太不自然了！一點套路都不懂，笨笨！”

        “好好好……發了。”

        陳芷瑄聞言剛睜眼，回復就到了：“隨便。”

        她有點失望地拿臉蹭了蹭蘇林的外套：“怎么還這么冷淡啊？快打字：‘你剛才可以不用給我的’，然后省略號。”

        蘇林覺得自己的胃在抽搐：“姐姐，這樣說話好茶啊……”

        “呵，男人就吃那一套，周濟相也不例外。”陳芷瑄想起之前聊到簡語晴的場景就來氣，“沒事，發！他說不定還會覺得你比往常更可愛了。”

        “神經病。”嘴上這么說手還是很誠實地照著發了。

        周濟相的回復依然很快很簡短：“我高興。”

        “不是，他的短信按字收費還是怎么的？而且這人不是走路不玩手機嗎？怎么回短信這么快？在車上？不能啊，過個天橋到車站還得幾分鐘呢，難道一出小區就打車走了嗎？”陳芷瑄干脆拖著蘇林一起坐在小沙發上，“唉，有錢真好。”

        “他高興，您高興嗎？還要繼續這種云雙簧嗎？”

        “關鍵問題還沒問呢，我怎么會認輸！你發個問號過去，對就發個問號！”

        這次的回復有點慢，大概隔了三四分鐘，等得陳芷瑄有點不耐煩了，開始趴在蘇林肩膀上“篤篤篤”地磕牙。

        “我記得有一次王傾把他的外套給你了。”

        兩個人都愣了：“有嗎？”

        蘇林歪著頭思考起來：“我就記得月考的時候你扒了汪汪的外套系腰上——誒說起來你好好賠了人家嗎？羊羔絨弄臟了洗不干凈的！”

        “賠了賠了，我甚至動用了壓歲錢！”陳芷瑄揮了揮手讓她別打斷自己的回憶，然后突然坐直一臉震驚，“媽呀他說的那都是上個學期的事了！你還記得有回做化學實驗，高錳酸鉀受熱分解那次？你們后面那桌有個缺心眼子的做完實驗把多的高錳酸鉀溶水里，然后誰又碰倒了給你沾了一背都是？不但校服毀了里邊那件荷葉領襯衫也紫哇哇的——”

        蘇林點了點頭：“好像是……不過我現在腦子一團漿糊，確實想不起細節了。”

        “那件襯衫還是我送你的呢！一說起我就來氣，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玩意兒干的！還好那天汪汪臭美，除了校服還帶了件自己的外套。”陳芷瑄氣呼呼地捏了捏蘇林的臉，手里的溫度讓她吃了一驚，“寶貝你還是有點燒啊，等下得好好休息一下——現在快回信息！”

        “哦！你好關心我哦！”蘇林橫了她一眼，回了個“好像有點印象”。

        陳芷瑄于是又粘了過來，等周濟相的回復。

        “所以既然他能給你外套，我為什么不能給你圍巾，這位好朋友？”

        蘇林一愣，反倒是陳芷瑄鼓起掌歡呼起來：“媽啊這也太帥了吧！這個人是霸總還是你心心念念的白瑞德啊！我哭了我完了我現在是大神的死忠！”

        “唔……我還是覺得你想太多。”蘇林這話不知道是說給陳芷瑄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一種試圖逃避現實的想法讓她把手機輕輕扔到一邊，端起放在小桌上的姜梨紅茶喝了一大口，“周濟相他只是開始想做個大好人交些好朋友。”

        陳芷瑄再次直起身來，抓住蘇林的肩膀又是一頓猛搖：“醒醒啊少女！周大神對別人是什么樣的？對你是什么樣的？周濟相誒！和我一起來看你誒！知道你痛經給你買姜梨紅茶誒！還給你圍圍巾誒！”

        蘇林一個哆嗦差點把紙杯給扔了，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這是周濟相買的？不是，是你告訴他我姨媽痛的？”

        陳芷瑄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是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開了免提他聽見的……”

        “有什么區別嗎！我自己說的不是更丟人了嘛！而且你大庭廣眾之下打電話開什么免提啊！”蘇林一通亂拳軟綿綿地打在陳芷瑄腿上，“丟死人了！”

        “哎呀對不起！他那時候一臉‘我好想聽’的表情，我這不是想著就讓他聽聽你聲音嘛，誰知道你就直接……”陳芷瑄抱著她蹭個不停，“林林你討厭！我正分析著呢，被你打斷了都！”

