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劍氣橫流，鋒芒逼人，眼前的景物由近及遠的被劍鋒，生生的一一割裂開來，而后又由斷裂之處開始潰散分崩，就像原本一匹編織華麗的錦緞忽然便腐敗成了一團破敗不堪的棉絮。

        無妄輕喘著，將劍順勢就收攏在了自己的身后，動作在他人看來似乎猶算得上干凈利落，游刃有余，但無妄自己卻知，在揮出剛剛那一劍之后，自己是如何的狼狽。

        將劍收于身后只因持劍之手震顫已是不能自控。

        靈海內恍若放江倒海，天旋地轉，收招之后未能完全平息的細微靈流，途徑周身的每一條脈絡時都成了一種煎熬的折磨，魂魄震蕩得發(fā)疼，竟生了些許潰散之兆。

        無妄抬眸看著眼前的景致一點點分崩離析，又看向眼前的醫(yī)者，只見，那醫(yī)者面容稍頓，露出一絲驚異之色。

        但好像也只有那一絲絲的驚異的而已，除卻驚異再無其他波瀾，甚至沒有最初看到無妄召喚出碎月劍影的時候情緒那樣強烈。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眼前這個人明明充滿了怨念，看著自己經(jīng)年累月籌劃的陣法分崩離析，絕對不可能是這樣一副表情。”

        陡然間，無妄腳下的大地開始瘋狂的振動，像一個被活剝皮肉的人的瘋狂戰(zhàn)栗。

        畫卷一般的田園景致在震動中加速消亡，頃刻間全然覆滅，可是這方天地卻仍然不得見天光，映入眼簾，血筋肉膜一般的天穹，天穹上還嵌著的是無數(shù)雙孩童的眼睛凄慘而痛苦的凝望著，淋漓的仿佛滴血，剛剛的美景像是一塊可憐的遮羞布，蓋住的是不堪與鮮血淋漓。

        醫(yī)者臉色蒼白，神情凜冽笑得森然而陰郁，抬手用指尖指了指無妄的低聲道：“我一直以為死也需要一個體面的，所以我想給你一個體面，想給所有人個體面，可惜你不領情他們也不領情，剝開金裝玉裹粉雕玉砌下驚心怵目的皚皚白骨，照亮暗夜美夢下已經(jīng)腐敗皮肉的蒼涼現(xiàn)實真的這么好嗎，這樣做除了為死亡多裝點一點痛苦，真的什么都不會有。你不僅破不開這里的結界，你也要和他們一樣永遠留在這里了。”

        在醫(yī)者說話之時，無妄腳下的土地也開始向著無妄立身之處坍塌，速度之快，目接不及，直至碎裂到無妄腳邊一丈處，碎裂之像忽止，而后這方堪堪駐足之地猛然升騰。

        剛剛使用碎月已然是魂魄虛弱的無妄被這一折騰，眩暈更甚，異像突生下險些腳下不穩(wěn)跌落高臺，幸是關鍵時刻守住了心神才不至于墜入剛剛碎裂而成的深淵。

        與此同時，就見那醫(yī)者立身之處亦拔地而起，升騰之時，四周景象，又起變化，就見深淵之下先是生出洪水將至一般的牛吼之聲，而后汩汩似水銀一般的液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而上，直至水銀淌做的波濤堪堪蔓延到了無妄與醫(yī)者所立之渚幾乎平齊的位置，各方的振動才慢慢止息。

        水銀重新灌滿了剛剛振動所出現(xiàn)的裂縫中的所有的空間，在二人腳下不再上漲，而后波動亦止，最后變得愈發(fā)的平齊規(guī)整最終形成了一面混沌不清的巨大混沌水鏡。

        無妄忍住頭痛欲嘔的感覺，又揮出烈烈一劍，想即刻打碎那鏡子，可是劍光剛至鏡面，便化做一團霧氣，消散了。

        醫(yī)者詭譎的將唇角勾了一個僵硬至極的笑，冷聲道：“這個陣，只可進不可出，根本沒法從里面打開，別白費力氣了。”

        醫(yī)者變幻出一只蝶，輕輕攏在手中道，“或許你聽過做作繭自縛這個詞嗎？”醫(yī)者微微底下頭，認真的看著被困在掌中撲著翅的蝶，“作繭的蝶通常只有兩種結局，要么破繭重生。”

        說著忽然松開了手掌，蝴蝶的翅膀扇動幾下飛離了剛剛的囚牢，“要么就要甘心畫地為牢永遠做個不死不活的難堪蛆蟲。”

        醫(yī)者話音未落，就見剛剛那飛了還不足一丈遠的蝶忽然自燃了起來，而后像山過灼燒的枯葉四散成一抹塵灰。

        醫(yī)者對著最后的塵埃輕輕吹了一口氣。

        “你看，沒有任何辦法，這就是宿命。”

        “只可進不可出，那你怎會出現(xiàn)在那做荒山？”

        “我？你在外面看到的我嗎？不過一團霧氣罷了，真正的我，也從未能離開過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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