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待那時,一定晴空如洗
今辭將便簽輕輕置于一旁。
小孩泛著淡粉的指尖搭在他左手手臂上,被子有些下滑,瑩白圓潤的肩膀裸露在外。
男人回想起那會兒橋生軟綿綿的啜泣哭腔,那掌控于身下的尾骨輕顫,聲聲甜軟,聲聲愛意滿漲。
今辭低頭,嘆息聲止于珍視的親吻里:“我怎么會笑話你呢,坦白來講,如今崽崽在我身邊,倒才是給了我翻開那些信紙的勇氣。”
而回答男人的,是橋生的夢囈輕哼。
男人再次坐直身體,借著夜燈柔光翻開畫冊。
首頁,第一幅畫——是他們的初遇。
馥郁沉醉的木香花雨里,他坐在靠窗畫架前,小孩似極致鮮明而飽滿的純白跌落進他的世界。
緘默地、靜謐地、忽而風雨搖晃地,一點綠,一點柔情,一點春溫。
今辭驀地意識到。
原來從那一刻開始,他便是他的救贖嗎?
接著,他將夾在其間的信紙展開:
今先生,近來我常常鼓勵自己回想起我們第一次相遇時。
因為,那是光與溫柔的伊始。
我阻止不了幻覺中的那個自己舉著刀時時刻刻出現在我眼前。
他告訴我,像我這樣早已潰爛的人,應該永墮黑暗。
我厭倦絕望如今的一切。
好幾次,我都在想如果就在這一刻死去,那么所有的病痛與折磨都將抵達終點。
可是,你還在啊...
你還在...
我念著給我穿衣的你,念著雨珠擊打木香藤葉下執筆描繪溫暖之花的你。
所以,精神與肉體的疼痛,并未將我肢解割離。
我渴求著再次見你,在那些幻覺并未來襲覆沒我之前,奢求與你重逢。
今先生。
我能否。
還能再見你一面?
可惜,今夜的月亮并沒有給我答案。
信紙上沾染著擦拭不掉的晦暗血跡,今辭指腹摩挲那暗色,長睫落下的影,于微光中顫動不已:“崽崽,我一直在的,且從未停止找尋你。”
而后今辭翻開一篇篇色彩與過往苦痛交織的信箋。
它們有時下著暴雨,泥濘不堪。
有時飄著落雪,冰冷皚皚。
只有在小孩提及到他時,才偶有春深暖暖。
突然,一張特別的畫像展露于今辭眼前——橋櫻。
畫上的女人面容猙獰,將鋒利的刀刃刺向面前蜷縮在地的小團身影上。
那團身影被橋生用濃稠窒息的黑與鮮艷可怖的紅所代替。
而身影下,淌著孤獨絕望的淚。
瞬間,今辭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將信紙徹底舒展開來:
辭哥。
近半月的時間,我重復身臨畫中情境。
那些恐懼滲透我的皮膚、混合進我的血液、深刻入我的骨骼里。
它們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勢必要將我完全變成它們的傀儡,可以盛滿它們的軀殼。
且每流進一點,向下貫穿的力道便如鋼針...死死定在關節處。
我真的很害怕...
幻想著你在抱抱我。
我,似乎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勇氣了。
你會怪我嗎?
不要怨我好不好?
我其實在想,離開你,或許對你來說是一種殘忍。
可這樣的我就連我自己都想要放棄毀滅。
我多么希望自己干干凈凈,一如那天落在你肩上的雨水。
對不起...
今辭視線里的字跡逐漸趨于扭曲,混亂,甚至到最后再難組成一句完整的話,一個完整的字。
驀地,一滴淚砸落紙上,洇濕在橋生曾經筆觸停頓截斷處。
這是小孩的脆弱傷痕,亦是分離年歲他幾經永別邊緣的崩潰無望。
身側之人動了動。
男人每呼吸一下,便砸下一道裂痕般的生疼。
今辭手中的信紙仍舊展開,突然一雙手覆上他的手背,帶著柔軟的,治愈的溫熱觸感。
“祈宴哥哥,不哭。”
男人有一瞬的怔神,本該滴落信紙上的淚,垂落在橋生手上。
半晌。
“崽崽?”今辭聲音沙啞極了。
橋生挪動綿軟無力的身體將自己嵌入男人懷里,接著蹭蹭今辭肩窩安慰道:“祈宴哥哥,我有預想到你翻閱它們時,會很難過。可使你難過并非我所愿,我不想你掉眼淚。”
“我想,當你一遍遍觸及它們之時,也算是跨越時間擁抱曾經抱不到你的我。”
“這是另一種缺憾的彌補與圓滿。”
“而如今,我真真切切回到了你身邊,那便讓它們在黎明到來前,散去吧。”
“待那時,一定晴空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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