        “有什么好分析的，汪汪也會這么做啊。剛才周濟相自己不都這么說了……”蘇林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干脆閉上眼睛往沙發扶手上一倒，“不想了不想了，我還病著呢，你快去拿毯子來給我蓋著！”

        陳芷瑄立刻照做，自己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雙手托腮思考了將近十分鐘，才抬頭有些疑惑地問：“說實話我很奇怪啊寶貝，你為什么老是不相信他喜歡你，還總在給他的這些行為找借口呢？你該不會是另外有喜歡的人了吧？”

        蘇林身子一僵，不過好在蓋著毯子看不出，于是干脆裝作迷迷糊糊沒聽見她說話，把毯子往下巴又扯了扯，哼哼了兩聲。

        “嗡嗡——”手機又震了起來。

        陳芷瑄拿起手機遞給蘇林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樂了：“林林林林，醒醒醒醒！最后看一眼大神的短信！”

        蘇林有些不情愿地哼唧道：“討厭……你幫我看吧，密碼你知道的。”

        “嘿——那我就有感情地朗讀啦！解鎖成功……耶？”陳芷瑄看到短信的時候有些傻眼，尷尬地縮了縮脖子，還是用浮夸的語音語調讀了出來，“我讀了啊……‘剛才是陳芷瑄吧問號，把手機還給她逗號，讓她休息句號’——我有這么明顯嗎嗚嗚嗚……”

        蘇林用毯子捂著嘴笑起來。

        “不準笑不準笑，你趕緊睡你的覺！”

        “那我真的休息一下，還是我們先一起吃晚飯？都在冰箱里，熱一熱就好了。”

        陳芷瑄垂著頭把手機塞進毯子，捏了捏她的臉站起身：“你休息吧，我秀一秀廚藝給你煮個番茄雞蛋面，等下叫你。”

        說完她繼續嘰里咕嚕地抱怨著小跑了出去，帶上門的時候掀起一陣風，把衣架上的圍巾輕輕帶了起來。

        周一要怎么把圍巾帶給他，又要在什么場合給他，才會不那么容易被人發現呢？

        還是應該和他商量商量吧……

        蘇林盯著圍巾思考著，慢慢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周濟相……在做什么呢？

        蘇林在做什么？

        ——周濟相也在想同樣的問題。

        那條短信發了十五分鐘，并沒有回信。

        大約陳芷瑄乖乖放下了手機，真的讓蘇林休息了吧。

        他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發現許諳宸的自行車停在一旁，于是皺著眉拉開了門。

        果然許諳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書，聽到玄關的動靜抬頭看過來，露出一個欣慰的笑：“看過了？她的情況怎么樣？”

        周濟相沒有回答，把書包卸下來，問：“你家沒人？”

        許諳宸一愣，眨了眨眼：“倒也不是，我就是想知道……”

        “你的短信我看了。”周濟相打斷他，目光冷冷地掃過去，“你要記得給她道歉。”

        許諳宸撓了撓頭：“我發短信道歉了。”

        他同時發現周濟相和放學時有點不一樣了，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圍巾呢？”

        周濟相抬手摸了摸脖子：“哦，可能是落在出租車上了。”

        “居然丟東西了？這不像你啊，那可是敏敏阿姨送你的圍巾……”話說到一半發現對方又瞪了過來，許諳宸忙擺手道，“那啥，所以你怎么辦啊？”

        “什么怎么辦？”周濟相把地暖的溫度調高了一度，然后把外套脫了下來掛在衣架上，“小姨送我的，我弄丟了，我買一條讓她再送我一次？”

        許諳宸把手里的書放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說的不是圍巾是蘇林啊，李景攸昨天那樣真的有問題啊，你得防著。”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實在是莫大的諷刺，周濟相轉過頭來冷笑一聲：“防？防他？為什么？”

        許諳宸翻了個白眼：“我知道，是我昨天多嘴了，惹她生氣了，你生我的氣我懂——我跟你說真的呢！”

        “我也沒和你說假的。”周濟相徑直走到吧臺，拿起兩個玻璃杯問，“你喝橙汁還是白水？”

        “我可以喝牛奶嗎？”

        “我家沒牛奶了，你渴死吧。”

        “……我真的說了對不起了。”

        “發短信道歉的誠意在哪里？”

        “不是，濟相我說正事呢你怎么老打岔！”許諳宸站起來也走到吧臺邊坐下，邊幫他剝橙子邊瞪著他，“你看李景攸啊，他之前不是給蘇林補習了，還和她一起做了蛋糕，昨天還一起排話劇——排的話劇還有壁咚的場景！你能不能有點危機意識啊？”

