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是怎么了？”岳山和李秀禾從東屋出來，倆人在院子里看到大田皆是一愣，相視一眼后一時間也不敢吭聲。
  錢桂花披了件衣裳，也從里屋匆匆跑出來。“怎么了？怎么了？大晚上的喊什么，遭賊了啊？”
  岳大青見錢桂花出來便指著岳小蓉和大田道：“你看看你的好女兒，大晚上的竟然跟個男人在這里私會！”
  “什么私會？”錢桂花聞言吃了一驚，抬眼看見大田和岳小蓉更是氣得差點要暈過去。“你們……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李秀禾趕緊上前扶住錢桂花，用手撫了撫她的背給她順氣兒，“娘你別生氣，擔心身體。”
  “娘。”岳小蓉見她娘這樣心里也是急得不行，正要上前去扶就聽李秀禾冷嘲熱諷道：“小蓉，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呢？都是要定親事的人了。這要傳出去了別說是你的名聲了，就是咱們全家都得名聲不保。”
  “閉嘴！”岳山斜眼看著她，“這里有你什么事？”
  李秀禾咬了咬唇，被吼得不敢再吱聲，只輕哼一聲站到一邊。
  岳小蓉眼圈通紅，看了眼大田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大田默了一會兒，給她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后走上前對岳大青和錢桂花道：“岳叔，錢嬸，這事跟小蓉沒關系，是我一廂情愿一直纏著她，她念及從小一塊長大的情分才沒跟你們說，是我不對。”
  錢桂花狐疑地看向岳小蓉，“是這樣嗎？”
  岳小蓉低垂著頭，紅著眼怕得沒敢說話。
  錢桂花強壓著怒火，是真是假明眼人其實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只是不想捅破罷了。
  她冷聲對岳小蓉道：“我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日媒婆就會帶著李家的人來商量你的親事，你好好收拾準備，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她素來雷厲風行，說著又看向大田。“我是看著你長大的，看在鄰里鄰居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不跟你不計較。但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女兒要嫁的絕對不會是你這樣人家。”
  “娘！”岳小蓉開口喊了她一句。
  錢桂花說得不留一絲情面，聽得岳小蓉心直往下沉。
  大田抿著唇，“我知道了，錢嬸。”他說完又深深地看了眼岳小蓉，轉身就要離開。
  黑夜寂靜，院子里氣氛冷到了極點。岳家幾人神色難看，沒一人再開口說話。
  岳小蓉看著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絕望的痛楚來。
  今夜一別，往后怕是再難相見。
  她想起來小時候，自己就總愛跟在大田的屁股后邊跑，只要有大田在的地方，根本沒人能欺負她。
  村里小子嘲笑大田到哪都帶個小跟屁蟲，跟帶小媳婦似的。岳小蓉聽后委屈得大哭，大田知道了就直接叫上秦雁舟栓子他們去把那幾個嘴賤的小子給揍了一頓。
  文家條件雖比不得岳家，但大田得了好東西總會想著岳小蓉。有時是家里做了好吃的，有時又是山上采的山桃莓果野蜂蜜。只要是送來給她的，那都是最大最紅最好的。
  “放心吧，一輩子都不能讓你餓肚子。”大田總這么跟她說。
  思及以前種種，太多令人難以割舍的回憶猶如鈍刀一樣剜得人心疼。
  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從今往后便算得上是形同陌路了，岳小蓉這樣想著。或許逢年過節，再回到這個小村子里碰巧在路上遇見，到那時又會是怎么樣一番情景？
  興許大田早就娶妻生子，早已經放下了，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
  被打死就被打死吧，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岳小蓉想，總好過因自己的怯懦而后悔一輩子。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不知從哪來的勇氣，直接跪在了錢桂花和岳大青跟前。“爹，娘，我跟大田哥本就是兩情相悅，求你們了，我不想嫁給別人。”
  “你說什么！”錢桂花瞪眼看著她，“你再說一遍試試？”
  大田已經走到了門外，聽到岳小蓉的哭聲趕緊轉過頭，見她跪在地上心里簡直是說不出的難受心疼。
  岳大青見她這樣亦是被氣得不輕，抄起掉落在柴垛旁的一根粗木柴，作勢就要往她身上招呼。
  “啪”的一聲木柴落下，岳小蓉并沒有感到任何疼意。大田沖過來將她整個人圈到了懷里。
  岳小蓉回頭看著他，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大田哥，你怎么樣？沒事吧？”
  “沒事。”大田傻愣愣地沖著她笑，“你能這么說我可高興了。”
  “你是傻的嗎！擋上來干嘛？”岳小蓉淚眼婆娑，是又氣又心疼。
  大田道：“我真的沒事。”
  其實岳大青確實也沒使多大勁，岳小蓉畢竟是他親女兒，他怎么能真下狠手，不過是氣頭上嚇唬她罷了。
  岳大青用柴棍指著大田，“你給我讓開，別以為我就不敢打你！”
  大田依舊摟著岳小蓉跪在地上，“岳叔，錢嬸，只要你們能消氣你們就打我吧，我是真的想娶……啊！”
  他一句話沒說完，背上就挨了一棍，這次岳大青是下了狠手的，可比打自己女兒狠多了。
  大田繼續說：“你們想要多少禮金都成，我保證會對小蓉好一輩子的。”
  岳小蓉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模樣。“爹娘，是女兒不孝。但我死都不會嫁到鎮上的，求你們成全，也讓女兒留在你們身邊盡孝。”
  錢桂花和岳大青被他們氣得不行，對大田是又打又罵。但他確實足夠有擔當，護著岳小蓉自始至終沒移開半分。
  那天晚上，岳小蓉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也記不清大田到底挨了多少打。但在許多年后倆人再回想起來時，都從沒為此后悔過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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