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山中寒風呼嘯，雪花飄飛，山林間皆是一片雪白。
  群山環繞間升起薄霧，宛若仙境般美好。山腳下坐落著一個小村莊，這村莊名叫水云村，村中大概百余戶人家。
  正是寒冬大雪時節，村民大多都待在屋里貓冬不愿出門，陣陣炊煙飄起，傳出幾聲狗吠聲和小孩子的哭鬧聲，倒也顯得村子祥和安寧。
  村子最北邊的一戶人家，一個瘦小的哥兒正在做晚飯，這是他嫁過來的第二天。
  家中貧寒，他只簡單的煮了一鍋粥，烙了幾張餅。公公和婆母走得早，如今家中就只有他與相公二人。
  喬慕和秦雁舟成婚實在是倉促，免去了許多禮節，只簡單擺了酒席，請來幾位村里德高望重的長輩做見證。
  拜完堂簡單吃了一頓飯他倆的親事就算成了。來證婚的陳叔是秦雁舟父親多年的摯友，他看了看簡陋的房子和兩個年輕的新人嘆了口氣，只說兩個苦命人過到了一起，讓他倆以后好好過，慢慢把日子過好。
  喬慕的母親走的早，在他六歲的時候他爹娶了個新老婆。這個后娘頗為潑辣刻薄，對喬慕和喬松這兩個丈夫跟前妻生的孩子都不甚喜歡。
  在她生了兩個自己的孩子后對他們就越發刻薄，即使喬慕跟喬松每天都在干活，她也覺得他們是吃白食的。
  偏喬慕他爹是個怕婆娘的，所以喬慕沒少受她白眼和使喚。
  前幾年的時候喬慕有哥哥護著，雖常聽后娘冷言冷語，但日子大體還算舒心。兩年前喬松到府城一個老木匠那做學徒，出師后也留在府城做活，路途遙遠，所以并不時常回家，但也會寄錢回來。
  劉四鳳拿了錢不但沒有善待喬慕，反而看他沒人撐腰，就常使喚他干各種臟活累活。
  劉四鳳看他長到了該成親的年紀就想隨便找戶人家給他打發出去，想著自己興許還能多撈點彩禮錢。于是她就找村里媒人在附近村子隨便給說了戶人家。哪知那戶人家連三兩銀子都不愿意給，劉四鳳氣急，直罵喬慕是個便宜貨。
  可沒過幾天又有另外一戶人家找上門來，說愿意給五兩，這可把劉四鳳高興壞了，歡歡喜喜的收了銀子就把喬慕給嫁了出去。
  喬慕縱有千般萬般的不愿，但也改變不了什么，況且他對這個家，這個刻薄的后娘和冷漠的親爹也沒有半分情感與留念。
  不過劉四鳳給他挑選的大概也不是什么良配，村里漢子打罵媳婦夫郎，好吃懶做的多的是，他對自己將來的日子也是充滿了擔憂。
  他是想過要逃走的，可是他一個哥兒，從小到大沒出過遠門，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他又能逃到哪里去？最終他只能蓋上蓋頭坐上花轎，就這么糊里糊涂的嫁了人。
  天漸漸暗了下來，大雪還在簌簌下著，喬慕煮好粥就坐在火爐邊烤火等待那人回來。
  他從柴火上掰下來一根細小的木枝在柴火灰上戳戳畫畫，不禁想起那個昨日才同他成婚的男人。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秦雁舟，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喬慕想。這不像是莊稼漢的名字，倒像個讀書人。但那人卻生得健壯高大，完全不似書生那樣文弱。
  昨日拜完堂，他揭開喬慕蓋頭的時候喬慕才看清他的長相，是個五官硬朗俊逸的青年。與他視線交織，喬慕有些緊張，并不敢盯著他看，于是匆匆把頭低下。
  秦雁舟話不多，也不太懂得如何跟哥兒相處。他揭下蓋頭后與喬慕相對無言，頗有些尷尬的意味。
  他輕咳了一聲，把蓋頭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又出門打來熱水拿來毛巾和其他洗漱工具。
  “你先洗洗吧，洗完了早些歇息。”他指了指面前的水盆。黑暗靜謐的夜里，他的聲音很好聽。
  喬慕點點頭才從床上站起來，秦雁舟放下東西后就轉身往屋外走去，替屋內的人關好門窗。
  喬慕脫下自己做工粗糙，布料也一般的紅喜服，這是劉四鳳隨便給他置辦的，所以并不舍得花錢，就連他的嫁妝也是少得可憐。但他也懶得去計較這些，即使計較了也沒什么用。
  喬慕把喜服疊好放在一邊便開始洗漱，洗完了他把水抬出去倒掉。
  但在外面并未看到秦雁舟，想來應該是在廚房燒水，屋外實在寒冷，他放好木盆后就趕緊回到屋內合著里衣躺下。
  棉被厚實床榻柔軟，枕頭被子還有一股淡淡的皂莢味道，應該是剛換上的。這樣躺在床上讓他覺得溫暖舒適，但心里卻有些惴惴不安。
  他大概知道新婚之夜該做什么，但知道的確實不多，他娘走得早，出嫁前也沒人教他。以前同村里和他年齡相仿的哥兒在一塊玩的時候會聊上兩句，但每次這種時候喬慕都覺得十分羞赧不愿多聽。