        周濟相神情復雜地看著他，慢吞吞地把剝好皮的橙子一瓣一瓣丟進榨汁機里，按下啟動鍵。

        “我說錯了嗎？”許諳宸把僥幸逃過榨汁機的橙子塞進嘴里，有些含混不清地說。

        “嗯，全錯了。”周濟相盯著那透明塑料容器里瘋狂旋轉翻滾的橙色漿汁，“雖然聽著膈應，但是我完全不擔心李景攸。”

        許諳宸一個激靈：“全錯了？不是，雖然你從來沒正兒八經地承認，但你該不會現在告訴我你不喜歡蘇林吧？月考那會兒簡語晴給你表白你可是……”

        周濟相按停了榨汁機，用突然消失的嘈雜打斷他的話。

        客廳的掛鐘在滴滴答答地響。

        周濟相側過臉來看著許諳宸，用冷靜但溫柔的聲音，像宣布一件重要的大事緩緩道：“是，我喜歡她，我很喜歡她。”

        面前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沒有直接地表示過自己的喜好，許諳宸還以為自己幻聽了，擦了擦手捏住自己的耳朵揉了半天：“你等等等等，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我喜歡她，我很喜歡她。”

        許諳宸還是震驚得不敢說話。

        “沒錯，我之前一直不承認，是因為我不愿意承認自己和普通人一樣，會在該學習的時期動這種無聊的心思。因為這種幼稚的想法，我總是在試圖挑她的毛病，用那些其實根本微不足道甚至還有點可愛的毛病來讓自己不那么喜歡她。”周濟相頓了頓，看著他嘆了口氣，“是，是很蠢，還讓別人占了先機。但是我最近想通了，而且在今天徹底想通了。昨天她沒回我短信的時候我感到失落，今天早上沒看到她我覺得不安，剛才見到她的時候懸了一天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甚至還欣喜若狂，看見她笑我也會不由自主笑起來——沒錯，我這就是喜歡她，而且我不會再抗拒這種心情了。”

        “哎喲聽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許諳宸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你這些話雖然感人肺腑，但是不該對我說，你該當人家面說……”

        “是嗎？”周濟相看著他苦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不會告訴她的。”

        許諳宸不說話了。

        “而且我喜歡她也沒有用。”周濟相喃喃道。

        “為什么會沒用啊？”

        “如果她不喜歡我的話，我的表白除了讓大家都尷尬之外有什么用？”周濟相的目光意味深長，甚至有些銳利，“她另有喜歡的人怎么辦？比如她喜歡你怎么辦？”

        “別別別！”許諳宸再次舉起雙手，“我不喜歡她——哎喲你別那樣跟要吃了我似的，我不是說我討厭她，你喜歡的人我肯定不會討厭啊，我的意思是喜歡的否定式！”

        周濟相噗嗤笑起來，笑著笑著嘆了口氣：“不逗你了，我得面對現實。我這個狀態喜歡又能做什么？”

        許諳宸的表情也嚴肅起來，左手支著下巴，右手的幾個手指在吧臺冰涼的大理石臺面上輕輕敲擊，良久開口寬慰道：“治愈幾率又不是零，你中考那年不也是……”

        “可是這才過了多久？兩年不到。我總不能讓別人每隔兩年就擔驚受怕，持續一輩子吧？”

        “這就想到一輩子那去了？”雖然不妥，但許諳宸還是忍不住捂住嘴竊笑起來，“好純情啊。”

        周濟相瞪了他一眼。

        許諳宸裝作沒看到，伸手把橙汁倒進杯子里，仰頭咕嘟咕嘟一飲而盡：“真好喝，橙汁兒！”

        “你就說不出什么正經話來。”周濟相不滿地“嘖”了一聲，把自己的空杯推過去，“想留下來吃飯就滿上，然后把那幾個橙子都榨了。”

        “yes,sir!陳婆婆什么時候來做飯啊，我都要餓死了。”

        “不知道，她周五要接孫子，一般來得會比較晚，不過我可以給她打個電話。”

        “我想吃紅燒肉！”

        “你現在點今天也來不及做，等下周吧。”

        “真沒勁，那上你房間寫作業吧，我物理有道題真的懵了，怎么解都對不上那個答案——早知道上完課給老師賣個萌把詳細答案拍下來了。”

        “拍答案？我有理由認為你不信任我的業務能力。”

        “別冤枉人啊！哦對了，晚上一起玩游戲吧，我打龍那里卡關了……”

        “菜。”

        見周濟相如往常一樣翻了個白眼，吐槽著去打電話了，許諳宸終于捏了捏鼻梁，順帶揉了揉微微泛紅而濕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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