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四鳳還在沒完沒了的咒罵，她像是完全丟棄了臉面，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指指點點。
  喬慕沒再理會她，繼續問喬德貴：“你們今日為什么要來鬧這么一出？我以為你早當沒我這個兒子了。”
  喬德貴稍微拔高了音量，“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不是我兒子還能是誰的兒子。”
  “是嗎？”喬慕面色冷淡，看起來情緒沒有絲毫的起伏，“既然都是兒子，那對我跟對喬吉喬祥的差別怎么這么大？”
  “永遠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罵。冬日里無論水多冷都得把你們的衣裳全洗了才能睡覺，下雨天不管路多滑都要一趟趟的上山撿柴。”
  他一邊說一邊徑直朝喬德貴走去，“你以前好好看過我和我哥的手嗎？被冷水泡得沒一點兒知覺，皸裂后都能稱得上是皮開肉綻！”
  劉四鳳聞言立刻吼道：“你胡說八道，你個沒良心的吃我的用我的還要在這污蔑我！”
  喬慕看了她一眼，心里只覺得可笑。他所說沒有半句謊言，劉四鳳倒是來反咬一口。他從前日日干粗累活，手上常常滿是傷痕，到了冬季就更加難捱。
  喬松心疼弟弟，好不容易偷偷攢錢給他買了瓶最便宜的手油，才沒用兩天就被喬吉發現搶去交給了劉四鳳。
  劉四鳳知道了卻硬說是喬慕和喬松偷了家里的錢，說是要給他們個教訓，足足餓了兄弟倆三天沒給一口飯吃。諸如此類的事情，還發生過許多次。
  劉四鳳還想張口再說什么，葉瀾見狀反應很快的把孩子交給了陳暉，直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你給我安靜點！”
  眾人見了很是驚訝，心想瀾哥兒平時看著清瘦，沒想到竟然這么虎！
  劉清靈和李淑玲也都趕緊跑過去幫忙。
  “唔……唔！”劉四鳳被三個人按著動彈不得，眼神憤恨卻也掙脫不開。
  喬慕朝他們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斂了斂情緒轉頭繼續看著喬德貴。
  “爹，我說的這些是真是假你心里都清楚不是嗎？”
  喬德貴看著這個在他記憶中一向是沉默少言的，他從沒正眼看過的兒子，一時只覺啞口無言。
  “你們一家四口在暖和舒服的屋子里吃香喝辣的時候，我跟我哥還在地里餓著肚子干活，回家連口熱乎的都吃不上。逢年過節你給喬吉喬祥買零嘴做新衣，我和我哥夜里卻只能蓋著又薄又舊的被子被凍得直哆嗦，你怎么能大言不慚的說出我是你親兒子……”
  喬慕一樁樁一件件的細數著這么多年的委屈，看熱鬧的村民們聽了皆是一片唏噓。
  他本不想把這些事拿出來說，更不想讓別人同情可憐自己。可是劉四鳳和喬德貴把他逼到了這份上，他不得不說！
  矛頭倒轉，人群里的聲音漸漸議論起喬德貴和劉四鳳，看著他們眼神里都多了些鄙夷厭惡。
  秦雁舟站在一邊，看著喬慕單薄的背影只覺得心里難受。喬慕從來沒同他說過這些事情，每次問起的時候他也只是云淡風輕的說“沒什么”、“不覺得苦”、“也不怎樣。”
  可現在，他卻在這么多人面前把這些事都說了出來。這無疑是把自己的傷疤，自己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剝開了攤在眾人面前。
  他知道喬慕說這些的本意是為了不讓村里人說閑話，可現在他卻不忍再聽，也不愿意讓他再說。
  秦雁舟走上前拉住了喬慕的胳膊，低聲道：“別說了，直接把他們趕走就是了。”
  喬慕把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拉開，清俊好看的臉上勉強露出個淺笑，“我想說，讓我說完吧。”
  喬德貴有些抬不起頭，眾人的鄙夷嘲笑的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切割著他那點可憐的自尊。
  到了這一刻他依舊想著撇清關系，“這些都不是我叫你做的，我……我什么都沒做。”他又指了指劉四鳳，“是她，對！都是她讓你做的。”
  劉四鳳瞪大眼睛，想要罵人卻又被捂著嘴。
  喬慕盯著他，情緒難得有些失控起來。“是，你什么都沒有做！可這都是你默許的不是嗎？正是因為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
  他說著走近喬德貴，隨著情緒氣憤言辭激烈起來，“我小時候一直都期望著你能多看看我，總想著你好歹是親爹，不會不管不問，可你永遠叫我失望。”
  “我當初那么哀求你，求你看在我平時任勞任怨的份上，求你不要隨隨便便把我嫁人。可你們為了幾兩彩禮居然能那么逼我，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榨干最后的價值！”
  喬德貴擦了擦額角的汗珠，顫聲道：“我……我這都是為你好！”
  劉老五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這會子他才意識到這事兒遠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他皺著眉，神色焦急又懊惱，心道自己這真是好心辦壞事！
  這時候人群里有個漢子問，“這是什么意思？什么逼著成親啊？你和雁舟這婚事怎么也說不上委屈吧？”
  秦雁舟雖然沒爹沒娘，但怎么說也是一表人才。從前雖然窮，但現在看來也是有本事的。

  這時候人群中一道清亮的聲音憤憤道：“沒成親前怎么知道對方是好是壞？慕哥兒不愿意那就是逼他！”
  喬慕聞言看過去，說話的居然是岳霖。
  方才說話那漢子有些尷尬，礙于面子還是反駁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家不都這么過來的嗎？”
  吳春蘭早就想說了，礙于之前場面太混亂沒機會說。這會兒便站出來一五一十的給眾人說了劉四鳳壓根不是喬慕親娘，又說了劉四鳳和喬德貴原本是要讓喬慕嫁給羅二的事。
  最后她頗為不滿的指著那漢子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家爹娘不想給孩子尋門好親事？有這樣把孩子往火坑里推的嗎？”
  眾人又是一片唏噓，說到羅二，水云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混蛋在十里八村的都是混出了名了，把孩子嫁過去可不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嗎！
  “難怪呢，我要是有這種爹娘別說進門了，我見都不想見！”
  “鬧了半天原來是后娘啊，我說呢。”
  “誒呦呦不得了，真是蛇蝎心腸，這么對孩子……”
  見矛頭全指向了喬德貴和劉四鳳，喬慕心里雖仍然堵得慌，但好歹松了口氣。
  真相已經是很清楚了，也沒有人再誤會，葉瀾他們就松開了劉四鳳。
  劉四鳳見所有人都對著她指指點點，臉上那是一陣紅一陣白，她心里一沉，脫力的跌坐在了一旁。
  劉四鳳抬頭狠狠瞪著喬慕，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也就不用再裝。她站起身迅速撲過去往喬慕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喬慕白皙的臉頰立馬就紅腫起來。
  秦雁舟眼皮劇烈的跳了兩下，回身見到這一幕心尖都在跟著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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