  喬慕緊張不安，但今天從東山村來到水云村路程有些遠，這一整天下來確實挺累，他躺在暖和的床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他聽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聲音，感覺到被角被人拉開他才猛然驚醒。

  秦雁舟躺到了他的旁邊，喬慕醒了也不敢亂動，脊背僵直，盡量把呼吸放緩。又過了一陣，他才聽到身旁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喬慕微微轉頭，發現旁邊這人竟然已經睡著了，他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被窩實在是太溫暖，不久后他就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喬慕往火爐里添了點木柴，回想起昨日種種，他覺得像做夢一樣，沒有實感。他居然就這么成親了，跟一個從沒見過的陌生漢子，昨天晚上他們還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現在他還在等他回家吃飯。
  天已經全黑，遠處傳來幾聲狗吠聲。這時院子里才傳來開院門的聲音，接著是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喬慕知道是秦雁舟回來了。今早起來他就說要到鎮上采買些東西，風雪太大就讓喬慕在家里待著。
  喬慕趕緊起身去開廚房門，高大的男人朝他走來，身后還背著一個竹筐。
  秦雁舟是真的很高，比他見過的許多漢子要高，喬慕自覺并不算矮，但也只堪堪到他肩頭的位置，得抬頭仰望他。
  “你回來啦！”喬慕微笑著出門迎接他，伸手想接過他身上的竹筐。
  “不用，進屋吧，這筐子挺沉的。”秦雁舟用手抖了抖身上的雪，倆人一同進了廚房。廚房里燒著爐火，還有一股淡淡的米粥香氣，比外邊要暖和許多。
  喬慕趕緊給他打了一盆熱水，讓他洗洗驅驅寒。“你走了一天餓了吧？我簡單做了點粥和餅，你洗洗手就可以吃飯了。”他說著就把一直溫著的粥和餅盛出來放到了桌子上。
  秦雁舟點點頭對喬慕說：“下次我要回來得晚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沒事，我剛剛做飯的時候吃了塊餅，也不餓。”喬慕盛好了粥就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秦雁舟從竹筐里拿出來半只烤鴨放在桌上，用油紙包裹著，看上去金黃香脆，還帶著熱氣。他撕了鴨腿和幾塊肉放在喬慕碗里，“我今天買了烤鴨，你嘗嘗。”
  喬慕看到烤鴨還是有些驚訝的，本來鄉下人不是逢年過節就很少吃到肉，昨日成親倒是吃到了，不過沒想到秦雁舟今日又買了。
  以前劉四鳳有好吃的總要避著他跟喬松，偷偷給她自己的親兒子，所以他就更少能吃到。
  以前只有哥哥總會想辦法攢些錢偷偷給他買好吃的。突然想到許久未見的哥哥，他不免有些低落，連他成親了這件事哥哥都不知道，他眼眶不禁有些泛紅。
  秦雁舟停下筷子，察覺到了眼前人異樣的情緒，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惹他傷心了，想要出言安慰眼前這個瘦小的哥兒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他撓撓后腦勺道：“你趕緊嘗嘗，還熱著呢。”說著又往他碗里放了塊肉。“本來買了一只的，剛剛給陳叔他們送去了一半，昨日陳叔和吳嬸幫了不少忙。”
  喬慕回過神來趕緊夾了一塊放回他碗里。“嗯，你也吃，別光給我夾。”
  秦雁舟點點頭，看他情緒好轉就放下心來。兩人這才開始吃晚飯。這烤鴨確實非常好吃，焦香酥脆，皮酥肉嫩，配上烙餅和清香的米粥更是十分美味。這一頓飯兩人都吃得很滿足。
  飯后，喬慕把碗碟洗好放進櫥柜里。秦雁舟在清點他今日買回來的東西，倆人雖然還不是很熟悉，卻也有些習慣了和對方的相處。外面寒風呼嘯，屋里卻頗為溫暖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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